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語料庫的安徽文化海外媒體話語分析

王 媛 媛

(安徽警官職業學院 基礎部,安徽 合肥 230031)

地域文化的國際傳播與新聞媒體密不可分。作為公眾話語的主要形式,媒體報道是源自現實社會的話語,其選題和措辭折射并構建社會現實。受不同社會文化背景、意識形態及個人訴求等因素的影響,新聞媒體話語中總會或多或少地摻雜話語者個人甚至是國家的立場和態度[1],影響公眾對報道對象的認知。近年來,隨著大數據技術的發展,中國學者將語料庫技術廣泛應用于媒體話語分析研究。如陳琳琳認為,語料庫對解讀新聞媒體建構的族裔群體形象、國家形象及其話語策略具有積極意義[2];郝爽基于語料庫對《紐約時報》1978-2020年關于京劇的124篇報道進行批評話語分析,為京劇文化在海外的傳播提供借鑒[3]。可以講,語料庫為話語分析提供了真實而充足的語料。對龐大的語料數據進行量化統計和定性分析,能夠有效彌補傳統媒體話語分析中語料選擇主觀性強和樣本過小等問題,更全面客觀地呈現語篇中的累積效應[4]。鑒于此,下文將自建安徽文化海外媒體報道語料庫,以態度資源評價系統為理論基礎,考察海外英文媒體中呈現的安徽文化形象,為進一步講好安徽故事和擴大安徽文化國際影響力提供相關建議。

一、態度資源評價系統

20世紀90年代,語言學家Martin和White等在Halliday的系統功能語言學基礎上關注語言的人際功能,研究語篇表達者的態度表達方式,進而提出了評價理論。Martin認為,評價是“作者/說話者在語篇中對所呈現的材料和交際的對象所持有的立場的主體存在,即如何表達贊成∕反對、熱情/憎恨、表揚∕批評,及如何影響讀者∕聽眾的感受”[5]。評價理論包含介入、級差和態度3個子系統。介入系統是語言使用者利用介入手段表明或調節其話語聲音的語言潛勢,分為自言和借言;級差系統包括語勢和聚焦兩個子系統,用于衡量態度范疇的分級程度;態度系統則體現了語言使用者對描述對象的態度,是語言使用者用來表達情感以及完成道德和美學判斷的評價資源[6]。

作為評價理論的核心,態度系統由情感資源、判斷資源和鑒賞資源3個子系統構成,每個子系統均包含積極和消極兩個層面的含義。情感資源是對人或事物和現象作出的情感反應;判斷資源是指運用社會道德或倫理規范等對他人行為作出的評判;鑒賞資源則是對事物特征引發的積極或消極鑒賞的評價。態度資源評價系統可以通過考察態度資源在話語或文本中的人際功能和表達意義來有效揭示語言使用者對所述對象顯性或隱性的態度立場[4]。

二、安徽文化海外媒體報道語料庫的構建

為了考察安徽文化在英語世界的傳播特征以及海外英文媒體所呈現出的安徽文化形象,在確定安徽文化關鍵詞的基礎上,收集海外英文媒體的相關語料,并自建小型安徽文化海外媒體報道語料庫,對安徽文化海外傳播狀況進行話語分析。首先,確定安徽文化關鍵詞。對安徽文化關鍵詞的選取主要參考人民日報評選出的安徽文化符號,并結合安徽文化特質,最終確定“黃山、九華山、齊云山、天柱山、巢湖、淮河、宏村、西遞、華佗、包拯、祁門紅茶、宣紙、黃梅戲、徽菜、徽商、桐城派”等16個具有代表性的安徽文化符號為檢索關鍵詞,并參考中國安徽英文網和China Daily等官方外文網站,力求給出上述關鍵詞最準確最全面的英譯。其次,語料采集與整理。在確定檢索關鍵詞及其英譯的基礎上,以Factivia道瓊斯新聞數據庫為檢索平臺,檢索并收集語料。Factiva數據庫是世界一流的信息數據庫,提供覆蓋全球20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28種語言的報紙、期刊及通訊社新聞。該研究以2013年1月1日—2023年1月1日為檢索時間段,收集近十年的安徽文化相關報道,在Factivia數據庫中初步檢索后共獲得2 193篇報道,經過人工篩選,再刪除重復、無關及相關度較低的報道后,共收集安徽文化海外新聞報道語料49篇。通過EditPlus對語料進行清潔和除噪后,形成自建的安徽文化海外媒體報道語料庫(ACC)。

