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火車交錯處說愛你

佟雨航

那些分開許久后再見依然愛得熾烈的人，不是因為久久不見后的沖動與新鮮，而是因為在他們分開的每分每秒里，彼此都深深地記掛著對方，并心心念念為下次相聚蓄積力量……

那年中秋節，我去北京參加完一家雜志社的筆會，因為急于想和小別數日的妻兒團聚，便拒絕了北京朋友的盛情挽留，直奔火車站。我買了下午的火車票，登上返回哈爾濱的特快列車。由于當天是中秋節，很多人都提前回家，因此火車上的乘客并不多。

車廂里一片靜謐祥和。在我對面，坐著一個小伙子，他不時地抬起手腕看表，臉上滿是期待和激動。忽然，他從座位上站起身來，一臉歉意地對大家說：“實在對不起大家，我剛才和列車員說好了，這節車廂一會兒會關一下燈，可能給大家帶來短暫的不便，請大家多多包涵！”

大家都不解地問為什么要關燈。小伙子的臉一下子就紅了，羞赧地說：“一會兒，會有一列火車從旁邊經過，車上有一節車廂里坐著我的未婚妻。我們剛剛在電話里約好，當兩列火車擦肩交錯的那一刻，她在她的窗口處亮一束光，我在我的窗口處亮一束光，我們借此隔空看上對方一眼—我們已經快一年沒見面了……”

聽了小伙子的話，車廂內的乘客都紛紛鼓掌，表示支持，還有大人吩咐身邊的小孩兒，等一會兒車廂關燈時，不要害怕，也不要吵嚷。

不一會兒，就聽到一列火車轟鳴著從遠處駛來。我們這節車廂的燈馬上就熄滅了，車廂里陡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小伙子趕忙拿出一支早已準備好的手電筒。他左手舉著發光的手電筒，右手拿著一枝火紅的玫瑰，臉緊緊地貼在車窗玻璃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對面，等待幸福時刻的到來。車廂里的乘客也都屏住呼吸，聚精會神地望向窗外。

皎潔的月光下，山巒、田野都鍍上了一層銀色，散發著柔和的光輝。“嗚，嗚，嗚—”一列火車呼嘯著與我們這列火車交錯而過。我們看到對面那列火車上也有一節車廂是黑黑的沒有燈光，在一個窗口邊亮著一束光，一個女孩的倩影清晰地印在車窗玻璃上。她一只手拿著手機作電筒，另一只手里舉著一盒月餅。小伙子向對面，使勁兒地揮動著手里的玫瑰花，女孩也使勁兒地晃動著手里的月餅盒子。

兩列火車“轟隆”著擦肩而過，小伙子和他未婚妻的“團圓”只有短短的幾秒鐘，就閃電般地結束了。

車廂的燈又重新亮起，小伙子依然沉浸在方才幾秒鐘的幸福里，不能自拔。直到此時，人們才不禁發出疑問：“大過節的，你們小兩口怎么南轅北轍啊？應該是一方在家里等著另一方才對啊。”

小伙子苦澀一笑，給我們講起他的故事。

原來，小伙子和他的未婚妻是大學同學，畢業后雙雙留在武漢發展。可是就在一年前，公司派小伙子到哈爾濱協助組建分公司，他們迫不得已要分別一段時間。之后，由于他和未婚妻各自工作都很忙，也就一直沒有機會見面。這個中秋節，分公司的組建工作終于告一段落，小伙子想陪未婚妻過一個團圓的中秋節。為了給未婚妻驚喜，他沒有事先打電話告訴她，就買了火車票踏上了回武漢的列車。

巧的是，未婚妻也出于同樣的原因，沒有事先通知他，就千里迢迢地坐火車去哈爾濱看他。

當他們分別到了對方的城市，都意外地撲了空。由于兩人的假期快結束了，只好按原路返回各自的城市。于是，心有不甘的他們在電話里商定，在一南一北兩列火車擦肩而過的短暫時刻，相互隔著車窗看上對方一眼，隔空過一個“團圓”的中秋節……

相愛的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為什么長久的分離，卻還能深深地相愛呢？我想，可能是彼此的心里一直裝著對方，一直在想辦法為對方制造短暫卻永恒的浪漫回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