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族媽媽和藏族孩子們

孔慶武

當她的目光與14雙閃亮清澈的眼睛相遇時，注定她的人生從那一刻開始改變。從此，她用無私的愛克服種種困難，用母愛的溫暖呵護來自青海省玉樹藏族自治州的那些藏族兒童。

她是遼寧省岫巖滿族自治縣一名普通的鄉村教師——李秀娟。因為一份美麗的承諾，從此，她與十幾個藏族學生結下了不解之緣。

2007 年，熱衷慈善事業的吳旭萍將青海省玉樹藏族自治州囊謙縣覺拉鄉孤貧學校的14個藏族孩子，接到了2000多公里之外的遼寧省鞍山市前營鎮仙人咀小學讀書。囊謙縣覺拉鄉位于青、川、藏三地交界之處，由于地處山區，交通不便，經濟發展落后，文化教育普及程度也落后于其他城市，孩子們受教育程度非常低。

幾個月后，吳旭萍即將出國到加拿大陪讀，可她一直放心不下這些藏族孩子。為了能安排好孩子們的學習和生活，她陷入迷茫中。這些孩子怎么辦？誰又能伸出雙手去幫助他們呢？正當她一籌莫展的時候，突然想起一個人：在丹東師范學校讀書時的同窗好友李秀娟。她不僅熱情爽朗，而且對自己資助藏族孩子的事一直心存敬佩。在電話里說起14 個藏族孩子就要沒人照顧了，吳旭萍止不住流下傷心的淚水。李秀娟深深地感受到了藏族孩子們在吳旭萍心里的位置。

隨后，吳旭萍約李秀娟趁暑假趕到北京，一起商討孩子的未來。沒有半分猶豫，李秀娟用一句承諾結下了這份美麗的情緣。

孩子們來到了李秀娟面前。高原上強烈的紫外線在孩子們的臉頰印上了高原紅。由于干旱缺水，孩子們很少洗澡，黝黑的皮膚寫滿了青藏高原的樸實和自然。14雙清澈的眼睛，14張稚嫩的臉龐，有些拘謹，有些害羞。在炎熱的8 月份，他們的身上卻穿著厚厚的毛衣，有的還穿著帶羊毛的藏袍。后來李秀娟才知道，青藏高原晝夜溫差大，有“早穿棉，午穿紗”的說法。也許是千里跋涉旅途勞累，孩子們顯得有些無精打采，像流浪的孩子回了家。

眼前的一切讓李秀娟心里感到震撼，她不敢想象這群孩子在當地的生活狀況。一副無形的擔子已經落在了她柔弱的肩上，她在思索如何安頓好這些孩子。

李秀娟在仙人咀小學附近為孩子們租了兩間民房，7個男孩和7個女孩各住一間，又買來孩子們的衣物、被褥、米面糧油。語言不通、民族不同、生活習慣不同，諸多困難也接踵而來。在青海，孩子們的日常飲食主要是牛羊肉、奶類食品、糌粑、油炸食品，很少見到蔬菜和水果，蔬菜只認識白菜、蘿卜、土豆等。李秀娟燉了豆角，卻沒有人敢動筷子，后來才知道，孩子們把蕓豆里的小豆粒誤認為是小蟲子，嚇得不敢吃。

由于條件差，大家睡的是大通鋪。晚上，李秀娟輾轉難眠，孩子們身上散發的汗味撲鼻而來?？粗⒆觽兪焖哪?，她心里酸酸的：這些孩子，大的15 歲，小的10 歲，他們幾乎是孤兒或來自貧困家庭。從小缺少家庭的溫暖和親人的關愛，如果不到遼寧岫巖來讀書上學，他們現在只能在家鄉放牛放羊。外面公雞叫亮了天，李秀娟整整一夜沒有睡好覺，她在想怎樣和孩子們溝通。