三、安徽文化海外媒體話語分析

在完成ACC語料庫構建的基礎上,主要利用Antconc3.5.8和UAM Corpus Tool3.3等工具對上述語料進行定量與定性分析。考察海外媒體對安徽文化的態度與立場,探索海外英文媒體呈現出的安徽文化特征。

(一)主題詞分析

Scott認為,主題詞是指在文本中出現頻率遠超正常水平的詞,是揭示文本意義的重要切入口。將自建的ACC語料庫導入Antconc3.5.8檢索工具,并以布朗家族Crown_CLOB語料庫為參照語料庫進行主題詞檢索分析。按照主題性排序,得出前30位的主題詞列表(表1)。

表1 安徽文化主題詞

從表1可以看出,“黃山”毫無疑問是安徽文化最著名的一張名片,更是海外媒體報道和了解安徽省的一扇窗口。同時,擁有黃山和宏村等世界文化遺產的安徽省也是海外媒體關注的中國旅游熱點之一。“mount,village(s),mountain(s),spring(s),scenic,lake(s),river”等詞匯的主題性較為顯著,說明海外媒體對安徽文化的關注點多集中在其山水風光等自然景觀或旅游景點方面;對安徽人文文化的關注點則多集中在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宣紙”和中醫代表人物“華佗”上,且人文文化關注度相對較低。此外,表1中還出現了一些形容詞,如“ancient,beautiful,cultural”等,這些形容詞除表達具體的信息以外,也具有評價意義。從這些形容詞中可以發現海外媒體大致構建了一個歷史悠久且風景優美的安徽文化形象。

(二)態度資源分析

態度系統能夠反映出說話者對評價對象的總體認知和在情感、道德和美學方面的態度傾向。因此,下文以態度資源系統為框架,利用UAM Corpus Tool3.3軟件對自建的ACC語料庫進行人工標注,考察海外英文媒體對安徽文化的態度評價。研究發現,態度資源詞匯使用355次,其中情感資源53次,判斷資源128次,鑒賞資源174次。態度資源詞匯的使用以積極詞匯為主(表2),共出現337次,占比為94.93%。

表2 安徽文化態度資源積極評價詞匯

1.情感資源

情感資源屬于心理學范疇,也是態度資源系統的核心。具體而言,是指語言使用者對某一特定的人物、現象、行為及過程等作出的情感反應,是作者/說話者表達自我立場的最主觀和最直接的方式[7]。Martin將情感資源細分為快樂/非快樂、安全/非安全、滿意/非滿意以及傾向/非傾向等幾大類型。在安徽文化海外傳播的新聞語篇中,有許多諸如“pleasant,favorite,enjoy,recommend,appreciate”之類的詞匯,表達了語篇作者對安徽省自然景觀及特產風物等的認同和喜愛。

例1:The successful sites include the Mount Huangshan scenic area in China,which was praised for its management of the throngs of tourists that visit every year.

例2:The gracious image of the welcoming pine,carrying the oriental culture of embracing the world,has become a symbol of peace and friendship between China and the people around the world.

例1中提到黃山是生物多樣性保護區建設的成功范例。2014年,世界自然保護聯盟頒布了23個綠色保護名錄,特別提到黃山風景區“因其對每年蜂擁而至的游客的管理而備受贊譽”,不僅肯定了黃山的生物多樣性保護工作,也認可了黃山對游客的管理措施,屬于滿意的情感資源。例2是美通社轉載的一篇對安徽省的推介報道,提到迎客松“承載著擁抱世界的東方文化,成為中國與世界人民和平友誼的象征”。“embracing”不僅是對迎客松的字面解讀,也是對古老東方文化海納百川的詮釋,更體現了安徽省廣迎四海和擁抱世界的良好意愿,呈現出一個積極開放的安徽文化形象。不難發現,海外媒體在對安徽文化的相關報道中,情感類資源以積極評價為主,為讀者創造了一個較為和諧的情感語境。

2.判斷資源

判斷資源屬于倫理范疇,是指依據倫理、道德或社會規范對人類行為進行的肯定或否定的評價,由社會評判和社會約束兩個次系統構成[6]。社會評判是對評價對象的行為規范、做事才干及韌性等作出判斷;社會約束是對評價對象的行為正當性與可靠性等作出的判斷。在相關語料中,判斷資源出現128次,如“perseverance,indomitable”用來評價黃山松堅韌不拔和不屈不撓的精神,“wise,upright”用來形容包拯的剛正不阿;“promote,improve,increase”等詞匯則是對安徽近年來在文化推廣及旅游推介過程中作出的積極努力和取得的良好效果進行肯定。此外,安徽也十分重視對生態資源的保護與可持續發展,如:

例3:All of them stand out for their natural and cultural resources as well as for their innovative and transformative actions and commitment to the development of tourism in line with 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SDGs).

