【摘要】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深度介入新聞內容的創作環節,重構了新聞作品的創作方式與邏輯,隨之產生智能生成新聞的版權保護缺失、版權主體存在法理闡釋爭議、獨創性判定存在司法實踐困境等問題,這暴露出根據傳統媒介技術構建而成的版權制度在人工智能技術語境下的局限性。通過在激勵理論的功利主義視角下論證智能生成新聞版權的合理性與必要性,從鼓勵媒介技術創新和促進新聞內容高效創作的版權制度目標出發,文章提出,基于人工智能時代的媒介技術語境特征,應將智能生成新聞納入版權保護體系,并將其視為新聞機構主持創作的法人作品、將文本外在表達作為獨創性判斷標準的版權策略。
【關鍵詞】智能生成新聞 版權 激勵理論 主體性
【中圖分類號】G21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6687(2023)9-084-08
【DOI】 10.13786/j.cnki.cn14-1066/g2.2023.9.012
長久以來,將人類放置于哲學視野中心是社會科學研究的理論基礎,尤其在思想智慧啟蒙和文學藝術締造上,人作為創作主體的唯一性不言而喻。但在人工智能時代,算法打破了人類書寫內容的壟斷地位。如果說微軟小冰創作詩集《陽光失了玻璃窗》、網易有道AI翻譯圖書《極簡區塊鏈》,是人工智能創作在特定產業范圍內的小試牛刀,那么,聊天機器人ChatGPT在普通用戶群體中的廣泛應用,則生動展現了人工智能技術在各領域驚人的內容生成能力。在數據挖掘規模提升、算法邏輯和算力技術強化的基礎上,預訓練模型在自然語言處理技術中的應用發展,使得人工智能技術在交流對話、文本創作等方面展現出了巨大潛力,多模態技術更是從圖文形式上豐富了人工智能生成內容的多樣性。
人工智能技術在內容生產上的突破性發展,首先便是文本具有結構化特征的新聞報道領域,《洛杉磯時報》的Quakebot、《華盛頓郵報》的Heliograf、今日頭條的Xiaomingbot等新聞機器人都已深度介入日常新聞文本的生產過程中。一方面,人工智能技術變革了新聞自采編創作到傳播分發的產業模式,從底層邏輯上重構了新聞的生產邏輯和受眾的認知交往結構;另一方面,新聞文本生產方式的改變,產生了智能生成新聞版權保護制度缺失、相關法理闡釋爭議和司法實踐困境等問題,暴露出根據傳統媒介技術構建而成的版權理論在人工智能技術語境下的局限性。
一、制度缺失與法理困境:智能生成新聞版權保護的現狀
從最初中國地震臺網中心地震信息播報機器人系統需用時25秒撰寫一篇地震通報,到騰訊0.5秒內生產圖文結合的稿件,[1]再到ChatGPT對普通用戶的開放使用以及在其他軟件中的嵌入,智能生成新聞這一創作方式,在深度學習、自然語言處理等技術推動下發展迅速,會在未來大幅提升新聞生產和傳播效率,深刻變革新聞作品創作方式。但面對潛在的、巨量的智能生成新聞內容,我國目前相關的版權法規尚未對此作出明確和具體的規定,現行版權體系設計在媒介技術急速變革的語境下暴露出一定的局限性和滯后性。相對于傳統新聞作品,自主性媒介技術語境下的智能生成新聞版權保護面臨著法理闡釋和司法實踐上的特殊困境。
1. 自主性技術語境下的新聞生產模式重構
芒福德在討論技術與人的本性時認為,隨著技術的演進,人類不僅征服了自然,而且完全脫離了有機環境,人類將利用這種新的巨技術建造一個統一的、全封閉的架構。[2]由于人類對能力無限性的追求,替代人類體力勞動的自動化機器已不能完全滿足人類多方訴求,能夠分擔智力勞動、更為自主化的人工智能技術應運而生。所謂自主是指自治、獨立,不為外部法則或力量所支配。埃呂爾將這一描述人類意志的詞匯放置在技術語境中,歸納出自主性技術概念,他認為“技術本身已成為一種實體,它自給自足,有其自身的特殊規律和自我決定性”。[3](12-13)溫納繼承了埃呂爾的理論框架,提出“技術發展超過一定水平之后,由不受限制、明確表達、強烈主張的目的來施行統治就成了一種奢望,不再被允許”的假設,同時將自主性技術的概念定義為“自我生成、自我維持和自我規劃的機制之統治”。[3](40)在從自動化向自主性流變的過程中,技術呈現出不同的表征,傳統的自動化需要人類設計者事先設定好相應參數,是一種在人的要求框定下完成監測分析、控制處理以實現預期目標的技術能力,而自主性技術的特點則在于系統可以進行自主學習,動態地設定目標以適應不同的環境變化。[4]
