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姝槿
清華女博士石嫣,留學回國后,承包農場當農民,成為農民眼中“腦子有病的城里人”,父母都嫌丟人。
軟件開發工程師李真楨,從科技公司辭職后經營快遞網點,朋友們說她“瘋了”,還有很多人說她“有病,好工作不要,來做快遞”。
因“北大學子賣豬肉”而成名的陸步軒,回母校分享創業經驗, 第一句話是:“我給母校抹了黑、丟了臉。”甚至幾度哽咽。創業初期,他也曾多次因為感覺給家人丟臉而放棄“屠夫”這個職業。
雖然社會一直在倡導尊重勞動,但我們必須承認并不是所有職業都會被公平看待,有的甚至飽受貶低和歧視。在如今的網絡社會中,不少職業更是被“污名化”,遭遇網絡霸凌。
污名化的概念最早可以追溯到古希臘時期,當時的統治者會給奴隸做印記,以表明他們低下的社會地位。本質上就是給人打上負面“標簽”,證明該人是有污點的。到了21世紀,“污名化”一詞出現,艾滋病人、同性戀、精神疾病患者、變性人等群體都是經常被污名化的對象。
而職業污名作為污名研究的一個分支,很早就受到了管理學者的關注。Hughes早在1958年便對骯臟工作(即職業污名的前身)進行了論述。2005 年,美國真人秀節目“Dirty Jobs”的熱播,讓職業污名研究得到社會學、心理學、組織行為學等領域的廣泛關注。Ashforth和Kreiner指出,職業污名會激起人們不喜歡和厭惡的反應,因為該工作違反了社會的“正常或潔凈”工作的標準。公眾會給這類工作貼上負面標簽,對這類工作的從業者進行社會隔離,并最終產生偏見、歧視等態度和行為,進而導致這類工作被污名。Kreiner 等認為,所有的職業都會涉及污名,只是在污名程度上存在差異。
如今,職業污名已經成為社會中普遍存在的現實問題。2021年7月,一則“中傳‘95后’碩士畢業去賣房”的新聞,一度沖上了微博熱搜,引發全民熱議。這位中國傳媒大學“95后”碩士姚沁文,為了完成畢業論文的研究,在一家房產中介實習3個月后,被這個行業深深吸引,于是畢業后直接去做了一名房產中介。她原本的職業規劃是從事新聞媒體行業,做一名記者,沒想到因為一次實習經歷,職業方向就此轉變。
她的職業選擇在網上引發了很大的爭議:“名校碩士畢業去賣房,簡直就是人才浪費!”“有這學歷,干點啥不好,為啥要去賣房子?”仿佛房地產行業是一個火坑。確實,很長時間以來,我們對房產中介的刻板印象就是“黑中介”,連體面的門檻都夠不上,更不會看到這個行業的巨大發展。
《2020中國房產經紀人發展報告》顯示,截至2020年,在北京、上海地區,本科及以上學歷的從業者占比分別為49.57%和61.91%。僅憑數據,是不是就能發現房產經紀人比想象中更專業?
職業是社會分工的產物,為人類社會創造價值的工作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但在長期社會實踐過程中,有些職業卻“白璧微瑕”,因為種種情況染上污名而招致他人區別認知和對待。甚至一些處于社會較高階層、具有良好社會聲譽的職業,也會因為特殊事件引發公眾負面評價,像“教師補課收受家長財物”“醫生開高價藥收紅包拿回扣”等關于高聲望職業的污名比比皆是。
職業污名不僅影響一個人對自身職業身份的感知,也影響自己對于所屬家庭、學校等身份的感知,從而進一步對其心理健康、工作態度、工作行為和人際關系等產生負面作用。職業角色是一個人很重要的身份認同,當自己的職業被污名化時,個體很容易產生不被尊重感、工作壓力和羞愧、害怕、焦慮等消極情緒,以及對職業的不認同,更容易產生職業倦怠和高離職行為。職業污名對人際關系也有不利影響,比如個體會更容易感到被社會孤立、被歧視、被邊緣化。嚴重的污名化甚至會對家庭造成消極影響。“北大屠夫”陸步軒在經營肉制品攤位時,他的孩子就經常被人調侃為“賣肉娃”。
污名化本質是用一種消極和負面的態度或行為來對待某一群體,它不只是貼標簽或是消極印象這么簡單,而是真正地對被污名群體造成不同程度的身心損害,甚至會影響其正常的生活和工作,威脅被污名群體的安全和歸屬需要,對其人格和發展產生深遠影響。那么,我們要怎樣擺脫污名化的困擾呢?
提高自我意識,保持良好心態。當因為自己的職業而感到不被尊重時,我們需要意識到自己可能正在遭遇職業污名,要將自我評價與所屬職業受到的污名稍稍分離,培養積極的自我概念,減少或轉移對負面評價的關注,提高自我效能感,以平和的心態來應對污名威脅或危機。采取積極、肯定和接納的態度來對待自己,提升自信心,改善消極情緒,將外界的質疑轉化為自身發展的動力。
各行業組織和互聯網媒體應肩負起各自的社會責任,加強職業形象宣傳,增強大眾對不同職業的了解,減少偏見的產生,同時提高本群體內部人員的認同感和歸屬感。
管理者也要從制度、職業發展規劃、員工福利等方面給予員工幫助和支持,從物質和精神上保障員工的個人利益,緩解污名帶來的負面影響。
偏見無處不在,甚至會隱藏起來。消除偏見,不僅是個人的選擇,也是社會文明的發展與進步,需要我們每一個人去直面和改變。
(摘自《工友》)(責任編輯 史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