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防性保護理論下近代建筑保護策略研究與實踐

朱虹歷

摘要：目的：大量近代建筑日益受到社會各界的重視，然而，在此類建筑遺產的保護與修繕過程中，缺乏科學理論指導的問題也日益凸顯。預防性保護理論作為從國外引入的遺產保護理論，在國內歷經了30余年的發展，在借鑒西方相關實踐經驗的基礎上逐漸形成了以基礎信息資料收集、遺產本體及環境風險因素識別、遺產本體風險評價、風險因素防范措施四個方面為主的理論體系。文章主要探討如何更加科學地開展近代建筑遺產保護修復工作，更加有效地開發利用近代建筑遺產資源，并且最大限度地呈現近代建筑遺產的社會文化價值。青島八大關作為全國知名的歷史文化街區，其內部存在大量重要的近代建筑遺產，具有十分深厚的歷史底蘊和極大的保護價值，是研究近代建筑保護策略的重要樣本。方法：文章在預防性保護理論的指導下，以青島八大關太平角一路23號建筑為主要研究對象。首先，通過實地調研和文獻查閱的辦法，完成遺產本體的基礎信息資料收集工作，并在此基礎上進行遺產價值評價分析；其次，開展遺產本體及環境的病害勘察工作，對遺產保存現狀進行風險因素識別與評價。結果：根據得出的分析評價，提出相應的風險因素防范措施和預防性保護建議。結論：通過開展此類研究，推動預防性保護理論在實踐中的運用，并為后續近代建筑保護工作的開展提供借鑒。

關鍵詞：預防性保護；青島八大關；價值評估；近代建筑

中圖分類號：TU-8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3）21-0-04

0 引言

20世紀90年代以來，建筑遺產保護領域的研究逐漸受到學界的重視。一是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城市化進程的加快對建筑遺產造成了建設性破壞；二是新時期，建設活動逐步放緩，建筑行業由增量時代進入存量時代，大量近代建筑進入病害高發期［1］，這推動了建筑遺產保護的發展。與傳統的搶救性保護不同，科學記錄、定期監測、系統檢測和日常維護是預防性保護的主要方法以及消除隱患的措施［2］。

1 研究現狀

在國外，比利時魯汶大學Neza Cebron Lipovec對預防性保護的定義是“通過完整細致的記錄、監測、檢測以及最小干涉的預防性維護得以實現……它需要居民和遺產使用者的參與，也需要傳統工藝和先進技術的介入”。Krebs Magdalena則探討了預防性保護的培訓問題等［3］。

在國內，2009—2012年的研究以介紹國外預防性保護理論與實踐為主，同時開始探索預防性保護的工作流程［4］。例如，東南大學朱光亞教授、吳美萍博士的《建筑遺產的預防性保護研究初探》。2012—2016年是深入發展階段，研究著眼于建筑本體的價值風險評估、監測、病害修復等方面。2016年以后，研究成果在深度和廣度上有了巨大的進步。

切薩雷·布蘭迪指出，“預防性保護是指一切致力于消除遺產危害，并確保有力的保護措施得以實施的有益行動，避免在緊急情況下對遺產進行修復”［5］。這一理論源于博物館領域，意在利用一切手段減輕或消除環境等客觀因素對遺產的破壞［6］。該理論要求盡可能在初始階段消除遺產的劣化誘因［7］。朱光亞教授指出，預防性保護包括預防性、主動性、系統性和最小干預性［8］。通常須采取一切可能的措施來防止或延緩建筑的損傷，減少建筑破損的風險，以確保建筑遺產的健康存續。

2 建筑本體現狀研究

2.1 建筑概況

2.1.1 自然地理環境

太平角一路23號建筑位于青島市市南區八大關街區，當地屬溫帶季風性氣候，同時兼具海洋性氣候的特點，地理格局可概括為“三面臨海一面山”。良好的氣候和地理環境使青島非常適合度假，被譽為“東方瑞士”。

2.1.2 歷史人文環境

該建筑又名“郭沫若故居”，始建于20世紀30—40年代。2005年八大關建筑群的調查登記表記載，該建筑曾作為中國工商銀行培訓中心使用，2015年青島市人民政府對該建筑進行文保單位掛牌保護。最近一次修繕記錄是在2017年，由青島朗成景觀規劃設計有限公司負責。

2.1.3 建筑形制特征

該建筑為磚混結構，局部木結構，十字形平面，地上三層。外墻采用水泥拉毛工藝，極富質感，屋面為紅機瓦坡屋面、南北屋面設有兩處老虎窗。具體情況見表1。

2.1.4 使用現狀

建筑已掛國保標志牌，使用過程中曾多次修繕，除部分墻面有潮堿酥堿情況外，其余狀況良好；目前作餐廳使用，日常對外開放，清掃維護由使用者承擔。院落環境整治得當，暫未發現植物蔓生等自然病害。不過，建筑內部煙霧報警器設置數量不足，室外無消防器材，存在一定的安全隱患。