人工智能技術對傳播行為模式與新聞傳媒行業的介入尤為深遠。由于算法等人工智能技術的自主性、預測性、決策性以及社會嵌入性等特質,人工智能與人類之間的技術支配關系已超出傳統工具的概念,人逐漸將絕對的傳播主體地位讓位于帶有信息傳播功能的媒介,算法等技術主導的智能機器作為具有擬主體性的、[5]獨立于人的個體參與到信息生產和分發的過程中,逐漸形成人與算法共生的傳播形態。[6]學界因而使用“人工智能代理人”“數字對話者”“社交機器人”“新聞機器人”“賽博格”等名詞來概括人工智能機器在傳播過程中的角色流變。相關調研報告顯示,人工智能技術在新聞傳媒行業的投資規模和技術成熟度等方面都遠超其他行業:從投資規模來看,信息技術與媒體行業的人工智能領域獲得投資的頻數和金額都遙遙領先;從技術成熟度來看,有50%來自信息技術與媒體行業的受訪企業認為,其人工智能成熟度已進入發布階段,即人工智能可以有選擇性地投入一個或多個流程,也有個別企業認為其已進入領先階段,即人工智能可投入眾多流程并處理高級任務。[7]
在新聞文本生產環節,自2009年起,美國棒球大賽首次使用智能機器人Stats Monkey撰寫比賽稿件;2011年,美國敘事科學公司通過自然語言生成平臺將結構化數據轉化為自然語言,正式開啟智能生成新聞的先河。早期智能生成新聞寫作程序如《洛杉磯時報》的地震機器人Quakebot,從美國地質調查局報告中抓取數據,將信息插入編碼模板以生成新聞文本。智能生成新聞的技術原理為通過垂直領域開放平臺的接口或平臺授權,軟件程序可以根據主題快速抓取數據并生成相應文本,[8]其核心技術為自然語言處理,包括自然語言理解和自然語言生成等環節,即把自然語言轉碼為計算機能夠理解的數據,或把計算機數據生成為人類使用的自然語言文本的過程。自然語言處理技術發展至今,已成為深度學習的核心應用領域,是連接人與機器的重要紐帶。
智能生成新聞發展之初,由于技術發展水平所限,其寫作模式多為將結構化的數據套用進設定好的模板中,因而一些學者擔心此種創作模式會僭越新聞的敘事價值,或因新聞文本缺少判斷力、創造力及人情味,而導致新聞生產面臨敘事危機。但隨著技術的不斷更迭,算法會在新聞文本生成過程中選擇多種復雜的敘事語氣,如冷漠、自信、悲觀、激動等情緒,從而實現文本的可讀性和多樣性,并在新聞敏感性、情感表達程度等方面日漸成熟,如騰訊開發的Dreamwriter新聞寫作機器人,可以在自動化完成新聞的前提下,逐漸形成風格化、個性化的寫作特點。發展至今,智能生成新聞的流程框架大致包含數據爬取清洗、熱點事件提取、關鍵情緒檢測和新聞內容創作等步驟,新聞機器人完成的不僅是寫作部分,而且將數據分析、算法寫作等智能技術覆蓋采寫編校發的文本生成全過程,新聞機器人會自動對新聞的時間、地點、人物等要素進行解讀和處理,篩選出新聞事件中的重要信息以生成文本,也會對不符合新聞規范的內容加以糾正,[9]人工智能創作的作品正變得與人類創作的作品別無二致。
隨著數據和算力的提升,算法程序向更加自主和復雜的趨勢發展,自然人在智能新聞的生成過程中可以施加的外部干預逐漸減少,當下大熱的聊天機器人ChatGPT所使用的大型語言模型更是可以超越小模型,完成過去無法企及的任務,如谷歌計算機科學家伊桑·戴爾近期所做的一項調查表明,大型語言模型可以創造出數百種“涌現”能力,這意味著將會生成不可預測的文本內容,而這種不可預測性亦會隨著模型的規模擴大而增加。[10]因此,從深層次的技術發展邏輯來看,智能生成新聞的生產方式更體現出新聞生產物質性的本質即人類與機器的關系,[11]在人工智能技術導向下,需重新審視人和機器作為共同的內容生產者和傳播者這一媒介技術現狀,并以此為起點剖析由此帶來的智能生成新聞版權策略議題。
2. 智能媒介技術對版權體系的挑戰
版權制度始自傳播媒介的發展,也深受復制技術革新所帶來的沖擊和挑戰,如復印機的問世,意味著首次能以非常低廉的成本實現內容復制。但與此同時,這對作者權利帶來巨大威脅,如何設計版權規則以保護作品不被侵權濫用等問題也隨之而來。同理,現行版權體系的法律條款多是基于互聯網發展初期的信息傳播特點所設計,其法理框架也是遵循彼時的傳播技術邏輯;而在人工智能生成技術深度融入新聞生產過程的媒介技術語境下,信息創作從絕對的人類主體逐漸延伸至智能設備,聊天機器人、新聞機器人已成為事實上的信息生成者,參與到人們的信息接收和日常交往活動中,這將給法律關系的闡釋帶來諸多困境,版權制度體系因而面臨著從法理邏輯到司法實踐的諸多挑戰。
