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鳳曉(重慶工商大學)
文學以前被稱為“詩”,現在,詩被窄化為“詩歌”,是文學的一部分。而“詩歌”與“文學”這兩個詞會讓一部分人有距離感,會覺得那是一個與他們無關的不真實的世界,或者說,那可能是一個“沒用”的世界。但是刁克利教授這本《文學的世界》會打破這個認識。
作者在《文學的世界》中同時表明文學的“有用性”和“普適性”。作者幾乎在分析每一部經典作品時,都會與看似與其很遙遠的日常生活以及每一個人聯系起來。比如,在分析莎士比亞的經典名劇《哈姆萊特》時,作者在詳細解讀這部劇作的基礎上,聚焦在哈姆萊特那句經典的自白“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上。作者認為哈姆萊特的生死之問與抉擇,可以引申理解為“要這樣,還是那樣”。我們每個人在成長中都會面臨選擇,比如大學畢業后是要繼續學業還是選擇工作,戀愛關系是繼續還是結束,等等。這樣的延伸除了加深我們對哈姆萊特這個經典角色的理解,更讓不熟悉的人知道這部幾百年前的經典作品跟我們到底有什么關系,讓我們理解自己的矛盾與勇敢、糾結與謹慎,從而可以更加從容地做出人生的每個選擇。因為無論從誰那里得到建議,都不如在這樣的參照中做出的抉擇更讓自己信服,

這也是作者所說的閱讀經典能讓我們“觀人閱己”。文學經典作品能提供我們在自己有限的生命之中可能見識不到、經歷不到的事情與人物。我們無須去宮廷,也會在閱讀中知道,即使面對這么重大的事情,王子與我們凡夫俗子所憂慮的也有相通之處;我們無須出海捕鯨打魚,就能在閱讀中看到,即使面對充滿危險與未知的前方,無論是《白鯨》中的船長,還是《老人與海》中的一位老漁夫,他們都始終堅韌勇敢。這都會激勵我們在面對自己生活中的“白鯨”以及“大鯊魚”時,拿出該有的勇氣與應有之反思。在這樣的對照中,經典與我們的距離幾乎瞬間化為零,它們與我們每個人都有關。書中有很多這樣的例子,比如對詩人弗羅斯特《未選之路》這首詩的分析,對李白《靜夜思》與曹雪芹《紅樓夢》的探究,都是這般將我們與古今中外的經典之間的距離打破,讓經典觸手可及。
古語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之以漁”。這是《文學的世界》這本書的另外一個亮點。它并沒有單純地分析經典作品,而是通過淺顯易懂的語言來解讀一些文學要素和概念,給我們提供了進入所有經典作品的一個方法。
最后,《文學的世界》不僅是給純粹閱讀者的指南,還是一本“創意寫作書”。作者在書中分析了經典作品如何運用情節、人物、風格、視角、象征等要素豐富人物,使情節更加引人注目。還有一章專門講述了諾貝爾文學獎、美國的國家圖書獎與普利策獎等獎項的標準,并且以美國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威廉·福克納的獲獎感言為例,來說明優秀作家與經典作品應具備的素質。
比如,即使不是每個人都讀過,但大部分人都聽說過的小說《簡·愛》。作者不僅用這部小說闡釋“象征”這個概念,還以此為例,說明小說中的“背景”和“維度”。《老人與海》不僅出現在了“主題”這一概念中,也出現在了“風格”中。這樣從不同角度解讀一部小說、一個人物,除了讓我們更加熟悉經典,還能讓我們反復進入小說的視角,并反復思考,我還能在一部經典作品里看出什么?要怎么看?其與我有什么關聯?雖然作者加入了理論的內容,但對每一個要素與概念的闡釋都是化繁為簡,并沒有把非文學專業的普通讀者排除在外。比如,在介紹“第一人稱視角”時,作者把第一人稱比喻成一架照相機或攝像機,第一人稱視角就像是用它們通過一個角度或窗口拍照。用過手機、相機的人一下子就會想到這個畫面,進而明白這個概念:我們只能看到取景框中的內容。那在經典作品中也同樣,第一人稱視角只能讓我們看到、了解這個“我”所看到的、了解的內容。
文中有很多概念都是以這樣的方式處理的。第十一章講“文學之外”的一些內容時,比如時代、地域與文學的關系,科學、心理學與文學的關系,這在文學專業的人來看,就是對文學理論的一個回顧,但是因為作者深入淺出的語言表達,讓非文學專業的讀者看到了“文學之包羅萬象”。這本書的框架幾乎就是用這些重要的概念、要素與理論作為主線,以對經典作品的解讀作為輔線,前者是路徑,后者是途中的內容。它讓我想到一個畫面,就是我們被告知了到目的地的路線,途中是鳥語花香,青山綠水,藍天白云,步步是景,每走一步都是享受。在這種快樂中習得方法,并且會產生自己的聯想。比如,在“人物的塑造”這一節,作者舉了西方的經典名作《紅字》中主人公海絲特的丈夫“齊靈沃斯”(Chllingworth)與《紅樓夢》中的“甄士隱”“賈雨村”以及“元春”“迎春”“探春”“惜春”來分析作家是如何通過名字來暗示人物品質與人物性格的。也就是“以人名喻義”的方法。前者“Chillingworth”中的“Chilling”是“寒冷,令人恐懼”之意,而這個角色在作品中的所作所為,對妻子與情人的折磨也給人這樣的感覺。而“甄士隱”之“真事隱去”之意,“賈雨村”之“假語存言”,以及賈府姑娘所對應的“原應嘆息”,不僅暗示了人物的命運,也表明了小說亦真亦幻的傷懷基調。在西方文學中,英國作家約翰·班揚在《天路歷程》中將“以人名喻義”表現得淋漓盡致,里面的人物都是以“頑固”“虔敬”“忠信”“嫉妒”等命名,讓讀者一下子就能明白,被賦予了這些名字的人物所具有的特征,這大概是人物刻畫最直接的一種方法了。
最后,《文學的世界》不僅是給純粹閱讀者的指南,還是一本“創意寫作書”。作者在書中分析了經典作品如何運用情節、人物、風格、視角、象征等要素豐富人物,使情節更加引人注目。還有一章專門講述了諾貝爾文學獎、美國的國家圖書獎與普利策獎等獎項的標準,并且以美國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威廉·福克納的獲獎感言為例,來說明優秀作家與經典作品應具備的素質。作家應該克服恐懼,讓“愛情、榮譽、同情、自豪、憐憫之心和犧牲精神”這些永恒的真情實感占據心靈,其作品內容應該表現出對人類的深切關懷,其語言應該體現極高的藝術水平,最重要的是,整體作品應該具備一種“理想傾向”。看到這里我會想到,前一段時間,網上流傳某大學教授告誡學生要遠離文學,說文學是“騙人的”這樣的言論。那是對文學作品多么膚淺的理解啊,真正經典的作品讓我們體驗我們未曾體驗過的人生,甚至可以說是以一種被保護的方式。當然這種人生有好的有壞的,有善的有惡的,有昂揚的也有悲傷的,但是刁克利教授這本書讓我想到的是波斯詩人魯米的詩句:在善惡之外,還有一塊綠草地。在那里,我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