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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車父子

2023-11-13 21:54:46趙龍駒
滇池 2023年7期

趙龍駒

在易家巷,我們最不怕的人就是張板車。張板車帶著一個小男孩守公共廁所,他出去拉板車,那個六七歲的男孩就獨自守著小小的玻璃柜臺,玻柜上蒙著層灰塵,上面的小塑料架子立著幾個火機,柜里有幾包餐巾紙、香煙,還有少許婦女的衛(wèi)生用品,但是那些東西好像從來就沒有賣出去過,冬天柜臺邊還擺一個煤煙味很重的蜂窩煤爐。客人給過五角錢,小男孩熟練地遞上一張粗糙的衛(wèi)生紙,遇到客人說不要,他就非常高興,似乎又狠賺了一筆。

張板車每天打掃我們家屬院、清運院里的垃圾,外出拉板車的時間也不少,院里或附近有人拉東西,喊他隨叫隨到。張板車外出時,小男孩就得獨擋一面,遇到有人不給錢硬撞進廁所,他就委屈地哭,哭聲壓得很低,有時等人走遠了,才說出一句威脅的話:“不給錢,我喊警察來。”

于是人們?nèi)⌒Γ骸靶埌遘嚕硕甲叩蕉∽挚诹耍闼麐屵€要叫警察。”

小張板車是大人們對小男孩的戲稱,自然也成為我們對他的稱呼。有時我們會在他一個人守廁所時跑去和他玩,不過他好像不太樂意和我們玩耍,看到我們瘋跑,也看不出他有多少羨慕。倒是我們覺得他有很多屬于自己的樂趣,比如蹲在地上看來來往往的螞蟻,看著巷子里飛過一只小鳥,或者拿出一張衛(wèi)生紙折過來折過去。他最大的樂趣是模仿大人的聲音,高聲問道:“女廁所有人沒有?”那是進女廁所打掃衛(wèi)生前常喊的一句話。如果有人正在里面,會慌慌張張地回答:“有人,有人。”聽到客人的回答,小男孩很得意,他對著玻璃柜臺笑,對著廁所墻上歪歪扭扭寫著的“男”“女”笑,對著廁所旁邊的小路上過往的行人的褲腿笑,有時也對著自己的紐扣或鞋帶笑。

易家巷外面就是中華路,熙熙攘攘的熱鬧非凡,然而不知什么原因,那間公共廁所生意不太好。很多時候,就只聽到小男孩一個人叫:“女廁所有人沒有?”

張板車守著廁所時,也讓小男孩兒和我們玩,不過更多的時間他還是陪著張板車守在那里。我們從沒聽到過小男孩管張板車叫“爸”,也不清楚小男孩為什么不上幼兒園或小學。

那孩子不喜歡玩兒,我們都這樣評價那小男孩。

張板車帶著小男孩住在家屬院一樓。一樓的兩套房子是庫房,堆放著雜物,張板車他們住了一間,除了那小男孩,同住的還有兩個男人,都在城里做工,每天早出晚歸。他們門外的過道里放著一張廢棄的辦公桌,上面擺放著鍋碗瓢盆,總有一個暗紅色的塑料罩子,罩著桌上裝剩菜的碗,也有沒洗的碗筷丟在那里,幾只蒼蠅在上面飛來飛去,桌子旁邊放著蜂窩煤爐子。我們捉迷藏也會躲到那里去,有一次黃小龍憋不住了,在那門口對著舊辦公桌的一只腳“刷刷”地撒尿,尿水順著地上的灰塵,從粗笨陳舊的深綠色木門門縫流進屋去。晚上就聽到張板車在院子里大聲叫罵,問是誰家養(yǎng)的畜生跑到別人家門口屙尿,其實也就是吼叫幾聲而已,罵不到兩分鐘,就沒聽到聲音。

大人們都說張板車是單位的編外“老員工”,他和院里每一家人都熟悉。自打我能記事起,他就住那里,每天掃地、運垃圾、守廁所,還外出拉東西,他的板車夜里就靠在垃圾池旁邊,像看家狗一樣守著垃圾池過夜。

