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永茂 王俊粉
自上世紀九十年代以來, 我國高等教育發展步入快車道, 已經建成了世界上規模最大的高等教育體系。 伴隨著高等教育規模的增大, 越來越多的財政資金也流向高等教育領域。 然而, 高等教育面臨的問題也越來越突出, 比如教育規模和教育資源的不匹配,社會公眾的滿意度較低等,這些都是人民群眾最為關切的問題, 也是當前我國社會主要矛盾的具體體現。 種種問題迫使我們必須認真思考高等教育績效評價的問題, 績效評價作為反映高校教育質量高低的重要方法,也顯得愈發重要。對于高校來說,“績效”指的是高校產出數量多少、 質量的高低, 獲得產出的成本消耗以及與利益人所期望的比較。因此,高等教育績效評價作為一種組織績效評價, 指的是基于一定的評價理念, 依據一定的指標體系、 評價方法對高等教育的投入和產出進行效率和效益分析的系統過程,是過程和結果的結合。它主要關注對于高等教育的資源等投入是否得到了高效使用,是否帶來應有產出,以便于能夠及時了解教育投入與產出的效益和效率,并作出合理判斷。
“績效評價”興起于英國公共管理改革過程中,為了提高工作效率,英國政府進行了文官制度改革, 對政府部門工作人員進行績效考核, 考核制度的建立, 大大提高了政府人員積極性和工作效能,此后,績效評價逐漸被其他國家借鑒,并逐步擴展至其他領域。20 世紀70 年代, 西方發達國家將在企業、 政府等領域實施的績效評價引入高等教育領域。 我國教育領域內首次明確提出“績效評估”的政策文本是2001 年由科技部、教育部等五部門印發的《關于加強基礎研究工作的若干意見》,該文件指出:“政府側重對國家財政支持的基礎研究工作進行績效評估。 ”綜合來看,高等教育績效評價是社會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 是解決高等教育資源短缺、 提高教育效率和質量、 提升高校治理能力進而實現高等教育內涵式發展的重要途徑。
隨著大數據、 人工智能等新興數字技術的不斷升級發展, 它們與社會各個領域的融合速度也明顯加快,數字化轉型運動在社會的不同領域展開著,并改變著人們的生產和生活方式。數字化轉型可以看成是指利用數字技術,對組織的工作方式、組織文化、管理理念等進行系統性的調整、 改進和革新的過程。黨的二十大首次將“教育數字化”寫進報告,為新時代進一步發展教育數字化指明了方向。 數字化轉型開始成為我國高等教育的重要趨勢和方向,也為高等教育的內涵式發展提供了新的機遇, 數字技術成為高校核心競爭力和成功的要素。 高??冃гu價作為高等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 數字技術的賦能也定然會對其產生推動和促進作用, 以保證學校數字化轉型的總體規劃能夠持續向前推進。 同時,借助數字技術,也能更好地促進績效評價的轉型升級。 所以,在數字化轉型的背景下,如何解決高等教育績效評價存在的現實問題、 構建有中國特色的績效評價體系, 進而實現高等教育數量和質量的均衡發展成為非常重要的課題。 在我國大多數高校中, 數字化轉型在績效評價方面的進展還不夠充分,存在很多問題。本文在分析了高等教育績效評價工作存在的現實問題之后,提出數字化轉型背景下高等教育績效評價體系構建的原則, 并對如何建立符合數字化時代發展要求的績效評價體系進行了探索。
