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荔枝王（外一首）

胡 弦

荔枝鮮美，易變質，

運送它，需快馬加鞭。

——唐朝那邊，有人策馬往這里趕。

吃荔枝時，手指輕敲桌面，仿佛

那是嗒嗒的馬蹄聲。

這里到處都是火山巖，無數洞孔，

仍在巖漿里喘息。

而灰燼般的土地乃事后之物。

有人在打手鼓，鼓聲里像藏著一場叛亂。

有人在喝山蘭酒，他說，

這種酒釀得像血一樣紅。

釀酒，像件朝代不明的事，

飲過酒的人臉上像起了火。

一通鼓罷，吃荔枝，所有人都像是冷卻后的人。

哦，快馬加鞭的人還在往這里趕。

剝開荔枝，冰雪般的果肉里，

有人遇見過失蹤的紅唇。那是

一簇小火苗一樣的紅唇，

安慰過君王和沉睡的帝國，

也喚醒過一座龐大火山。

灼熱噴發，曾一瞬間把山河化為灰燼。

在水果街看見蝴蝶

更多甜，更多的水果進城。

杧果和波羅蜜在顛簸中睡眠，

做著我們已忘記的夢。

清晨的市場里，一只檸檬掛著露珠。那露珠，

是清新的愛情。

后來，有只蝴蝶離開了水果街，

這來自郊外果園的偷渡客，

飛過廣場、商務中心、電子屏……

飛出了秀英區，翩躚身影，

越來越輕，像隱入寂靜的、

聲音無法追隨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