我們還是能逮住機會,把那小男孩叫到一起玩。那回我們見張板車在,就跑過去,對那孩子說:“走,和我們玩去吧?”小男孩低著頭,不說話。

我們跑開,過了幾分鐘,又跑去公廁那里。黃小龍手里拿著一把玩具手槍,那白色的玩具槍顯得碩大,一按開關(guān)就“嗚嗚”地響起警報,玩具槍背上紅色的燈光閃閃爍爍。小男孩顯然是被那玩具槍吸引住了,盯住看了幾秒鐘,目光轉(zhuǎn)到別處,不一會又回過頭來,瞥一眼那玩具槍。

“和我們玩,走吧。”大家又邀請他。小男孩抬頭望望張板車,見他點點頭,就蹦蹦跳跳地跑過來,眼睛盯住黃小龍手里的玩具槍,想要說什么,沒開口。

黃小龍把玩具槍舉到他面前,搖晃著對他說:“你看,這是開關(guān),按下去警報就響了,知道吧?”小男孩點點頭,往前伸了伸手。黃小龍摁下開關(guān),警報聲又“嗚嗚”響起,不一會兒又關(guān)掉,拿著槍朝院子里跑。看得出來,小男孩很眼饞,但他還是什么也沒說,跟著我們跑到院子里。

黃小龍沒把槍給他玩一會兒,倒是我們很快有了新發(fā)現(xiàn)。不知是誰先看到院子里有堆塑料泡沫,一大堆包裝家電的泡沫板堆在垃圾池邊,白色的泡沫板一塊塊摞著,有的折斷了,有的還是完整的一大塊。于是我們跑向那堆泡沫,爭先恐后地抓起來,動作快的甚至搶到了兩塊,那小男孩手里也搶到一塊。

泡沫很輕、很白,拿在手里間竟成為理想的武器,我們把它想象成刀劍、魔棒、槍炮,在院子里開起戰(zhàn)來。大家自然而然地分成兩派,你來我往對打著,口中不停地叫喊,泡沫板戳到身上,或者打在頭上,折斷掉到地上,被來回踩踏。我們高聲叫著,興奮得小臉通紅,小男孩也高興,跟著大隊人馬打過來,又打過去。

打了一陣后,我們手中的泡沫板都已折斷成許多小塊。不知是誰突發(fā)奇想,拿起一塊泡沫板,用手掰成細小的顆粒,朝空中拋灑,大聲喊道:“下雪了,下雪了。”

大伙見了,紛紛撿起地上的殘破的泡沫板,用小手快速地掰著,將細小的顆粒或塊狀物使勁朝空中拋去,大聲喊叫著:“下雪了,下雪了。”

我撿到一塊,先是分成兩半,接著用左手拿起其中的一半,拿右手細細地掰著,柔軟的白色泡沫在我手中變成細碎的顆粒,再被我往天上拋去,眼前出現(xiàn)天女散花一樣的情景。我覺得有些顆粒沾在手上,甩不掉,但是顧不上,繼續(xù)如法炮制。無意間我看到那小男孩也和我們一樣,異常興奮地拿著泡沫板撕扯著。

沒過多久,一堆泡沫板就變成一地“雪花”,鋪滿大半個院子,我們的頭發(fā)上、衣服上、鞋子上都沾上細小的泡沫顆粒,大家尖叫著,踩著滿地的“雪花”飛奔,笑聲充滿了院子。小男孩也跟著大家,在院里一圈一圈地瘋跑,他的臉通紅,頭發(fā)被汗水打濕,汗珠淌到臉上。他已經(jīng)沒有起初的害羞,和我們邊跑邊笑、打打鬧鬧,你推我一把,我推你一把,誰被推倒在地也不在意,爬起來繼續(xù)瘋玩。

不知過了多久,聽到有人在大聲斥責。一群小孩兒終于停住了,院子里鋪著的“雪花”也停止飄舞。我們看到張板車從院門外追進來,口里叫罵著:“他媽的,你們在干什么。”