例4:Mount Huangshan...it has been a World Heritage site since 1990 and harbours a forest ecosystem almost unchanged since the last glacial period.

例3提到西遞旅游業的可持續發展。2021年12月,聯合國發布“最佳旅游鄉村”名單,安徽省西遞鎮“因獨特的自然和文化資源、創新和改革行動以及致力于在可持續發展的目標下發展旅游業”而從174個候選名單中脫穎而出,入選聯合國世界旅游組織44個“最佳旅游鄉村”。例4則是對黃山生物保護圈的報道。黃山“自1990年成為世界自然與文化遺產以來,一直保存著與冰川時期幾無二致的古老生態系統”,體現了安徽省對自然環境和生態系統的保護與協調發展理念。“innovative,harbours,unchanged”展現了“創新”“綠色”和“生態”的安徽形象,“transformative,commitment to,in line with”等正向詞匯的使用也肯定了安徽省“綠色發展”的成效和決心。

3.鑒賞資源

鑒賞資源屬于美學范疇,是對產品/過程或現象的評價,由反應、構成和價值組成[6]。其中,反應是對產品或過程的影響或質量的表達,構成是對事物結構的平衡性或復雜性的表達,價值則是對評價對象社會價值的表達。在所有態度資源詞匯中,鑒賞類資源使用最多,如使用“picturesque,magnificent”等詞匯體現安徽優美的自然風光。

例5:Streams of visitors are attracted to the village to enjoy 140 well-preserved ancient houses,among which some clan halls and celebrities’ residences are well-designed and spectacular.

例6:As a material,xuan paper possesses exceptional properties,such as naturally mildew resistant,acid-free,and is made of renewable/sustainable materials.

例7:Wuqinxi is an exercise method developed by the ancient Chinese physician Hua Tuo by combining the ancient guide,breathing,and imitating the shapes of five animals,...There have been studies in the past proven that this exercise can achieve health-promoting effects.

例5中,宏村“擁有140多棟保存完好的古民居,其中一些宗祠和名人故居設計精美,蔚為壯觀,吸引絡繹不絕的游客前來參觀”,句中的“well-preserved,ancient,well-designed,spectacular”等詞匯是對宏村深厚的人文底蘊和悠久歷史的積極評價;例6中的“exceptional”體現了宣紙“天然防霉、無酸”等優良特性;例7中介紹五禽戲是“華佗在總結前人的基礎上創編的一套模仿五種動物形態的鍛煉方法”,“health-promoting effects”肯定了華佗發明的五禽戲在“強身健體”方面的積極效果。可以講,鑒賞資源的使用總體上展現出安徽省豐富的自然和歷史文化資源的價值及其深遠影響。

(三)報道特征分析

對安徽文化海外報道語料庫的主題詞和態度資源進行分析,能夠看出海外媒體對安徽文化主題報道呈現出的3大特征。

1.以積極態度為主,但也存在一定的負面報道

海外媒體在對安徽文化進行報道時,積極態度資源詞匯的使用占比達到了94.93%。由此可以看出,海外媒體對安徽文化總體上持積極正面的態度,并且樂于營造安徽省歷史悠久且底蘊深厚的正面文化形象。但也不可忽略其中的消極態度資源。如在介紹巢湖時,媒體用了“catastrophic outbreaks”等消極詞匯來報道巢湖的藍藻爆發,不過類似報道于2016年后則較為少見。可見,經過多年的有效治理后,巢湖的藍藻問題得到了較好的解決。此外,在一篇關于“徽菜”的報道中,雖然整體上對“徽菜”獨特的風味和復雜的工藝持積極認可的態度,但也用到了“big agricultural province”和“backward”等詞匯,從中可以看出作者對安徽省的印象還停留在過去較為陳舊和片面的認知上,認為安徽省是一個較為“落后”的“農業大省”。