闡釋并設計智能生成新聞的版權策略,面臨的最大挑戰是智能生成新聞的實際創作主體與法理層面權利主體的差異。隨著算法等相關人工智能技術在新聞行業的日益普及和商業使用規模的擴大,智能生成新聞的文本數量與日俱增,傳播效應也日益凸顯,正如圖靈所預測的那樣,機器可自行根據其行為產生的結果,自動重新制定或修正程序,從而更有效地解決某一問題,這是近期的可能性,而不是烏托邦式的夢想。[12]盡管早期智能生成新聞如地震機器人Quakebot只提供包含地震震級和地理位置的簡要信息,文本表達相對簡單且不具備過多描述性和深度,但其生成方式已完全區別于歷史上由人操作而來的計算機輔助作品,且從文本外觀來看,智能生成新聞作品和人類記者編輯撰寫的作品已沒有顯著差異,可以說在新聞資訊層面實現了“圖靈測試”。此種媒介內容技術和文本形式引發了對知識產權理論結構的新型威脅,尤其挑戰了版權的人格理論。
個人自由主義、理性主義是西方版權的理論起點和立法基礎。從歐洲哲學視角來看,不可剝奪的精神權利來自作者的內在人格,[13](2)即賦予他們一種自然權利來主導其作品的使用。大陸法系的版權文化將作者置于權利中心位置,也因而將保護文學和藝術作品的法律稱為“作者權利法”,如法國的作者權利法等。[14](111)這種以作者權利為中心、重視自然人人格要素的版權制度設計深受黑格爾的法哲學理論影響,他所提及的意志、人格等概念被用來論證知識產權的合理性,黑格爾的人格理論甚至被譽為大陸法系作者權利的基石。[15-16]黑格爾在《法哲學原理》一書中詳細論證了意志、人格和所有權三者之間的關系,與康德觀點不謀而合,黑格爾同樣將意志視為“法的確定的地位和出發點”,且“自由是意志的根本規定”。[17]在自由意志的作用下,諸如技能、知識、藝術發明等非物質性的精神產品也可以揚棄而成為私人財產,[18]精神所有權使得創造者的人格在知識財產的實現過程中得以存在和發展。[19]在此意義上,精神作品來自人的智慧創作和情感投射,有著強烈的自由意志屬性,與人格概念緊密相連,這也成為當代以作者為中心的版權理論的法哲學基礎。而智能生成新聞的創作主體——新聞機器人因不具有生命、身份等人類的自然屬性和社會屬性,即不具有法律主體的人格,而被質疑是否可被納入版權保護范疇。
需要注意的是,目前的版權法規都是在計算機技術發展初期所制定的,彼時計算機參與作品創作的情況還不多見,且多是計算機輔助創作的技術形式,而當下智能生成技術的深度應用,給版權設計帶來了新聞機器人等相關主體和技術的法律性質如何界定、權利義務如何分配、侵權責任如何劃分等挑戰。
總而言之,智能生成技術在內容創作層面模糊了人與機器的邊界,智能生成作品模糊了創作過程與作品之間的聯系,從而動搖了版權體系對人類作者身份的依賴與隱含規定。智能生成技術主導的新聞機器人成為內容創作主體,這不再是科幻小說的情節,而是人們已經面對且必須面對的事實,在這種媒介技術語境下,就不能再簡單地做出所有最低限度的作品創意元素都源于人類作者的假設。然而令人遺憾的是,智能生成作品的版權保護仍處在法律灰色地帶,人工智能在創作過程中的重要性及相關議題仍沒有被正視,相關案件的審理仍遵循傳統的版權法理,這反映出當前版權法在作者身份定位、獨創性判定等問題上的局限性,法律對人工智能生成作品的態度仍較為保守。
3. 智能生成新聞版權保護的理論困境
隨著自然語言處理技術的提升,諸多媒體使用如快筆小新、Dreamwriter、Xiaomingbot等新聞機器人以提升新聞寫作效率,智能生成新聞文本數量大幅增加。據美國敘事科學公司的研究預測,未來15年約90%的新聞報道文本或由新聞機器人取代人類記者編輯完成。[20]面對潛在的海量智能生成新聞內容,我國尚未對此版權問題做出詳細的明文規定,其面臨的法理困境主要為以下三方面:其一,智能生成新聞的生成主體為算法系統程序,這并不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以下簡稱《著作權法》)中隱含的作者為自然人的構成要件;其二,智能生成新聞是否具有獨創性?《著作權法》所規定的獨創性雖未明確說明,但卻具有隱含的人類指向,智能生成新聞以數據技術和算法程序為基礎進行的生成模式能否稱為創作?其三,若將智能生成新聞納入版權保護范疇,從法理上需要如何闡釋?從司法實踐路徑上需要實施怎樣的保護措施?例如,一個最為現實的問題是,其版權應如何歸屬?歸屬于新聞機器人的開發者、使用者還是所有者?抑或拓寬現行版權法理框架,將版權直接賦予新聞機器人?這一問題既存在法理解釋上的困難,也存在現實司法實踐的困境。
