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是最深情的語言

文/馬亞偉

目送，是個飽含感情的字眼。我以為，目送是世界上最深情的語言，有“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效果。千言萬語都無需再說，只需要把目光投遞到一個背影上面，心中萬千情感便有所寄托。那樣一個普通的背影，混入人群中便被淹沒，但卻永遠是目送者目光的聚焦點，是一腔深情的傾瀉口。離愁太濃，濃得化不開，只有靠那個背影一點點稀釋，方能讓自己心安一些；留戀太深，深得不可測，只能靠那個背影一點點淡化，方能讓自己平復一些。很多時候，太重的思念是折磨人的。深情的目送，是我們表達情感的一種方式。內斂含蓄的人，目送的眼神更加深情。

目送是一種身不由己的反應，甚至是無意識的行為。你牽掛的人離開了，但心中的牽掛依舊在，于是便本能地佇立在原地，目送一個熟悉的背影遠去。目送者用自己的目光，一寸寸丈量背影遠去的距離，讓心中澎湃著的感情慢慢平息，讓涌動的離愁埋在心底。有時候，你一邊目送，還會一邊身不由己地追趕上去。明知是徒勞，可心指引著你多追趕幾步，莫要與背影的距離越來越遠。背影越來越遠，思念就會越拉越長。最終，那個讓你牽掛的背影消失在路盡頭，不見了蹤跡，你還會呆呆地原地佇立，仿佛立成了一尊塑像。每一位目送者，都是一尊塑像，姿勢不變，目光深情，一望千年。

送別是一首真摯婉轉的抒情詩，所以古詩中送別詩才成為永恒的主題，就像愛情、思鄉之類的主題一樣，亙古流傳，綿延不絕。試想一下，背影遠去，如果送別者立即決絕漠然地轉身離開，一寸送別的目光都不肯付出，兩個人之間是根本談不上感情的。這樣說來，感情有多深，目送的時間長短是不是可以丈量出來？把目送寫到極致的，是唐代的李白——“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孟浩然在煙花三月下揚州，李白目送友人的船離開，他無比專注，心無旁騖，視線里只剩下友人的船，直到船消失不見，他還在江邊佇立，看著江水滾滾東流而去，他心中的深情比長江水還浩蕩。

每個人的一生中，都會經歷無數次送別。無數次目送別人，無數次被別人目送，人世間的情感因此而繾綣綿長。目送者與背影之間，不管離得多遠，都是有心靈感應的。我相信，任何背影都有一雙心靈之眼，即使背對著送別者，也會感受到那份深深的情誼。我記得，每次我離開故鄉，母親都要在村口目送我。母親長久目送，我依依而行，步步回頭，直到母親的身影成為一個小點。每次回頭時，都仿佛看見母親眼中朦朧的淚水。世上有一種愛，叫兒女已遠走，母親還在目送。還記得有一次，我目送愛人離開，看著他的背影離去，我情難自抑，突然之間眼淚奪眶而出。就在此刻，愛人突然回頭，沖我招招手，然后用手勢告訴我要微笑——他一定是感應到了。

目送是世界上最深情的語言，每一場深情的目送，都是一場盛大的情感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