價值理念是高等教育開展績效評價活動的基礎標準和遵循, 它是一定主體在面對或解決種種矛盾問題時所持有的基本價值態度, 代表了主體的處事態度,價值理念具有評判事務、鮮明立場、引導和調節行為的功能。然而,我國高等教育績效評價工作中存在著價值理念異化的現象。首先,高等教育績效評價對“人的教育和發展”的關注和追求不足, 存在“唯帽子”“唯學歷”“唯論文”“唯獎勵”“唯職稱”的“五唯”傾向,使得教育評價簡單化、片面化、絕對化,未能全面呈現教育最本質的立德樹人成效,評價理念不符合教育規律,忽略了高校的實際需求和未來的長期發展。其次,績效評價的數字化理念的發展存在滯后現象, 數字理念的培養是進行轉型最根本的要素, 它對于績效評價工作的數字化轉型具有重要的引導和調節作用。但是,在實際過程中相關評價主體的數字化思維和意識不夠,甚至對新技術采取漠視態度,缺乏運用數字技術分析實際工作問題的能力, 未能形成數字化教育生態, 使評價工作效率和質量難以得到提高。
績效評價活動要通過建立指標體系進行,指標體現了評價對象的功能、性質和價值,它是活動的具體化和分解化。 我國高等教育績效評價指標體系設置還不夠科學,仍存在許多問題,主要表現在:一是指標設置存在著重顯性輕隱性、重結果輕過程現象。 指標選擇偏向于“投入”和“產出”中可量化的顯性指標,忽視了對立德樹人成效、高校自身固有的特色等方面隱性特征的關注。同時,由于教育職能的發揮具有滯后性, 一定的投入轉化為產出往往需要很長的時間跨度, 就導致現在的評價系統忽視了一些過程性指標的測量, 造成績效評價的不全面,違反了高等教育的客觀成長規律。二是績效指標設置差別化不明顯。 在我國高校系統中, 不同地區和類型的高校之間存在著較大的差異, 但在評價過程中卻存在評價指標體系單一化的傾向,有違教育的個性化和公平性原則,不能滿足我國多層次、多樣化的高等教育現狀。三是未能對數字技術應用和技術創新等指標的效率和效果進行評價。 而實際上這些指標本身代表了評價工作中數字化的創新與發展狀況, 對于促進數字化轉型工作具有重要的推動作用。 指標的缺失自然很難反映出高等教育的最新進展和客觀現實。
績效評價的最終目的在于通過評價及時反饋存在的問題,將評價結果用于進一步的績效改進,促使評價對象不斷完善與優化, 但目前高校中大部分績效評價結果并不能發揮其應有的作用,績效評價大多未將辦學過程和結果有機結合起來,績效評價沒有發揮“提升”作用。首先,評價結果存在過度利益捆綁的現象, 評價結果應用有著功利主義的取向, 使評價對象不惜一切使用各種手段謀取靠前的排名或等級, 各高校更加注重橫向的相互比拼和競爭,而忽視縱向的自我發展和提升,本末倒置,破壞了教育生態的平衡。 其次,績效評價結果缺乏公開性和透明性。評價工作結束后,不少高校只是將評估結果上報上級主管部門和財務部門, 而忽略了將評價結果向學校內部和社會公眾進行公開,導致各主體之間信息的不對稱,同時缺少信息的反饋渠道,相互之間交流不暢,很難建立互信機制。再次,部分高校未真正實現績效評價結果與獎懲掛鉤,獎懲措施欠缺,結果沒有發揮出應有的約束和導向作用,很難對項目負責人產生激勵和約束,績效評價的優劣也難以對后續工作產生指導,其應用價值未得到充分體現。
多元性主要體現在評價方式、 評價主體、評價指標、評價標準等方面的多元性。 首先在評價方式上要推動多元化。不能局限于傳統的以結果評價為主的評價方式, 要探索包括伴隨式評價、增值評價、綜合評價等在內的評價方式。 數字技術的應用已經革新了績效評價的方式,使得評價方式呈現多樣化的趨勢,能夠幫助對評價對象作出全面客觀的評價。 其次,評價主體也要實現多元化。 高等教育的績效評價是一個復雜的過程,涉及政府、高校、教師、學生、社會公眾在內的多個主體, 在這個過程中需要各主體的信任和溝通,將他們有機聯系在一起,積極配合,共同推進績效評價工作。 最后,評價指標和評價標準也要做到多元化。鑒于我國不同類別的高校在目標定位、發展方向、辦學層次等方面的不同特點,會表現出投入或產出的不同優勢與特點,因此需要制定具有針對性和個性化的績效評價指標和標準,促進高校形成自身的優勢和競爭力。