追根究底,難以賦予智能生成新聞版權以及該問題存在諸多爭議的首要原因在于,智能生成新聞的生成主體為算法寫作程序,與現行民法體系的版權主體相悖,非自然權利理論中具有能動性與創造力的自然人。從現行民法的價值體系、權利主體的本質,以及目前各國的法律條文規定來看,具有主體性和能動性的人才有資格成為法律主體,而人工智能機器不具有人類的意識、行為能力和責任能力,因此無法成為法律關系中的主體。[21]現行知識產權主體制度蘊含著以自然人為原點的倫理原則,并以人格理論為倫理基礎,人工智能機器即使能夠獨立于人類而生成創作物,也只能是人類的輔助工具,不能與人類一樣成為知識產權主體。[22]因此,智能生成新聞所處的理論困境為,如若賦予其版權,即肯定了人工智能的主體性,這會背離以人為主體的法律價值本質和倫理原則,打破現行的法律主體秩序,對民法的傳統框架與內涵形成巨大挑戰。
但目前面臨的問題是,由于現行法律對智能生成新聞的保護缺失,智能生成新聞被侵權轉載的現象已經發生且會愈加頻繁,媒介發展的現實需求迫使版權制度必須對技術變革作出回應。保護新聞從業機構的合法權益,保障新聞產業的經濟利益,促進媒介技術的創新發展,是版權法實行的重要目標,也是探討智能生成新聞版權問題的意義所在。新聞機器人的使用、智能生成新聞的增多,意味著相關媒體機構大規模人力、物力、資金的投入,如若不能對其加以保護,媒體機構的相關權益會有被侵害的風險,這將會挫傷新聞行業對于新技術研發應用的積極性,智能生成新聞以及新聞行業未來的發展空間亦會受到極大影響。
二、激勵理論視域下智能生成新聞版權保護的必要性
1. 激勵理論
激勵理論是詮釋版權制度立法原則與正當性的重要理論之一,該理論認為版權法是通過權利配置來激勵信息生產和傳播的制度工具。[23](20)我國2020年修正的《著作權法》總則第一條即提出:“為保護文學、藝術和科學作品作者的著作權,以及與著作權有關的權益,鼓勵有益于社會主義精神文明、物質文明建設的作品的創作和傳播,促進社會主義文化和科學事業的發展與繁榮,根據憲法制定本法。”激勵理論借鑒經濟學中的理性人假設與外部性原理來闡釋版權立法目的,即讓內容創作者和成本投入者能夠獲得足以激勵其創作和投資的收益預期。[23](20)換言之,即在智力勞動成果得到充分保護的情況下,更多的創造能力和創新能力才會被激發,以推動社會生產力和社會文明的進步。
作為古典經濟學家闡釋公共產品保護合理性的主要理論,激勵理論的哲學基礎來源于杰里米·邊沁等學者的功利主義思想。[24]邊沁從“一個人發明的東西,全世界都能模仿”這一觀察出發得出結論,只有法律才能在競爭激烈的市場中阻止這種模仿,否則,有創造力的個人會發現自己被競爭對手不花一分錢地趕出市場,簡言之,即“沒有收獲希望的人,不會自找麻煩去播種”。[14](115)功利主義認為,可以通過法律的權利配置和懲戒機制來規范或鼓勵人的行為,維護個人利益并促進社會的公共利益。所謂激勵機制,是投資人為獲取個人目的與利益而推動,并在發展過程中逐漸演變出具有社會效益的制度模式;同時,伴隨相關立法理論研究的推進,激勵機制逐步建立體系并成為版權制度的立法原則。[23](35)例如美國《版權法》即是基于此種激勵視角,[13](2)以理性計算為中心的經濟學工具主義,在內容生產者和消費者的需求間取得平衡。激勵理論將作品視為商品,認為通過版權法保護作者的合法權益,能有效促進作品的流通以獲得經濟效益;反之,如果缺乏保護,就會削減創作者、投資者的創作動力。版權法通過產權化,即賦予作者專有權的方式以確保其效益最大化從而實現激勵機制,[23](35)換言之,激勵機制可以保障版權主體相關權益,并確保其獲得及時有效的經濟回報,以鼓勵作者繼續進行智力作品的創作。“無傳播也就無權利”,[25]激勵理論視角下的版權法理精神在于促進和維系作者的人格權利、經濟權益與信息公共傳播之間的平衡,即實現確保版權人及其他利益主體的權益、鼓勵作品傳播及推動科學技術進步、促進經濟增長和社會進步等多重社會價值目標。