我們先是一愣,繼而看著院子里的白色泡沫,醒悟過來闖禍了,收拾那些“雪花”會讓張板車忙上好一陣子的。我們安靜地站在那里,看著快步走過來的張板車。此時不知是誰叫了聲“快跑”,于是大家就作鳥獸散,跑得無影無蹤。

其實我們并未跑遠,只是躲到幾個單元的樓道里,探出腦袋朝院子里看,我們知道張板車不會追上來。

那小男孩沒跑,也不敢跑,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像是在安靜地等著什么。我站在二樓樓道往下看,似乎也在等待著什么。

張板車口里罵著,伸手扇了那小男孩一耳光,我清晰地聽到“啪”一聲響,看到小男孩在原地旋轉(zhuǎn)半個圈。緊接著,張板車從垃圾池里翻出一根棍子,狠命地朝小男孩屁股上抽打,每打一下,嘴里就大聲罵上一句。

起初那小男孩身上每挨一棍,我心里就跟著緊一下,數(shù)一下數(shù),但是后來抽得太多,就數(shù)不清楚了。

那小男孩沒有哭,也沒有挪動,就那么站在原地,任憑棍子落在自己身上。

后來,張板車丟掉棍子,找來掃把和撮箕,扔到男孩面前:“給老子打掃干凈。”他喝斥著。

小男孩一言不發(fā),默默地拿起掃把,開始打掃滿地的“雪花”,掃把比他高,他打掃起來磕磕絆絆的。

“掃不干凈,我打死你。”張板車說完,回頭罵罵咧咧地走了,他可能惦記著公共廁所那邊。

小男孩一個人在院子里忙碌,也許是剛才被打得厲害,走起路來不利索,有點朝下蹲的樣子。他沉默著,低頭打掃院子。要將那些泡沫顆粒掃成一堆不容易,我看到小男孩一揮掃把,那些顆粒就像被風卷起來,輕飄飄地飛舞。

后來,我走下樓去,默默地和他一道收拾那些泡沫顆粒,那些東西真難打掃,掃把一碰就飛起來。他看我一眼,眼睛紅紅的,兩粒晶瑩的淚珠滾過紅紅的臉蛋。

陸續(xù)又下來兩三個小孩,有人回家拿來掃把,大家都沒有說話,一起打掃著,院子里白色的顆粒翩翩飛舞,像冬日里飄揚的雪花。

費了好半天,我們終于把那堆白色泡沫掃成一堆、鏟進垃圾池里。我問那小男孩:“你叫什么名字?”

“張果。”他低聲說道。

這是我第一次聽說他的姓名,通常人們叫他小板車或小張板車。

有一次我和張果走進他們住的一樓,那房間的窗戶緊靠著后面一排煤棚,光線很暗。那套住房另兩間是單位堆放雜物的庫房,只有中間客廳他們在居住,房間靠窗擺著一張床,床上凌亂的丟著三床胡亂折疊的被子,屋中央是一只沒有生火的鐵爐子,靠墻一側(cè)有一張破沙發(fā),另一側(cè)是安放在兩條長凳上的涼板。我奇怪為什么沒有衛(wèi)生間,準確地說是衛(wèi)生間沒有使用,里面堆滿雜物。

“你們在哪里上廁所?”我難以想象家里沒有廁所會是什么樣子,晚上起來解手怎么辦。

“去公廁呀。我爸不是守廁所嗎?”他看上去很得意,好像他們撿到了很大的便宜。

我第一次聽到他管張板車叫爸。他還說和他們住一起的兩個男人一個是他幺爸,一個是他表叔。我問他:

“怎么沒見到過你媽?”

