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歲的天空

張曉光

我的二十歲，是在遼闊的藍天上度過的。

清晨，我們穿上跳傘服，背上降落傘，驅車十五公里來到沾益機場。停機坪上，四架運-5運輸機整裝待發。首先升空的是兩位經驗豐富的跳傘教員，要在空中做跳傘示范。飛機飛至機場上空時，我們用崇敬的目光仰望天空，等待教員離機的時刻……這時，兩位教員跳出機艙，以自由落體向大地墜落。一位教員在半空打開降落傘，降落速度銳減，像一朵白云在碧空飄蕩。另一位教員沒有開傘，依然快速墜向大地。我們都驚呆了……好在落地前，教員打開了降落傘。但為時已晚，傘衣還沒完全張開，人就墜地。救護車飛快趕到，將受傷教員拉走。

一時間，機場籠罩著恐怖氣氛，一片寂靜。大約過了一小時，學員大隊長揮拳給我們做戰前動員：學員同志們，今天的跳傘訓練馬上開始！大家要發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大無畏精神，堅決完成跳傘任務。登機！

很快，飛機就把我們送上一千二百米高空。艙門打開，我們向下一看，恐怖極了，都沒勇氣往下跳。跳傘教員就一個一個地把我們推下去。

我們一如既往地參加了跳傘訓練。當天空中南風極大，我們離機開傘后，地面指揮員用高音喇叭對空喊話：注意觀察機場，面向T字布！我一看，自己的位置已經遠離T字布，前面跳傘的一位同學已經落進碧綠的南盤江，正在武裝泅渡。我迅速交叉雙臂拉動傘繩，轉向一百八十度，面向T字布，又使勁拉動前傘繩，努力向T字布靠攏。落地時我重重摔了一跤，被南風拖了很遠才停住。我們都完成了跳傘任務，凱旋路上，有說有笑，還編了一段跳傘順口溜兒：離機嚇一跳，傘開空中飄，接地摔一跤，爬起哈哈笑。

二十歲，生龍活虎，意氣風發，生與死的考驗一個接著一個，我們笑迎風險與挑戰。跳傘結束后，我們驅車五百多公里，翻越人跡罕至的烏蒙山，來到滇東北昭通機場，開始飛行訓練。繁重緊張的地面飛行準備，讓我們年輕的生命超負荷運轉。上百個飛行動作要滾瓜爛熟，上千個飛行數據要爛熟于心。這對我們是嚴峻的考驗。我們的理想是早日成為飛行員，為此，我們啥困難都不怕，啥風險都不懼。白天，我們頂著炎炎烈日，手握風擋上百遍演練起落航線，汗水濕透飛行服，灌進飛行靴。夜晚，我們伴著星月，躺在床上練壓桿蹬舵，默背飛行數據和動作要領，通宵達旦。天道酬勤，短短一個月，我們都達到了上天飛行的要求。開飛前夜，我們興奮得睡不著，仰望星空，憧憬未來……

初學飛行，起落航線著陸動作最難掌握，歷屆學員中總有人在這一關口慘遭淘汰。所以，教員就把教學重點放在著陸動作上，很快就教會我判斷著陸高度和控制飛機下沉速度。我每天都要數百次演練起落航線著陸動作要領，晚上躺在床上還要數百次回憶著陸情景，在大腦深處刻下永不磨滅的痕跡。

十二月二十六日，是我終生難忘的日子。天空萬里無云，一望無際。我和我的戰友站在烏蒙山麓、金沙江畔，面對獵獵的鮮紅旗幟，舉起右手莊嚴宣誓：踏著紅軍的足跡走，穿云破霧不迷航，用青春和熱血捍衛祖國的神圣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