除此之外，建筑一層西側目前作為餐廚區使用，存在燃氣管道及明火設施，具有一定的火災隱患。針對文物本體的日常管理較為松散，暫未制定相關的突發災害應急措施等。

2.2 建筑價值分析

價值評估是預防性保護過程中的重要環節，下文從歷史價值、藝術價值、科學價值、文化價值和社會價值五個方面對其進行價值評估。

2.2.1 歷史價值

歷史價值有本體性歷史價值和符號性歷史價值之分，本體性歷史價值在于遺產本體本身直接傳達或通過科技手段直接考證出的史實。對該建筑而言，其本體性歷史價值便是為研究青島地區近代殖民建筑提供了參考樣本，人們能直觀地從其本體感受到德國殖民時期的建筑風格。另外，該建筑曾是郭沫若先生在青島的住所，這便是符號性歷史價值的典型表現，即建筑遺產與歷史名人、名事有關聯。鑒于此，它便具有值得受到法定保護的重大歷史價值。

2.2.2 藝術價值

海德格爾指出，作為最接近存在體驗的人類活動，藝術審美是人類意識所能獲得的最深刻、最全面的體驗之一［9］。2015年版的《中國文物古跡保護準則》指出，藝術價值是指文物古跡作為人類藝術創作、審美趣味、特定時代的典型風格的實物見證的價值［10］。

討論太平角一路23號建筑的藝術價值，要將其融入整個八大關片區來理解。該片區一直有“萬國建筑博覽會”的美譽，西方建筑的主要藝術風格（哥特風、文藝復興、巴洛克）在此均有呈現。其所在的區域順應地形地勢，人工與自然高度契合，實現山、海與歐式建筑的完美統一，集中體現了東西方建筑藝術的流變。

2.2.3 科學價值

科學價值主要側重于強調與遺產本體相關的建造技術對當代社會的借鑒作用［11］。該建筑是典型的德式風格，從基礎到屋面都保存完好，為研究20世紀三四十年代該地區建筑的架設工藝與技術提供了完整的資料。

2.2.4 文化價值

文化價值是近30年來逐漸受到認可的一種遺產價值，它應當被理解為某個遺產在如今或未來對相關群體傳統文化生活產生的現實意義及其價值。它們雖然形成于過去，但作用于當下，屬于李格爾所說的“現今價值”（present-day value）［12］。23號建筑文化價值的突出表現之一就是近代中國傳統文化和西方文化在此交相輝映。該建筑的規劃思想、建筑符號、景觀意向、管理理念，均體現了中西文化的交融，由此形成獨特的人文地理景觀和文化體驗。

2.2.5 社會價值

從近代革命歷史的角度來看，該建筑及其所在的整個八大關片區均可以看作近代中國屈辱歷史的見證。建筑本體雖然精致、優美，但均建造于青島被德國、日本殖民的時期，它的存在在當下能夠激起社會各界內心深處那段屈辱的回憶，這便使其具有社群性的社會價值，時刻提醒著當下的人們要牢記歷史，奮發向前。

除此之外，23號建筑作為郭沫若先生的故居，對其精神性和實用性進行開發利用，打造出了“郭沫若書房”，為人們了解郭沫若先生的生平事跡提供了場所和條件，這亦是其社會價值的體現。

3 建筑預防性保護實踐

3.1 實施原則及工作流程

依據相關準則、規范，對該建筑的預防性保護實施提出以下四項原則：基礎先行原則、預防為主原則、最小干預原則和搶救第一原則［13］。

在預防性保護的工作流程上，國內研究大多受到風險管理理論的影響［14］，同時指導了本次預防性保護實踐的工作流程，即遵循以“基礎信息搜索——風險因素識別——風險評價——風險因素防范”流程為主的框架體系［15］。

3.1.1 基礎信息收集及風險因素識別

根據文物本體所在地的氣候條件、保存情況等制訂勘察計劃，架設實時監測系統。同時，文物保護專業技術人員應當對其保存情況進行日常巡查，記錄其建筑遺產病害的發生、發展情況和其他安全隱患，形成完整的文物劣化病害勘察臺賬。除此以外，要積極引導大眾參與，為建筑遺產的保護奠定良好的群眾基礎。

3.1.2 現狀評價及預防性保護措施

在文物勘察過程中，要建立標準的預防性保護工作清單，采用現場調查檢測、全景影像記錄、衛星影像分析等方法，以年為基本單位定期開展文物本體病害與環境景觀評估、三防設施評估、管理使用情況調查記錄、災害風險分析等；對風險影響因素、風險內容及其等級進行初步篩查評價，提出合理的定量化評價指標和評價標準，為今后詳細的病害評估、對比分析和風險預防奠定基礎。

3.2 病害勘察

該建筑主要的病害出現在細部構件上，室內增設了許多為維持建筑正常使用的現代設施，室內樓地面也經過了多次翻修，在一定程度上對文物的真實性和完整性造成了破壞。根據文物本體的保存情況，可將措施建議分為定期檢測、專項維修、專項設計、保持現狀四類（見表2）。