隨著網絡版權市場的繁榮和潛在侵權風險的增多,版權制度在保障和追求經濟效益上的功能日趨突出,以效益為中心的法經濟分析成為版權制度的主流解釋理論,[23](1)從功利主義視角下的經濟效益與產業發展等實用立場出發,激勵理論亦是論證智能生成新聞版權保護的重要理論工具。智能生成新聞在新聞生產和傳播中的占比逐年增加,這其中不僅蘊含著重要的公共信息價值,同時因其兼備商品屬性,在高昂的科技成本投入下同樣具有非常可觀的經濟效益。在經濟效益回報的功利主義視角下,智能生成新聞的版權保護需要通過版權的制度設計和權利配置,即在法律構造上,體現出智能生成新聞的經濟效益并表現為智能生成新聞的產權化進程,使智能寫稿平臺的所有者或使用者對其作品享有排他性、可轉讓性等權利。將作品轉變為商品,通過市場交易為版權人獲取經濟回報,其最終目的是鼓勵作者繼續創作并實現社會福利增加,[26]智能生成新聞版權保護亦是如此。通過賦予版權的方式為智能生成新聞所屬的新聞媒體機構提供權益上的保障和經濟效益上的激勵,一方面,可以防止智能生成新聞直接流入公共領域而發生“公地悲劇”;另一方面,這是鼓勵新聞業界應用新技術以促進媒介技術創新和新聞產業發展的途徑,從而提高社會公共福利。
2. 智能生成新聞的可版權性分析
智能生成技術發展至今,若作品無明確出處標注,單從文本外觀已難以區分是人類創作還是人工智能生成,抑或人機協同完成;如若不賦予其版權,或會因無法獲得利益保障而隱瞞信息是由智能機器生成,抑或因濫用轉發智能生成新聞,削弱媒體機構使用智能技術動力,阻礙媒介技術創新,因此,本文認為強行區分人類創作還是智能機器創作已不再適用于當下技術環境,應跳脫出以作者為中心的思維模式,從文本外觀出發以判定其是否具有可版權性。如學者麥庫琴曾在一系列研究中對澳大利亞判例法進行批判性分析,通過案例闡釋澳大利亞判例法如何嚴重破壞了計算機生成作品的版權保護,分析每個案例如何處理其作者身份問題,以及為什么要削弱大計算機生成作品的版權保護,批評了在前計算機時代發展起來的人類作者身份的傳統概念在現代作品中的應用。[27]麥庫琴在此基礎上認為,此類原創內容不應僅僅因為是計算機生成而被拒絕版權保護,并提出認定計算機生成作品的作者身份,將此類內容歸類為作品以外的題材,應給予特殊保護等改革方案。[28]菲茨杰拉德等學者亦認為,“只有由人類作者創作的原創作品才會受到版權保護”這一觀點與技術中立原則背道而馳,[29]而技術中立原則是塑造數字時代版權法的基礎。從產業發展來看,為產業服務是版權制度目標之一,版權的相關設置要遵循產業的發展規律,因此有必要對智能生成內容提供保護。[30]
在文本獨創性方面,隨著數據量、算法處理速度和自然語言處理技術的提升,智能生成新聞的寫作邏輯也逐漸從簡單的事實陳述向復雜的事件驅動敘事模式過渡。例如,美聯社使用Wordsmith平臺,通過故事化敘述,生成不同體裁、不同結構的可視化新聞文本,[31]以提升智能生成新聞的想象力與創造力,呈現出更具有可讀性的新聞表達形式。同時,自然語言處理技術發展至今,已然可實現情感分析功能并體現在生成的新聞文本之中。例如通過算法規則給情感關鍵詞設定權重或訓練機器學習情感模型,短語或文本塊的情感任務已是自然語言處理中的常見應用,[32]智能生成新聞文本同樣可具有情感性、幽默性、文學性等多種表達風格。尤其是ChatGPT的推出,更豐富了文本的多樣性表達:大語言模型帶來的泛化能力使其更容易生成高度風格化的文本;其核心訓練方法“人類反饋強化學習”即根據人類對生成文本的反饋來優化模型,幫助模型生成更符合人類精神價值的作品;多模態與跨模態技術融合文字、聲音、圖像的機器學習,更適用于圖文結合的新聞文本生成。
總而言之,從創作技術邏輯和文本外觀表達來看,智能生成新聞屬于具有獨創性、以有形形式表達的作品,符合作品的構成要件,應納入版權保護體系內。對其獨創性的判定,應跳脫出以作者為中心的框架模式,將智能生成新聞的生成技術原理和文本表達形式作為獨創性的認定標準。如果智能生成新聞內容同樣具有真實性、時效性、重要性、趣味性等新聞價值,其應當受到與普通新聞同等的版權保護。如果其文本表達具有可讀性、審美性,抑或具有一定的深度,卻因其來源于非人類的創作而否定其表達上的獨創性,則有失公允,因為版權法保護的獨創性是非抄襲剽竊的獨立創作、具有最低限度創作性的表達形式。此外,盡管有學者認為新聞機器人不需要激勵效應,但其背后仍是人類的智力勞動和經濟成本付出,新聞機器人所屬的新聞媒體機構的權益仍需維護。