張果低下頭,沒有說話。

后來他在床上翻來找去,從一堆衣服中找出一個缺條胳膊的變形金鋼,遞給我,又翻出一支有些破損的塑料玩具手槍和一輛舊玩具車,和我在房間中央的鐵爐子上玩起來。他說那些玩具是表哥在外面給他撿回來的,還打開一個裝鞋用的紙盒子讓我看,那紙盒里有他積攢的卡片和一支小風車。

我們在鐵爐子上玩了一陣,他忽然想起什么,睜大眼睛說要趕快去廁所那里,他爸會找他。

爐子上落滿灰塵,滿是油膩,我的袖口在上面被擦得黑乎乎的。晚上我媽為我換衣服,問我在哪里弄得那樣臟,聽說是和那小男孩玩,我媽將我狠狠地罵了一頓。“跟誰玩不行,非得去和他玩?”她最后說:“你繼續(xù)和他玩吧,長大也去守廁所、拉板車。”

小孩兒的心理真是很難揣測,大人越是明確反對的事,越是會嘗試著去做。我媽不讓我和張果攪在一起,我偏偏找機會和他玩,但是不敢將他帶到我家。我將家里的玩具拿出去,和張果一道分享,有時也帶兩顆糖、一塊蛋糕什么的給他,但是他堅決不吃我送的東西。

“你是看不起我?”我氣呼呼地問。

他低下頭,盯住腳下的鞋,小聲說:“我爸說了,不能要別人的東西。”

我一本正經(jīng)地說:“這是我送給你的,又不是別人。”顯然我理解的“別人”和他說的不一樣,我想我對于他已經(jīng)不是“別人”,或者說不是外人。這么一說,他猶猶豫豫地接過吃的東西,躲到一旁,三下兩下就吃完了,伸手抹抹嘴,又朝四周看了看,笑笑說:“走吧,玩去。”

那次張果正躲在他家門口的舊辦公桌旁,吃著我送給他的一塊雞蛋糕,不巧張板車回來了,見狀一把拉過張果,拽到亮處,指著鼓起的腮幫問:“在吃什么?”

張果沒有說話,迅速吞咽著。

他爸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我,明白了。他用力搖晃著張果的肩膀:“你吃他給你的東西?”張果沒回答,在身子晃動中完成了吞咽的動作。

隨著“啪”一聲響,張果臉上挨了重重的一耳光,他爸揪住他的耳朵問:“平時我是怎么教你的?”張果眼淚汪汪的,沒有回答。他爸右手卡住他的脖子,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伸進他的嘴里,狠命地摳著,口里罵著:“龜兒子,你給我吐出來。聽到?jīng)]有?吐出來,吐出來,吐出來。”張果沒叫喚,閉著眼隨著他爸的動作和罵聲急劇晃動,踮起腳尖,身子往上夠著,伸直腦袋和頸子,像只鴨子似地被人捏著脖子高高提起。

不知為什么我忽然感到很惡心,想打干嘔,因為到我看到張板車伸進兒子口中的兩個指頭實在太臟,黑乎乎的,不停地在小嘴里攪動,那嘴似乎塞不下兩根粗大的指頭。

摳過一陣后,張果終于“吐出來”了,先是從嘴里冒出一股泛黃的口水,將他爸黑乎乎的手指打濕,他爸終于松開了手。只見張果蹲在地上,雙手捂住肚子,勾著頭盯住地面,嘴里“哇哇”地嘔著,摻和著奶黃色漿液的食物從嘴里吐出,落到過道的灰塵上,積了黏稠的一灘,發(fā)出刺鼻難聞的味道。

張果蹲在地上吐一會兒,站起身來,彎著腰,右手扶著舊辦公桌的一條腿喘氣。張板車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腳,低聲吼道:“不能要別人的東西,聽見沒有?再要,老子打死你。”

張果抬起頭,眼淚汪汪地點點頭,他的臉看上去有些扭曲,表情古怪,說不清是笑還是哭,嘴角和下巴沾著奶黃色的糊狀物。

看到張果被他爸狠命地打過兩次,加上平時聽到的喝斥,我斷定張板車不是個好人,以前在易家巷里最不怕的人是他,現(xiàn)在感覺到他是最讓人害怕的,心想他對自己的兒子都那么兇暴,像揍賊一樣打,對其他人就可想而知了,遠遠看到他拉著板車過來,或者在打掃院子,我就悄悄地躲開,盡管誰都可以吩咐他搬運東西,或者干其他體力活。