數字化轉型背景下,智慧化原則對于績效評價來說是非常必要的,數字技術與績效評價的逐漸融合,締造著智慧教育評價的新形態,成為數字化時代績效評價改革的契機和趨勢。數字化轉型是高校適應高等教育領域變革與創新的一種需求,是貫徹落實強國戰略的客觀要求,也是促進高等教育內涵式發展的有效途徑。智慧化原則強調各評價主體應具備數字化理念與能力、形成數字化的績效評價生態等方面。數字化理念與能力主要是主體積極具備較強的數字素養和專業化水平,形成理性的績效評價觀和技術觀,能夠運用數字技術高效解決現實中的績效評價問題。數字化的績效評價生態是指數字基礎設備的完善、 數字化轉型的戰略認識與發展站位等方面,數字技術的開發與應用,推動數字化教育評價生態發展。
績效評價動態持續性表現在動態性和持續性兩方面。 動態性方面強調要通過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實時采集過程性數據,并對采集的原始數據進行高效篩選和深度分析,即時開展診斷和監測,及時向教師、學生、管理者反饋,實現績效評價從階段性靜態評價到全過程動態性評價的轉變。 持續性方面強調對于評價結果的應用,分析得出的績效評價結果要投入到下一步高校的改進和建設中去,不能僅僅為了評價而評價,要發揮績效評價的作用, 形成績效評價的持續性循環。 同時,由于教育需求、教育活動等各類要素都會隨著技術進步和社會變革而發生變化,因此需要堅持周期性的、長期的績效評價機制,始終保持績效評價數字化的生命力,隨著社會發展進行動態調整。
科學性原則指的是在績效評價過程中要采取正確合理的行為,對于評價目標的確定、方法的選擇、評價指標的篩選、評價結果的應用等環節,都需要遵循科學性原則。 而科學性主要體現在客觀性、規律性等方面。 首先在客觀性方面,績效評價整個過程要充分利用智能化和數字化的技術, 多采用量化的結果以體現評價的客觀性,盡可能排除主觀因素和偶然因素的影響,實現評價過程和結果的精準化。 其次,規律性主要指的是績效評價工作的各個環節要遵循教育的成長和發展規律,要遵守績效評價的客觀流程,指標的設置也要符合高校自身的發展特點等。 這些科學性原則能夠有效保證績效評價過程中各環節的標準化和規范化建設, 有利于教育質量的提升。 在數字技術應用的加持下,可以減少評價過程的主觀偏見,提供全面、精準、客觀的評價結果,因此可以有效保障科學性原則。
正確的理念能為高校做好績效評價工作提供持續的、穩定的價值引導。首先,要明確績效評價的教育價值, 始終以人的發展作為根本價值,尊重教育規律和學術生產規律,堅持高等教育最根本的目標立德樹人。同時要以長期和發展的眼光看問題,要充分考慮高校的組織特殊性和使命特殊性, 以科學的長期發展戰略目標為指引,以學校的實際發展需求形成自身的主導價值。 其次,各利益相關主體要樹立數字化評價理念和數字化轉型思維。正確理解數字技術在績效評價過程中的價值和意義所在,將數字化發展的理念積極融入高校的發展規劃中,營造數字化學習和創新氛圍。各主體要積極并充分利用數字技術手段和工具挖掘并處理數據, 釋放大數據的效能價值,提高教育績效評價的科學性與專業性,實現人類智慧和數字技術的有機結合,最大化發揮兩者融合的優勢。最后,要樹立合理的技術價值觀,避免出現“技術至上”“技術依賴”的現象,忽視人的價值和主導性作用,要認清技術的功能有限性及可能帶來的風險性,注意平衡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賦予數字技術以情感溫度,保證數字技術始終沿著正確的方向為高等教育賦能增效。