3. 版權激勵效應下的媒介技術創新
智能生成新聞在信息生產傳播中的占比逐年增加,這其中不僅蘊含公共信息價值,同時還要考慮使用人工智能技術的新聞機構的相關經濟投入和產出。無論是媒體機構自主開發,抑或是和其他互聯網企業進行合作,使用新聞機器人進行自動化的新聞文本生產與傳播,需投入高昂的科技成本和人力成本。若流入公共領域的智能生成新聞沒有明確的版權保護規定,媒體機構將無法得到相應的權益保障,這在一定程度上或會打壓開發人員的使用和創新動力,且此問題會隨著未來人工智能技術的不斷發展和擴張而被愈加放大。
在經濟收益回報等功利主義視角下,保護智能生成新聞版權的必要性就體現為,通過這種制度設計,使新聞機器人的所有者或使用者對其作品具有排他性、可轉讓性等權利,將智能生成新聞轉變為商品,通過市場交換為版權人換取和成本投入相匹配的經濟回報。盡管這是從經濟視角出發,通過權衡智能生成新聞的人力、物力、財力等經濟投入來論證其版權保護的必要性,但其目的仍是通過確保其經濟利益不受損失的前提下,鼓勵媒體機構繼續使用新聞機器人進行創作,提高新聞生產效率,滿足資訊傳播流通需求,最終實現社會福利的整體增加。
人工智能技術自動化搜索新聞線索并生成新聞,代表著目前新聞業的技術發展水平;新聞機器人以秒為單位的創作速度,意味著新聞生產能力和效率大幅度提升。從提高新聞生產效率的角度來看,將較為簡單的新聞消息交予新聞機器人生產,可以更即時地滿足受眾獲取信息資訊的精神需求;從長期發展來看,更是解放了新聞媒體機構的人力勞動,人類記者或編輯可以有更充裕的時間和精力來追蹤更有深度的新聞報道。更值得一提的是,在海量數據資訊、自媒體無序信息充斥網絡的媒介環境下,人類記者往往由于認知水平、處理能力所限,難以在短時間內發掘新聞線索,或對信息真偽進行核查,而新聞機器人在人工智能技術推動下不僅可以爬梳、厘清大量數據,更有在眾聲喧嘩的互聯網環境中去偽存真的能力。在人人都有麥克風的自媒體環伺、新聞專業主義頻頻被質疑的時代,更需要由版權等法律措施確保新聞機構在使用人工智能技術過程中的合法權益,鼓勵新聞機構的媒介技術創新,以此提升新聞機構的核心競爭力。
因此,從媒介技術創新的產業發展層面來看,將智能生成新聞納入版權保護范疇,并不是對人工智能成果加以壟斷阻礙創新,而恰恰是基于保護其合法權益,進一步激發新聞機器人開發者或使用者的創造力,鼓勵新聞界更大范圍、更有勇氣地嘗試新技術,擁抱新的傳播生產模式。在智能媒介生產語境下,查漏補缺并試圖完善相關法律法規,規范網絡傳播行為,營造適合當下技術發展的新聞生態,才能更好地推動媒介技術的進步和發展。
三、智能生成新聞的版權保護路徑
2021年9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了《知識產權強國建設綱要(2021—2035年)》(以下簡稱《綱要》),《綱要》強調應構建響應及時、保護合理的新興領域和特定領域知識產權規則體系,研究完善算法、商業方法、人工智能產出物知識產權保護規則。作為人工智能產出物的重要組成部分,智能生成新聞的版權問題亟待明晰,而傳統法理框架和法律條款難以解決人工智能技術帶來的版權困境,應在版權激勵理論效應下找尋適合當下媒介技術語境的法律路徑。
1. “操作人優先”原則下的版權歸屬
針對智能生成新聞的版權策略,應在立法層面明確規定將智能生成新聞納入版權保護范圍內,即通過人工智能技術自動化生成的文字、圖片、視聽影音等各種形式的新聞作品應和人類創作的作品同等享有版權。盡管新聞機器人等人工智能技術愈發呈現出從自動化到自主化的發展趨勢,但在目前技術發展條件下,智能生成新聞的多個環節在一定程度上仍需要人類的參與,加之版權保護所起到的激勵效應,本文認為可借鑒英國等國家提出的將計算機生成內容的作者視為“為創作該作品進行必要安排的人”這一法律安排的經驗啟示,智能生成新聞的版權主體仍需在“操作人優先”原則下進行分析設定。