張果還是很聽張板車的話,他爸做事時,他少不了在旁邊幫忙,有時他爸出去,他就一個人守著廁所,一小時兩小時地守著,怎么叫他都不離開那里。直到他爸回來了,他才跑到院子里玩。

我們對張果說:“你爸太兇了,你怎么找這樣一個爸?”張果沒有說話。我接著說:“我要是你,他敢那么揍我,我就到派出所,向警察告他,大人打小孩是犯法的。”黃小龍說:“換上我,要是他這么兇,我就從家里偷兩百塊錢,從遵義坐火車去貴陽,或者重慶,一個人玩上幾天,嚇唬嚇唬他。”

張果還是沒有說話,我們覺得他膽子太小。

有一天下午,我放學后在家里看電視。六點鐘之前,爸爸媽媽都還沒有下班回到家,奶奶催我做作業(yè),只是說幾聲而已,那段時間是我最愜意的。那天正看著動畫片《紅貓藍兔七俠傳》,忽然間聽到有人在敲門,聲音不大,開頭我沒在意,后來又聽到“砰砰”聲,聲音大了些,還很急切。

我打開門,見張果站在門口,焦急得眉毛緊皺,大口大口地喘粗氣,累得用手按住膝蓋,他大概是一口氣從一樓跑到五樓。

“爸,我爸。快,救,救救我爸。”他氣喘吁吁,說話斷斷續(xù)續(xù)。

“你爸怎么啦?”?我邊問邊換鞋子。

張果說:“我爸,他,他被警察帶走了。”

我對著廚房大聲說:“奶奶,我出去一下。”奶奶正在廚房里說著什么,我已經(jīng)帶上門,和張果一道跑下樓。

張果說他和他爸正在廁所門口守著,忽然來了兩個警察,問了幾句之后,就亮出證件,要他爸跟他們?nèi)ヒ惶恕?/p>

“怎么辦?我爸被警察叫去了。”張果急得都快哭了。

我想了想,倒是放慢腳步,對他說你爸被叫去也好,讓警察好好收拾收拾他,誰讓他平時對你這么兇。

張果掉下眼淚:“可他是我爸,你快帶我去找警察吧。”

找警察我首先想到的是去派出所。派出所就在我每天去中華小學上學的路旁,街面上總是停放著兩臺警車,還有幾臺警用摩托,平常我們路過那里,都不敢大聲吵鬧。

我倆心急火燎地朝派出所跑去,跑進派出所值班室,張果仰著頭問那位民警:“警察叔叔,我爸關(guān)在哪里?”

那位警察被問蒙了,他走過來,看了看我們,低下頭對張果說:“小朋友,慢慢說,你爸是什么情況?”

張果卻結(jié)結(jié)巴巴說不明白,說著說著低聲哭了起來。

我只好對警察說:“他爸是張板車,守廁所的,被警察抓走了。”

這時張果卻清楚地補一句:“不是抓,是叫著走的,沒戴手拷。”

那位警察問過他爸的名字,打電話說著什么,說話間提到張果他爸的名字:“沒有這個人,確定?”他放下電話,對抽泣著的張果說:“別著急小朋友,我再問問。”接著又打了兩個電話,然后對我們說:“小朋友,你爸沒來我們所呀?可能其他哪個單位的警察叔叔叫去的?沒到這里,你們回去吧。”

張果急忙問:“叔叔,我爸他會不會坐牢。”

那位警察笑了:“我怎么知道?回去吧,如果你爸真有什么事,會通知你們家里的。”

我們走出派出所,回頭看了看大門上方掛著的警徽,側(cè)著身子走過那兩臺警車。張果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你說,如果我爸坐牢去了?我怎么知道他關(guān)在哪里呀,要不要去給他送飯?”