2.缺乏深入報道

首先,在語料檢索與收集過程中,筆者發現,海外媒體對安徽文化的報道多集中于物質文化層面,對黃山、宏村和宣紙等享有盛名的文化遺產報道較多。但對具有安徽省獨特文化精神內涵的思想文化和民俗文化的關注及報道明顯較少,如以徽商、桐城派和黃梅戲等為主題的報道幾乎很難找到。此外,在語篇內容上,對安徽文化的報道仍然多以描述性的介紹為主,對其來源及文化蘊涵卻缺乏較為深入的報道,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海外受眾對安徽文化還相對陌生,了解度和接受度仍然較低。

3.對安徽文化的總體關注點較低

在語料檢索和收集過程中,筆者也對海外媒體關于“安徽”的整體關注點作了分析。以關鍵詞“Anhui”在NOW語料庫中進行搭配詞檢索,在頻次排名前20的搭配詞中,發現“Anhui”的強搭配實意詞主要包括“eastern,east,automobile,central,group,conch,university,jianghuai,cement,capital,zhifei,medical和longcom”等,這說明海外媒體對安徽省的關注點仍然集中在其地理位置和經濟產業上,但對安徽文化的總體關注點較低,且對文化的關注點也多集中在黃山等著名的旅游景點上。這些媒體話語雖然以積極的態度為主,但對擴大安徽文化的海外認知度影響仍然較小,與安徽省“文化強省”的輸出目標還有一定差距,需要進一步進行推廣。

四、安徽文化海外話語傳播啟示

豐富的歷史文化資源和獨特的地域人文背景賦予了安徽省特有的文化氣質。雖然海外英文媒體總體上呈現出積極正面的安徽文化形象,但也未能全面真實地展現出安徽文化的全貌。因此,需要不斷加強安徽文化的國際傳播能力,積極掌握話語主動權,進一步減少和消弭文化傳播障礙,提升安徽文化的國際影響力。

(一)整合文化資源,增強安徽文化辨識度

安徽文化歷史悠久,氣質獨特,以道家文化為代表的皖北淮河文化、以佛教文化為代表的皖中江淮文化和以新安理學為代表的皖南徽州文化共同構成了豐富多彩的安徽文化。但從研究結果不難看出,當前海外英文媒體對安徽文化的報道數量不多,內容也較為零散,安徽文化并沒有形成較強的影響力。因此,全球化背景下的安徽文化海外傳播應當深耕本省文化特色,對各種類型、流派及表現形式的文化資源進行充分整合,形成具有地域特色標志的安徽文化符號,增強安徽文化辨識度,使古老的地域傳統文化煥發新的生機。

(二)關注他者視角,提升話語傳播主動性

從目前的傳播狀況來看,安徽文化的地域傳播多以“自我”視角為主。China Daily上關于安徽文化的報道數量較多,且內容廣泛。安徽省文旅廳也積極在Facebook、Instagram和Twitter等具有影響力的境外社交媒體平臺上建立安徽省文旅賬號,推廣安徽文化,這些都對擴大安徽文化的海外影響力發揮了重要作用。但在注重“自我表達”的同時也應關注“他者”視角下的話語構建,既要了解和掌握海外媒體及民眾對安徽文化的興趣傾向,也要及時對文化輸出的空白點做好信息補充與互動,提升安徽文化的傳播效果。同時,要及時做好輿論監督,捕捉西方媒體對安徽文化的誤讀甚至曲解,并及時采取有效措施應對文化差異,消弭文化誤解。要始終把握安徽文化海外傳播的話語主動性,實現文化間的良好溝通與交流。

(三)利用技術賦能,提高文化傳播效果

信息時代,以文字和圖片為主的中華文化海外傳播已不能滿足海外受眾了解異域文化的需求。因此,需要搭建多模態的文化傳播平臺,豐富文化傳播形式。要借助VR、AR、交互影像和數字博物館等現代科學技術,生動立體地展現安徽文化的魅力,以現代化、沉浸化和立體化技術手段賦能安徽文化的海外傳播,給予海外受眾更直接的體驗,提升安徽文化的親和力和接受度。

新聞語篇的選題和措辭不僅反映社會現實,其隱含的評價意義也會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人們的思維方式和態度立場。整體來看,在海外英文媒體對安徽文化的報道中鑒賞資源出現最多,判斷資源次之,情感資源最少。同時,積極正面的態度資源詞匯要遠多于負面消極的評價,呈現出一個風景優美且歷史悠久的安徽文化形象。但也存在對安徽文化整體關注度不高和關注內容過于淺顯表面等問題,需要通過進一步整合文化資源、關注他者視角和利用技術賦能等方式建構話語主動權,進而提升安徽文化的海外傳播效果和接受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