目前新聞機器人或其他媒體智能中樞的開發使用,或為自主研發,如新聞機器人Dreamwriter即由騰訊公司自行開發和使用;或為媒體機構與互聯網公司合作實現,如《人民日報》依托百度的熱點發現、智能摘要、內容審核等技術共同打造智能化編輯團隊。在第一種情況下,即新聞機器人的軟件開發者和使用者為同一主體,不存在智能生成新聞版權應歸屬于軟件開發者還是使用者的爭議問題。例如新聞機器人Dreamwriter的主創團隊包括編輯、產品設計和技術開發等人員,Dreamwriter的開發落地、運行、迭代和維護等環節,與智能生成新聞的數據輸入、觸發條件設定、模板和語料風格的取舍等工作都源自騰訊主創團隊的設定,Dreamwriter的運行方式體現了騰訊的選擇,與新聞文本的外在表現具有直接關系,同時,創作完成的新聞最終在騰訊運營的網站發布傳播。在這種情況下,智能生成新聞就可以視為新聞機器人所屬的媒體機構主持創作的法人作品,該媒體機構即為版權主體,享有相應的權利,并對外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不存在主體和權責劃分上的爭議性問題。
而在第二種情況下,新聞機器人的軟件開發者和使用者為不同主體,或會引發智能生成新聞的版權歸屬爭議。我國《著作權法》第十八條規定了新聞作品的版權權屬,報社、期刊社、通訊社、廣播電臺、電視臺的工作人員創作的職務作品,作者享有署名權,其他權利由法人或者非法人組織享有,法人或者非法人組織可以給予作者獎勵。這為智能生成新聞的主體和相應權責劃分提供了有益的解決思路。從激勵理論視角來看,推動媒介技術進步、促進新聞資訊生產和傳播是版權保護的重要目標,在這一前提下,將智能生成新聞的版權歸屬于新聞機器人的使用者,即新聞媒體機構,或可得到更大的社會效益。依據前文論述的激勵理論,版權歸屬于媒體機構的合理性在于,媒體機構需要出資與其他互聯網公司合作開發新聞機器人寫稿平臺,需要長期投入極高的經濟成本,屬于媒體機構投資行為,如果不能有效地對其經濟權益進行保護,必將會打壓媒體對智能生成新聞投資和使用的積極性,降低媒體使用人工智能技術創作新聞作品的動力。且依照目前的技術邏輯,新聞機器人創作所需要的數據庫中數據輸入的標準、新聞生成觸發條件的設定,以及新聞文本模板的框架與表達風格,都由媒體編輯人員提出要求或參與完成,最終呈現的新聞文本內容和主題思想代表媒體的意志。基于此,若非另有明確協議,新聞版權則更適合歸屬于相關媒體機構,相應權責由媒體機構承擔。
因此,本文認為,無論新聞機器人的軟件開發者和使用者是否為同一主體,從鼓勵媒介技術創新和促進新聞作品創作的版權保護目標和邏輯起點出發,在目前的媒介技術語境且不顛覆法理框架的情況下,智能生成新聞版權更適合歸屬于媒體機構。將其視為相應媒體機構主持創作的法人作品,并對其生成來源作出明確標識,有利于發揮傳媒市場中智能生成新聞的商品屬性,激發媒體機構對新聞機器人的使用熱情,從而提高新聞采寫編的技術能力和新聞作品的傳播效率,在節約人力經濟成本的情況下,最大限度實現新聞的信息功能和公共價值。
2. 基于文本外在表達的獨創性判定
如上文分析,忽視新聞機器人作為創作主體的能動性、將新聞機器人寫稿技術簡單視為數據自動化套入模板的這種認知固化,引發了對智能生成新聞獨創性的質疑。在新聞機器人成為文本創作的重要主體的媒介技術語境下,我們不能簡而化之地把新聞機器人的創作歸結為數據堆砌的文本,需要從人機傳播視角重新檢視智能生成新聞的獨創性問題。
綜上,本文認為,強行區分人類創作還是新聞機器人創作已不再適用于當下媒介技術語境,在相關版權糾紛的司法裁決中,應跳脫出以作者為中心的思維模式,同等對待智能生成新聞作品與人類創作的新聞作品,將智能生成新聞的文本表達形式作為獨創性的判斷標準。[33]如智能生成新聞在創作技術流程上只是如早期技術條件下的簡單數據堆砌,在內容呈現上只是包含簡單的時間、地點、人物、事件的單純事實消息,則不受版權保護;若媒體機構在新聞機器人的自動化寫作過程中,對信息數據庫的設計、新聞內容生成的觸發條件、新聞作品的外在表達風格采取了個性化的框架設定,即智能生成新聞的生成原理依托事件邏輯結構支撐,文本外在表達形式符合文字作品的要求并具有可讀性、審美性,并非表現為單純事實消息,則具有獨創性,應納入版權法保護范疇。
結語