我想起電視里看到探監(jiān)的情景,對他說:“監(jiān)獄里應(yīng)該有人做飯吧?不過你可以去看他呀,隔著玻璃,你們打電話,他穿的衣服像住院的病人穿的。電視上你沒看到過?”

大街上人來人往,張果強忍著沒哭出聲,小聲地自言自語:“我到哪里去找我爸?到哪里去找?”

我想到有親戚跟他們住一塊,對張果說:“別怕,你幺爸和表哥不是和你們住嗎?等他們回來,讓他們?nèi)フ遥笕丝偙任覀冇修k法。”

我們開始往回走,走過中華路一家家熱熱鬧鬧的店鋪,拐進易家巷,張果看到賣煙的小攤,對我說能不能借他點錢,他想給他爸買一包煙,等打聽到關(guān)哪里后去看他。我掏遍衣袋,翻出了三塊錢給他,他手里攥著三張紙幣,走上前指著一種煙正在問,我想起來了,上前拉住他大聲說:“你們家不是也在賣煙嗎?”

他醒悟過來,顯得很不好意思,對賣煙的阿姨擠出很勉強的笑,轉(zhuǎn)回身把三塊錢還給我。我們并肩朝巷子里走去,張果忽然又問我:“你說我爸會不會坐牢,要關(guān)多久?”

我想了想回答說:“那要看法院判多少年,說不定你爸出來,你就上大學了,或者娶媳婦了。”

他又哭起來:“我爸去坐牢了,我哪有錢上大學、娶媳婦?我今后怎么辦呀?”

我說:“別怕,我們大家會幫你的。你可以和你幺爸他們拉板車、守廁所,還可以打掃院子。”

我們邊走邊說著話,不知不覺走到那座小公廁旁。這時天已快黑了,一盞白熾燈支在竹竿上,發(fā)出昏黃的光,有人正在收攤,那人看上去一副悠閑自在的樣子。

我們仔細一看,簡直不敢相信,那人竟然是張板車。

“爸——”張果大叫一聲,哭喊著撲向張板車。

張板車伸手推住他,板著臉說:“嚎什么嚎?老子死了還是咋的?”

張果放聲大哭,邊哭邊說:“爸呀,我以為你。”

張板車搖著他的肩頭問:“你龜兒子跑哪里去了?廁所不守,不曉得進去多少人,少收多少錢,你身上皮子又癢了是不是?”他好像不是特別生氣。

張果哭聲小些,斷斷續(xù)續(xù)地訴說著,但一時說不清楚。

我見張板車聽不明白,于是替張果說:“叔叔你錯怪張果了,他看到你被警察帶走,跑上樓去叫我,和他去派出所找你,我們以為你被關(guān)起來了。”

張板車怔住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龜兒子,還真有孝心呀。老子要真是被關(guān)起來,你們兩個小娃娃能找到?”他坐到那把破木椅上,點上一支煙,拍著張果的腦袋說:“不哭不哭,我不是好好的嗎?”隨后,他告訴我們,原來是那天中午他拉板車,在海風井碰到有賊搶女人的包,他和幾個人跑上去,合伙將那賊逮住送到附近派出所。那邊的派出所找他去,叫到派出所做個什么筆錄。

他得意起來:“嘿嘿,老子是坐警車去的,完了他們又用警車送我回來。老子是第一回坐警車。”

我對張果說:“別哭了,你爸不會坐牢,他是幫助警察抓壞人。”

張果他爸幫警察抓壞人,這事迅速在小伙伴們中間傳開,張果在我們心目中的地位似乎直線上升。大家認為既然張果他爸是英雄,他自然也是很厲害的,就好像在家屬院里看到廠長家的兒子,就像看到廠長的那樣。于是我們更頻繁地去找張果:“走,和我們玩去。”

過去我們在玩游戲時,張果一般都充當惡魔、怪獸之類被打被抓被懲罰的角色,但是自從他爸成了英雄,他在游戲中自然而然就經(jīng)常充當英雄的角色。張果當起那些正面的角色好像很有底氣,有時他騎上我們的自行車,也顯得心安理得。