績效指標具有較強的復雜性和差異性,能否設置合理的績效評價指標對最終的績效評價效果產生著決定性作用,在設置指標過程中要保證科學性和全面性。 在數字化時代,數字技術的廣泛應用為量化處理績效評價指標獲取了豐富的數據資源,為后續分析和處理提供有效支撐。 在指標設計過程中,可利用云計算、區塊鏈等數字技術實時采集不同高校各階段、各類型、各時點的數據信息,并通過智能化分析、模型建構、可視化分析等,評估績效數據的信度和效度,并分類別提取基礎指標、核心指標、隱性指標、過程性指標等,盡量保證指標的全面性以及與績效目標的相關性,同時篩選確定指標觀測點。 在構建個性化指標體系過程中,可以利用大數據分析技術對高校的個性化特征和歷史數據進行深度處理,進而確定不同的指標體系和各個指標的權重,并將不同的績效指標進行分類管理,根據不同的評價標準靈活組合評價指標, 以構建出高校個性化、多樣化的指標體系。 最后,高校的數字化應用和創新發展也應納入績效評價指標體系框架內,比如數字技術投入產出比、數字人才占比、教師的數字素養等。建立數字化發展持續改進的績效評價體系,對高校數字化建設項目的進展情況和產出收益等進行評估。
績效評價結果的有效反饋和合理應用能夠為高校后續的改進工作提供重要依據, 并發揮對未來工作的激勵以及對教育質量的提升作用。
1.建立智能化的測評分析系統。 系統會通過分析自動生成可視化評價報告,評價報告包含基本的描述性統計和相關的預測分析,根據學校的愿景規劃與目標來判斷投入產出比、滿意度等方面是否在期望范圍內,進而根據評價結果智能化提供個性化的分析報告以及專業化的發展路徑規劃,進而對高校未來的改進提供精準的指導。
2.開發信息開放和共享平臺,強化多元協同,健全評價結果的反饋機制。共享平臺可以確保績效信息的安全流轉和交互,平臺提供一定的數據檢索和數據導航服務還可以幫助公眾快速獲取科學數據,各相關主體能夠在平臺中表達開放數據的需求以及教育決策的建議,打破數據孤島和信息壁壘, 暢通并打造多元化的數據流通渠道,有效推進數據信息在各主體之間的共享,提升平臺的信息反饋效果。
3.建立評價改進的持續追蹤機制。 對評價的改進效果進行再評價, 形成閉環的評價過程,推動教育實踐的持續改進。
4.創新激勵機制。 政府要基于績效評價的結果分配資源并進行相應獎懲,作為下一輪資源分配的重要依據。 明確責任清單,利用數字技術分析, 將績效問責精準定位到具體部門和具體人員,將評價結果與部門或者個人獎懲考核掛鉤。
對高??冃н\行進行有效監控是明確績效目標完成情況的重要環節, 應充分利用人工智能、云計算等數字技術獲取全過程、全方位及多維度的數據,依托重點測算、歸納分析、識別與比對、直觀呈現等方式,收集數據信息并進行量化處理,對項目的成本、質量等指標進行精準的預測和研判。一方面,開發實時動態監控系統,對績效評價的數據采集、分析、結果應用等實行跟蹤監控,并在系統中設置相應的預警板塊,根據高校信息系統內置的模型和公式,自動計算預算績效指標的偏差度。當實時監測的指標數據發生偏差時,系統就會自動預警提醒,使相關管理人員及時發現問題, 挖掘數據背后的事實和根據,并立即采取針對性措施加以改進。 另一方面,加強對技術倫理的規范性審查。在績效評價過程中有必要對新技術運用中信息披露的安全沖突、數據隱含的價值立場沖突、數據運用的公正性沖突等進行倫理審查和調控,保證數據運用的合理性和公正性,消除不同利益群體之間矛盾。
科學的績效評價對于提高教育資源的利用效率、提升教育的質量有著重要作用。 數字技術的運用對于高等教育績效評價產生了非常大的推動和創新作用。但在利用技術賦能評價的過程中要厘清技術與教育績效評價的價值關系,始終堅守高等教育績效評價的育人目的與立場,用數字技術賦能績效評價工作, 使技術為人所用,為教育賦能,這樣才會有益于數字時代教育評價體系的整體構建,真正以數字化促進中國式高等教育現代化。由于高等教育對人才和社會的影響是長期的, 績效評價體系的構建也是一個動態的、與時俱進的過程,因此只能在探索的道路上一步步尋求更加適合高校自身特點的績效評價體系。總之,只有數字時代的理念、價值、方式等都自然融入高等教育績效評價的育人目標中,才能真正推動高質量育人體系中教育績效評價的深度革新,實現績效評價真正意義上的數字化轉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