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對傳媒業界的介入,深刻改變了新聞內容的創作方式與邏輯。本文聚焦于由此引發的智能生成新聞版權保護議題,從版權保護的激勵效應出發,認為在人機傳播的媒介技術語境下應將智能生成新聞納入版權保護體系,將其視為新聞機器人所屬的媒體機構主持創作的法人作品,將生成內容的文本表達形式作為獨創性的判斷標準,從而激勵媒體機構使用新聞機器人等人工智能技術,提高內容創作效率,加快媒介技術創新。探討智能生成新聞版權保護這一議題,其實質是在回應如何看待和闡釋人與機器的關系變遷,幫助我們在算法技術與人工智能機器環伺的時代,打破固有的、對立的人機二元主客體關系,重新理解人與機器的主體性界定,以推動完善人工智能時代的新聞版權保護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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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pyright Strategy for AI Generated New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Incentive Theory
HUO Feng(School of Communication, East China University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 Shanghai 201620, China)
Abstract: AI generated technology has deeply been used in the process of news writing, which reconstructs the writing method and logic of news works. And then problems derived from them include the lack of copyright protection, the dispute about the legal interpretation of copyright subjects, and the difficulty of judicial practice about the originality of AI generated news, which exposes the limitation of copyright system based on traditional media technology in the context of AI technology. By demonstrating the rationality and necessity of AI generated news copyright from the utilitarian perspective of incentive theory, and from the goal of copyright system which contains encouraging media technology innovation and promoting news writing efficiency, this paper proposes that AI generated news should be protected by copyright system according to media context in the era of AI. AI generated news should be regarded as corporative works created by news agency, and the textual expressions of AI generated news should be taken as the originality judgment criteria.
Key words: AI generated news; copyright; incentive theory; subjectiv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