3.3 預防性保護建議

3.3.1 屋面

按照常規性保護方案，規定周期組織清掃人員定期清除屋面污垢、樹葉、苔蘚等雜物，清除雜草、小樹，清理干凈植物根系，保證屋面排水設施暢通；屋面構件發生脫落，應及時歸安；屋面局部滲漏應及時勾抹查補，確定具體滲漏位置、范圍；屋面落水管局部漆飾涂刷，定期檢修封檐板糟朽開裂處，及時補全油漆飾面。

3.3.2 屋架

經查屋架保存情況良好，應注意定期復檢，及時處理屋架木構件的糟朽、彎垂、劈裂等，及時排除安全隱患，消除病害成因，防止病害繼續蔓延。

3.3.3 墻體

墻體的保養維護是預防性保護中的重點，即每年對建筑墻體進行1～2次保養維護，通過增設地下室地面與墻面防水層、排水溝、落水井等措施緩解水害；采取措施清理內外墻面污損、水痕及霉斑，修補剝落墻皮等；找補墻體局部缺失的勾縫，清理外墻面后加構件及裝飾，針對墻面外掛管道、空調外機等設備須做好隱蔽處理。

3.3.4 樓地面、樓梯

對未進行結構安全鑒定的建筑進行鑒定工作，開展對樓地面、樓梯的巡查、檢修等工作。針對破損、使用不當、荷載集中的問題，應優化荷載分布。

3.3.5 裝修

應及時修整緊固部分松動脫落的木構件；及時按原樣修復和補配門、窗或小面積裝修殘損、缺失；其他部位（如地面、墻面磚）個別松動、歪閃、移位、缺失，應及時歸安、添配、加固。

3.3.6 院落

拆除風貌不協調的加建簡易構筑物，對目前已建成的風貌較協調的磚房等，可暫時保留，并采取風貌協調或隱蔽處理；院內高大喬木應定期巡查修剪；水泥地面更換為透水植草磚地面；清理院內雜物。

3.3.7 設備設施

根據現狀勘察情況，適當增加建筑排水、除濕、防火、防雷等設施。

4 結語

建筑的預防性保護是中國語境中自古有之的思想，并且有大量的實踐經驗維系著中國古建筑的發展和延續。本文在參考其他優秀預防性保護實踐的基礎上，提出青島八大關近代建筑的預防性保護策略并付諸實施，希望加深對預防性保護理論的研究，進一步完善預防性保護的理論框架，為后續其他近代建筑保護工作提供借鑒。同時，本次實踐所在項目課題已通過國家文物局關于預防性保護試點單位的評審工作，相信該項目將作為國內標桿性的預防性保護項目，在扭轉傳統保護認知、構建理論框架、促進公眾參與方面起到積極作用。

參考文獻：

［1］ 李行言.北京20世紀遺產建筑混凝土材質的預防性保護［D］.北京：北京工業大學，2016.

［2］ 吳美萍.中國建筑遺產的預防性保護研究［M］.南京：東南大學出版社，2014：32-33.

［3］ 馬格達萊納克.預防性保護培訓策略［J］.國際博物館，1991（1）：7-10.

［4］ 時雅莉，楊昌明.國內建筑遺產預防性保護的學術研究分析［C］//中國建筑學會建筑史學分會年會暨學術研討會2019論文集（下）.北京：北京工業大學出版社，2019：143-146.

［5］ 切薩雷·布蘭迪.修復理論［M］.（下轉第頁）（上接第頁）陸地，編譯.上海：同濟大學出版社，2016：46-47.

［6］ 吳美萍.歐洲視野下建筑遺產預防性保護的理論發展和實踐概述［J］.中國文化遺產，2020（2）：59-78.

［7］ 薩爾瓦多·穆尼奧斯·比尼亞斯.當代保護理論［M］.張鵬，張怡欣，吳霄婧，譯，上海：同濟大學出版社，2012：19-20.

［8］ 朱光亞.建筑遺產的預防性保護研究初探［J］.建筑學報，2010（6）：37-39.

［9］ 陸地.建筑遺產保護、修復與康復性再生導論［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19：132-135.

［10］ 國際古跡遺址理事會中國國家委員會.中國文物古跡保護準則［M］.北京：文物出版社，2015：15-16.

［11］ 戎卿文，張劍葳，吳美萍，等.論意大利建筑預防性保護思想與實踐中的整體觀［J］.建筑學報，2020（1）：86-93.

［12］ 黃瓚.李格爾紀念物價值構成的思考和啟示［C］//2015中國城市規劃年會論文集.北京：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15：156-165.

［13］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文物局.近現代文物建筑保護工程設計文件編制規范 WW/T 0078-2017［S］.北京：文物出版社，2017：01-02.

［14］ 王旭東.基于風險管理理論的莫高窟監測預警體系構建與預防性保護探索［J］.敦煌研究，2015（1）：104-110.

［15］ 李愛群，周坤朋，解琳琳.中國建筑遺產預防性保護再思考［J］.中國文化遺產，2021（1）：13-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