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我——我——”

符蘭蘭

1

“這節課真好玩兒，小朋友課堂表現太棒了！你完全可以把這節課寫個教學實錄，我的聽課筆記可以幫助你回憶細節呢。小政同學真讓人又喜又愁，他一刻也不消停啊……”聽課的老師一邊鼓勵我寫教學實錄，一邊表示她對小政很頭痛。

我何嘗不頭痛，小政一直如此。一想到他，那句經典臺詞“老師，我——我——”就在頭頂盤旋，“呼啦啦”讓人頭暈目眩。

憑這句“口頭禪”，他成功地讓走進1903班聽課的每一位老師都認識了他。

雖然，我批評了他很多次，但積習難改。課堂上，還是經常能聽到他不屈不撓的呼喚“老師，我——我——”，真讓人有些過敏呢！

2

又是一堂語文課。

“老師，老師，我——我！”小政的手高高揚起，隨著我在教室的走位東倒西歪。他殷切的目光，真讓人不忍拒絕，但我還是竭力克制著，沒叫他。

我看向他，微笑著朝他點了點頭，向他示意我知道他有自己的理解，也贊賞他認真思考，積極發言。可是這孩子，好像根本接收不到我的訊息。

他的熱情絲毫不減，提高了分貝高喊著：“老師，我！我！我！”見我指名了另一位同學，他直接站了起來，努力地從第八小組探出了半個身子，急得整張臉都紅了。

我停下來，定定地看著他：“小政，我們也聽一聽其他同學的聲音，好嗎？”

瞬間，他就黑臉了。

他耷拉著腦袋跌坐在凳子上，動作幅度很大，椅子發出“嘎嘎”的聲響。他把書往課桌上一扣，開始玩筆，嘴巴撇著，一臉無所謂。筆轉得很溜，在他的指縫間起舞，如絲綢般順滑。

我也惱了，這孩子，真想嚴厲批評他一頓。但想想，這樣的情況多次發生，我的批評也并沒有讓他做出改變。我壓了壓火，把眼神從他身上挪開了。

3

回到辦公室，心里還掛著這件事。

課堂沉悶的時候，有這么一個學生來救場，真挺好。但是，這樣的聲音出現在每一天的每一堂課，也著實讓人為難。

叫他吧，不成，這不是一個人的課堂啊！要盡量讓每個學生都有發言的機會，要調控個體的發言次數；不叫他吧，他那一臉的期待，也真會讓你因打擊了他的積極性而懊惱。

關鍵是，這么一個有點個性的小孩兒，你一次兩次不叫他，他還會在課堂上跟你“甩臉”，搗鼓些小東西，還要刻意弄出點小動靜，真讓人又愛又恨。

這個問題究竟怎么解決呢？簡單的說教顯然改變不了什么，而且他經常這樣，似乎很難改變。那么，如果能洞悉他行為背后的原因，是不是就能在一定程度上解決問題呢？

4

我從側面了解到，他不僅僅在語文課這樣，其他學科的課堂上，他也因為過于“積極”，經常被老師“訓斥”。

聽到這兒，我不禁有些微微自責了，我也多次在課堂上制止他這樣的行為，并施以簡單的說教。但結果，好像除了強化他這一行為，并無任何益處。

于是，我開始著意觀察他的課堂行為。慢慢地，我發現了，他也不是時時刻刻都在線的。說直白一些，他是個貪玩兒的孩子，課堂上常常會做一些小動作。來神了，聽了課，或者講授的內容對胃口，他就心急火燎地舉手，希望爭個發言機會。

他站起來，有時候聊得很好，但有時候也說些不著邊際的話。還有些時候，他站起來，還在抓耳撓腮組織語言，大約是思維搶在了語言前頭。

不過，這些也能夠說明，他是有一定表現欲的學生。

再跟王老師聊了聊，得知小政是個留守娃娃，爸爸媽媽在外地工作，他跟著祖父母住，在家里很受溺愛。我決定逮個機會找小政談一次話。

5

周五，下了第八節課。

“小政，你可以幫老師搬一半練習冊到辦公室嗎？有些沉，符老師搬不動。”他一聽，立馬來了精神，小跑著到我跟前，想一個人搬走所有練習冊，但明顯有些吃力，滑下來了幾本，掉到地上。

他不好意思地朝我笑了笑，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撿起滑落的冊子，攔腰抱過來一半。

“小政，謝謝你幫忙啊。”他一臉笑，沒說話。“你真的很給力，每次上課都那么捧場，老師覺得受到了很大的鼓勵哦。”小政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上課很積極，老師特別開心。你認真思考，積極回答問題，是同學們的榜樣。但是有時候你上課講小話、做小動作，這些行為都是不好的。我希望同學們能夠經常看到你優秀的一面。”

小政低下了頭，“符老師，我以后好好聽課。”

“真正的成長，是慢慢改掉自己的缺點。老師相信你會努力做好，我也會幫助你。你走神的時候，老師用眼神提醒你好不好？還有啊，你是很積極的，但是班上這么多人，老師也需要了解其他同學有沒有掌握，所以不能只提問你一個人。不過，每節課你有三次回答問題的機會。三次用完了，我們就把機會勻給其他同學，可以嗎？”小政一個勁兒點著頭，眼里滿是笑意。

“謝謝你理解老師，以后，還想請你經常來幫我一點忙，幫我搬搬作業，發發本子，成嗎？”“好！”小政爽快地接過話頭，笑得很燦爛，讓人心頭一暖。

“你真是個小小男子漢，謝謝你，今天先回家吧。”

小政一溜兒煙跑出了辦公室。

自此，辦公室經常能瞧見小政，課堂上就真的沒有再聽到小政“老師，我——我——”的呼喊了。我很驚訝，也很欣慰。問了其他科任老師，大家反映小政確實改變很大，不會在課堂上嚷嚷著要回答問題了，手總是舉得端端正正。

改變學生常常需要“反復抓，抓反復”，但有時候，只需要真誠地、尊重地談一次話。孩子是很敏銳的，一旦他發現你的平等與期待，可能真的會突然之間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