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永定 中國世界經濟學會會長
本文節選自《管理現代化》2023年第5期
當前中國宏觀經濟的基本特點可以概括為:CPI增速長期維持在低水平、PPI長期處于負增長狀態;與此同時,GDP增速連續十年幾乎是逐季下降。當年我們說中國經濟走勢是L型,7年已經過去了,至今仍難判斷中國經濟增速的下降是否已經見底。

時至2023年10月,經濟似乎出現了某些反彈跡象,特別是假日經濟相當火爆。但總體來講,經濟沒有出現公眾所預期的強勁反彈。首先,第一、二季度GDP同比增速分別為4.5%和6.3%。初看上去,6.3%的增速似乎尚可,但這在很大程度上是低基數作用所致(2022年第二季度GDP增速僅有0.4%)。其次,數月以來,青年失業率不斷攀升。再次,在2023年的頭7個月中,本來就很低的CPI同比增速連續下跌。PPI同比增速6月份降至-5.4%。最后,一些巨型房地產開發公司由于資不抵債已經爆雷或面臨爆雷風險。地方政府財政捉襟見肘,大量地方債務面臨違約風險。
就宏觀調控而言,經濟學界的相關爭論是:依靠基礎設施投資還是刺激消費拉動經濟增長?最近的官方文件指出:“消費是收入的函數。”這種判斷是既符合經濟理論也符合實際情況的。
中國消費在GDP中的占比較低,同中國居民對擁有住房的特殊偏好有關。由于房屋建筑具有資產屬性,在統計上對房屋建筑的需求被當作投資需求。而中國房地產投資在GDP中的占比遠高于其他國家。例如,2019年后美國房地產開發投資在GDP中的占比迅速提高,2021年達到4.8%;2018年后中國房地產開發投資在GDP中的占比逐漸下降,2021年為6.6%,但依然明顯高于美國。
彌補“總需求不足”,扭轉中國GDP持續下跌趨勢的主要出路,依然是基礎設施投資。首先,即便是傳統意義上的 “基礎設施”,中國需要進行的投資項目不勝枚舉。例如,城市的地下管網設施嚴重落后已是人所共知,其次,鑒于美國的“小院高墻政策”、環境保護、老齡化和“少子化”以及全球傳染病等問題,在技術革新和技術革命、產業鏈重塑等方面,都需要政府投資的貢獻。再次,由于包括醫療養老等民生工程的基礎設施投資商業回報低、風險大,沒有政府的參與,很難指望私人資本會貿然在這些領域進行投資。最后,由于很難通過消費和凈出口的增長帶動經濟增長,在其他投資領域,政府則不應越俎代庖,投資決策要由企業自主作出。總之,在沒有更好選擇的情況下,我們只能通過政府支持的基礎設施投資創造“擠入效應”,帶動私人投資,進而帶動整個經濟的增長。“基礎設施投資”是中國沿用了幾十年的刺激經濟增長的老辦法,但卻是屢試不爽的辦法。
曹東勃 呂小寧 上海財經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
本文節選自《文化縱橫》2023年第5期
相比于歐美各國,我國高等教育從大眾化到普及化僅用時17年,全球最快。在此期間,“擴招”不僅是推動高等教育普及的主要方式,也成為就業壓力后置的常規手段。回顧我國高等教育的發展歷程不難發現,自1997年開始,在高等教育入學人數穩步增長的同時,我國又先后四次實行了超出預期安排的大規模擴招計劃。

由于我國高校擴招對產業變革的預見性不足,高等教育在專業設置和人才培養等方面,普遍存在不適應社會發展要求的現象,從而導致高等教育的人才供給與國家產業轉型升級的需求相脫節,進一步加劇了就業市場的壓力。
一方面,從“量”上來看,隨著我國產業布局優化調整,能夠吸納大量勞動力的勞動密集型產業在減少,其他產業釋放出的崗位需求不足。這與逐年增長的高等教育入學人數形成鮮明對比,導致沒有足夠的崗位吸納數量龐大的高校畢業生,從而使每年都成為新的“最難畢業季”。另一方面,從“質”上來看,我國高等教育格外強調對書本知識的傳授,對培養學生的批判思維、創新意識、動手能力的重視程度不夠,導致我國高等教育很難培養出符合如今產業需求的人才,就業壓力被進一步“放大”。
中美貿易戰、新冠疫情等不可預見的外部因素,在影響我國經濟社會發展態勢的同時,也擾亂了青年群體的心理預期。面對外部環境變化導致的日趨嚴峻的就業形勢,焦慮和自我懷疑的情緒在青年學生中逐漸蔓延開來,年輕人再也無法如2009—2011年的金融危機一代青年自嘲“X絲”、2014—2016年初入經濟發展新常態的一代青年自嘲“佛系”那樣,輕松詼諧地講出“畢業即失業”“史上最難畢業生”之類的玩笑。因為他們很清楚,風高浪急、驚濤駭浪可能真的在逼近,“內卷”“躺平”“擺爛”等時代“新梗”也真實反映了時代新人的遭際與焦慮。
田芯芯 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研究員
本文節選自公眾號“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
巴以沖突外溢效應逐漸顯現,未來歐洲將面臨諸多挑戰。
一是難民危機。10月13日,以色列軍隊發表聲明,要求加沙河以北的所有平民向南撤離,期限為24小時,并稱以軍將在“接下來的幾天里”繼續在加沙地帶展開大規模行動。考慮到難民潮可能通過埃及到達歐洲,相關事態已引起歐盟擔憂。米歇爾建議歐洲可以與埃及建立“廣泛的伙伴關系”,以共同處理難民問題。目前,一些歐盟國家已經接受了數量巨大的難民,在歐盟成員國選舉的背景下,極右翼勢力正煽動內部排外情緒。壓力之下,德國政府已一改原先“歡迎文化”,迅速出臺措施加大力度、加速遣返非法移民。如果新一波難民危機到來,將在加劇歐洲政壇碎片化、給歐洲社會帶來重負的同時,助推極右翼勢力發展。
二是“反猶”“恐伊”威脅社會安全。沖突爆發以來,歐洲社會再遭恐怖襲擊威脅。一名教師在法國被刺傷,三人在比利時被槍殺,猶太教堂遭受攻擊,公共場所多次因炸彈威脅而緊急關閉,猶太社區與伊斯蘭社區對立加劇,各地頻繁舉行大規模集會。未來,巴以沖突或成恐怖主義催化劑,同時煽動“反猶”和“恐伊”情緒,撕裂歐洲,威脅社會安全。
三是牽制歐盟援烏抗俄。米歇爾指出,在俄烏沖突的關鍵時刻,巴以沖突“將對歐洲和整個世界構成危險”。目前,歐盟已盡其所能,向烏克蘭提供了數百億美元的財政、人道主義和軍事援助,如果巴以沖突長期化,必將牽制歐洲對烏援助。
四是疏遠南方伙伴。為了對沖中俄影響力,歐盟近年來通過“全球門戶”等多邊戰略積極爭取全球南方國家,并希望與南方國家在俄烏沖突立場上取得一致。然而,歐盟對以色列的聲援破壞了南方國家的信任,難逃“雙重標準”批評。
近年來,歐盟在中東地區的影響力大不如前,根本原因在于歐盟戰略自主性“縮水”。未來,若歐盟內部無法彌合分歧、加強合作,切實根據自身利益積極應對,終將難逃在全球事務中被邊緣化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