不過一到上學期間,他就只能守在廁所旁邊,或者跟著他爸打掃院子,看著我們背著書包、蹦蹦跳跳地走了,不過從他眼里,也看不出他是不是羨慕我們。

我們那家屬院不小,住的多半是在廠里上班有單位的人,居委會的大爺大媽格外重視,每天都要去巡察,社區(qū)搞個活動、宣傳什么的,首先也會找到家屬院來。

他們到院子里來,一般是首先找到胡爺爺商量。胡爺爺退休前是廠里的工會副主席,他經(jīng)常用廢報紙寫毛筆字,或者在夜里拉二胡,最愛拉的一首是《北京的金山上太陽照四方》,他還教我們下象棋,去年他帶著幾個退休的大媽去區(qū)里參加一個什么合唱比賽,獲得優(yōu)秀獎,回來后逢人必講,高興了好久。

那天下午我們正在院里玩,張果扮演警察,手里拿著一把塑料手槍,黃小龍演壞人,四下逃竄。因為玩具手槍是黃小龍的,他演壞蛋沒幾分鐘就不干了,于是角色馬上反轉(zhuǎn),張果演壞人首先是躲避追捕,他剛轉(zhuǎn)身開溜,就撞到胡爺爺身上。

胡爺爺戴著鴨舌帽,右手拿著兩個搓來搓去的核桃,拉住張果問:“在干什么?慌慌張張的。”

我們忙說胡爺爺好,他停下來,玩弄著手中的核桃,忽然想到了什么,俯下身子問我們:“孩子們,想不想唱歌呀?”

“不想。”我們拖長聲音回答。

雖然我們真的不喜歡唱歌,但最終還是被胡爺爺說動了,他說要把我們組織起來,在家屬院里排練,搞一個小合唱,過幾天參加街道的比賽,那比賽也是匯演。我們問什么是匯演,胡爺爺說跟你們講了也不懂,就是去展示你們的才藝。

他說既然是比賽,就會有競爭。講了半天我們才聽明白,原來是街道辦事處組織合唱比賽,喜迎香港回歸,居委會找到他,請他組織節(jié)目。以前每次都是大媽們上,這一回他想“改革改革”。

胡爺爺將核桃裝進衣兜,打著拍子,教我們唱《東方之珠》:“小河彎彎向南流,流到香江去看一看,東方之珠我的愛人,你的風采是否浪漫依然……”

那一年恰逢香港回歸祖國,那首歌經(jīng)常在電視里播放,誰不會唱呀?不一會兒我們就唱得溜熟。胡爺爺一個勁地夸我們,說孩子們真棒,咱們這個小合唱一定能得到區(qū)里、街道領(lǐng)導(dǎo)和評委的高度評價,一定能獲一等獎。在一片童聲中他特別看重張果,說他唱得非常好,并且將他的位置調(diào)到最前頭,讓他領(lǐng)唱,我們也覺得張果唱得很不錯,由他領(lǐng)唱非常好。

演出的日子眼看就要到了,按胡爺爺?shù)恼f法,我們那支合唱隊排練也進入“實戰(zhàn)”階段,他開始找我們的父母,要他們?yōu)楹铣暮⒆觽儨蕚浒滓r衫、黑褲子、皮鞋,紅領(lǐng)結(jié)他去找某個劇場借。

但是張果沒有白襯衫、黑褲子、皮鞋。

張板車說:“唱個球啊,唱歌還要整那套行頭?”

