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村的智慧

文/馬蕭蕭(北京建筑大學建筑學院規劃專業)

室內現狀

洪水摧毀了村里的房屋和道路

2023年8月初，在接到學院動員參與災后重建的通知后，我主動報名參加了第二批“北京建筑大學門頭溝災后援建隊”。

很巧，就在今年7月初，我們全班曾集體到門頭溝山區開展過一次鄉村規劃調研，當時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寧靜的村莊、好客的村民、興致勃勃的騎行客和徒步者……我記得在調研中，村書記興奮地向我們介紹村莊旅游業的復蘇、民宿的改造、櫻桃的新銷路，以及新投資的玫瑰產業園。

再次進入門頭溝，即便路面已清淤，我們仍能聞到陣陣腥臭。道路時斷時續，砸壞路面的巨石橫在一邊，路旁的河道被沖下的碎石瓦礫填滿，部分河道甚至高出了路面，河水肆意侵蝕著殘破的路基。河道中不時能看到被碾碎的汽車、房屋殘骸。這里的一切，無不向我展示著，這看似平靜的群山中隱藏著毀滅一切的狂暴力量。

我所在的小組主要承擔對齋堂、清水兩鎮共12個村莊的受災情況評估工作，協助政府部門更好地了解基層村莊的具體情況，并開展災后重建規劃。

工作的第一階段是對齋堂鎮內的傳統村落進行災后調研。我的任務是對齋堂鎮內的村莊內受洪水影響住房、地質隱患、兩條淹沒線進行標定以及空間定位工作。具體來說，就是對受到洪水影響的房屋進行詳細調查，檢查建筑承重結構以及水毀情況，判定建筑損毀情況，以此為依據劃定重度坍塌區、中度損毀區、輕度受損區。同時確定具體坐標、受災人口、受災戶數，并為每個點位編號。這是后期數據庫構建的基本工作，是找出災害與村莊關系，開展進一步規劃設計的基礎。

由于村莊建筑數量大，受洪水影響范圍廣。我們采用了無人機對村莊整體情況進行研判，對清晰可見的受災區域進行標注，而后再利用GPS定位軟件對每棟受損保護建筑進行詳細拍照建檔，并將其標注在地圖上，進而標注村莊及其周邊地質災害點，最后通過訪談還原災害發生時村莊內的進水情況，對其淹沒高度進行劃定。

歷史上，由于京西古道的繁榮，加上香道、商道、軍道的發展，門頭溝山區內形成了許多居民點，這些居民點經過幾百年的演變形成了如今門頭溝區14個傳統村落。這些村落不僅是吸引游客的經濟增長極，還是地區的文化符號，更承載著古人的規劃思想與智慧。

在這次調研過程中，我就發現一些古村莊受災程度普遍較小，甚至毫發無傷。其中令我印象最深的是沿河城村以及靈水村。

沿河城村屹立在一條寬闊河道旁的山坡上，四周環繞著堅固的城墻，當地村民十分自豪地向我們介紹，正是這座城墻擋住了拍向村莊的洪水。村莊內的微地形也確保了村莊并沒有過多的積水，村莊整體地形南高北低，沿街均有排水暗溝，古城墻南北也設有水門。雨季時，雨水順著暗溝排出至城北永定河中，使得城內不會有積水留存，村莊除部分老建筑石質墻體因雨水沖刷表面脫落外，并無更大損傷。

靈水村整體受災情況嚴重，一整條新建街道被泥石流沖毀，但靈水村老村并沒有更多損傷，山體滑坡、洪水均未侵入老村內部。這些古老村莊周邊都有較大的地質安全隱患，但古人的選址卻巧妙地避開了它們。靈水村就像山峰懷抱的明珠，完全被獨山環繞，村莊選址在山中較大的平臺，整體地勢偏低，僅東南側有一處道路與外部聯系。老村并沒有完全依山而建，北側避開較為陡峭的山坡，留有一定的安全距離。而南側，則避開了山中峽谷，退居地勢較高的平臺之上。這樣一來，在暴雨來襲時，南側山谷的洪水不會沖入村內，且南側山坡的滑坡會被山谷阻攔，而北側因預留有安全距離滑坡對山村的破壞也會降到最低。

管子說，“凡立國都，非于大山之下,必于廣川之上，高勿近阜而水用足，低勿近水而溝防省。”城如此，村亦是如此，它們或是發揮自然地形優勢保全自身，或是利用防御設施一舉兩得，又或保持更大的安全距離，為災害發生時留出更大的彈性空間。古人對防災的思考，對空間的高效利用讓我深受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