第二天晚上，李秀娟用手勢比劃著，讓孩子們脫衣服。一個女孩羞澀地指指自己衣服里面，原來孩子們都沒有穿內衣內褲。李秀娟買來內衣內褲，帶他們到澡堂洗澡，洗澡時又遇到難題，孩子們個個不肯脫衣服。李秀娟連哄帶勸，終于讓孩子們進了澡堂，可是后面的還沒進去，前面的就出來了。原來孩子們都不會洗澡，打開淋浴沖一下就出來了?；氐郊?，李秀娟像平時上課一樣給孩子們講解怎樣洗澡，如何穿內衣內褲，可還是鬧了不少笑話：有的孩子誤把褲腿當成褲腰，別別扭扭地穿在身上，不舒服又不敢講。李秀娟在課堂上是老師，在課下是“媽媽”，雖然一開始就遇到了諸多困難，但這些絲毫沒有影響她的一片愛心。

孩子們的生活逐漸有了規律后，李秀娟把精力放在了他們的學習上。她手把手地教，一個音節一個音節地矯正，從20 以內的加減法學起，從ABC 開始教孩子們學習英語，她抓住一切時間教學，做到隨問隨教。過多說話，使她的嗓子一直干啞著，有時咽炎發作都說不出話來；過多操勞，使她的頭發在一年多的時間里白了一大半兒。

春種秋收，辛苦的耕耘換回了收獲。2009年秋天，孩子們升入初中。年齡最小的索南巴宗成績在全班40名同學中穩居前5名。

孩子們租住的兩個小屋是20 世紀50 年代的鉛鋅礦家屬房，但較差的居住環境絲毫沒有影響孩子們學習的熱情。胡同里有他們撫摸磚墻的影子，有他們三三兩兩湊在一起瑯瑯讀書的清脆聲音，更有他們在泥濘小路上留下的腳印，小小的胡同濃縮了藏族孩子們兩年的成長時光。

升入初中后，孩子們告別了兩間小屋，在前營鎮中學附近的一處出租房居住。14個孩子的生活費用、看病費用、房租等不是一筆小數目，李秀娟把自己的錢全貼進去也不夠。在艱苦的日子里，李秀娟從來沒有放棄。為了能讓孩子吃上新鮮蔬菜，也為節省開支，在節假日里，她拿起了鋤頭、镢頭，領著孩子們種菜。幾年來，他們在仙人咀和其他地方前后開墾了五六塊小荒地。孩子們自己種下種子，自己吃著收獲的果實，體驗到了勞動帶來的樂趣。

在李秀娟無微不至的關愛下，孩子們用成績回報他們親愛的“滿族媽媽”。才仁達杰的一篇作文在《岫巖縣報》上發表了，作文中寫道：“當春天來臨時，積雪融化，美麗的格?；ㄩ_了，嫩綠的小草也偷偷地鉆出地面。這時，放眼望去，草原上的河流像一條潔白的哈達飄在綠毯中間……”

一晃16年過去了，如今的孩子們像青藏高原的格?；ㄒ粯幼杂山k麗地綻放?，F在，李秀娟還在前營鎮從事教學工作，她和孩子們有一個微信群，經常會圍繞工作和生活問題進行交流。在一起生活了整整8年，分開也有8年了，當年的藏族娃娃，基本已經從職校或大學畢業，他們有不少回到了家鄉玉樹，還有七八個孩子從事教育工作?！安湃蔬_杰、俄金曲措、那虛拉吉都找到心儀的對象結婚了，俄金曲措在囊謙縣民族中學教語文，才仁達杰在玉樹八一醫院當醫生?！闭務撈鸷⒆觽兊慕鼪r，李秀娟既欣慰又自豪。

作為辛勤的園丁，李秀娟用愛和希望培育出一朵朵美麗的格?；?，如今他們也成長為園丁，在青藏高原播灑知識和希望。

（摘自《莫愁·時代人物》）（責任編輯辛彩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