張果不敢來參加排練了。

胡爺爺著急了,去找張板車商量,請他給張果買一套。張板車當然不干,說既然是公家叫去唱歌的,那就讓公家買一套吧。

張果的嗓音讓胡爺爺很滿意,不想撇下他,情急之下親自出面為他借服裝。我和張果個頭差不多,于是胡爺爺找到我媽,剛開口我媽就打斷說不行,借給誰都可以,借給張板車那小孩,穿過就得丟,還回來還能穿嗎?胡爺爺說了不少很正式的話,什么重大慶祝活動,要顧全大局,比賽關(guān)系到全廠的名譽等等,并承諾張果就穿兩三個小時,穿著演出后,由胡爺爺自己出錢,送干洗店洗干凈才還回來。好說歹說,我媽終于答應(yīng)。

衣服褲子好辦,皮鞋卻真的不合適,沒辦法,張果只有穿他那雙有點破舊的運動鞋,無奈之下我們十來個小孩改穿運動鞋。張果非常高興,穿運動鞋就運動鞋吧,終于能上場,還是領(lǐng)唱。我們也很高興,畢竟張果能同我們同臺演出。

“服裝的事解決,你們好好上臺唱吧,特別是你,張果,一定要領(lǐng)唱好,唱出我們家屬院的水平和精神風貌。”胡爺爺興高采烈地對大伙說。

但是張果還是沒能上場。

“小演員”們需要登記就讀的學校和家庭住址,育新小學、朝陽小學、新文小學,我們隨口就報上去,但張果沒有上學,戶口也不在我們這一片。

胡爺爺費了不少勁,但主辦方?jīng)]答應(yīng)對張果特殊照顧,因為他沒在這一片區(qū)上學,還是外來人口,屬于是參賽單位請的“外員”,不符合比賽規(guī)則,就這樣被“拿下來”了。

胡爺爺很惋惜,對他說:“張果,你還是去看比賽吧,當啦啦隊。”我們也說去吧去吧,可以幫著大家抱抱衣服、拿拿水杯。

張果一言不發(fā),很堅決地搖了搖頭。

合唱比賽的事使張果很傷心,可能也促使張板車考慮如何讓兒子上學。有一段時間,張果沒常和我們玩。

暑假就要結(jié)束,新學年快開學了,一天下午,張果在樓道口等著我,對我說他們要搬出家屬院。

“搬家?搬到哪里去?”我瞪大眼睛。

張果說聽他爸講要搬去舟水橋那邊,在那里可以找到學校上學。舟水橋那地名我聽大人們說過,好像很遠的,郊區(qū)去了。

“你們哪天走?”我問道。

“今天,吃過晚飯就走。”他說大人已經(jīng)開始收拾東西。

“張果,”我低聲問:“一定要走嗎?”

他點點頭:“在這里,上不了學呀。”

我看到張果眼里流出眼淚,再也忍不住了,轉(zhuǎn)身朝樓上快步走去,眼前越來越模糊。

我沒等吃過晚飯,就拿著一盒拼圖、兩本漫畫書向樓下跑去。只見一樓樓道口停著一臺板車,上面堆滿了鍋碗瓢盆、衣服被褥等,張果他爸和幺爸、表哥正在用繩子捆著板車上的東西。張果手里拿著那個缺一條胳膊的變形金鋼,似乎在等著什么。

我對張板車說:“叔叔,張果要走了,我送他拼圖和漫畫,你別打他好嗎?”

張板車摸摸我的頭,朝板車走去。

大人們捆好車上的東西,張板車在車子前頭,將高高抬起的前車杠壓下來,拉起板車緩緩地走出去,在靠近院門處停下。

這時黃小龍和另外幾名小伙伴跑來了,他們手里也拿著玩具,塞到張果手中。

張果顯得難為情:“可是,我只有這一樣?xùn)|西,可以送給你們。”

我們都說不要緊的,有這一樣就行,大家一起玩。

黃小龍問道:“張果,你還會來易家巷看我們嗎?”

他低下頭說:“不知道。”

我接著問:“那你們家是搬到舟水橋什么地方,今后我們?nèi)タ茨愫脝幔俊?/p>

他抬起頭,看著我們,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說:“不知道。”

大家都沒說話。板車的后尾又抬起,車身緩慢地向前移動,張果急忙看我們一眼,轉(zhuǎn)身朝板車快步走去。他手里拿著我們送給他的玩具,一只手拿不穩(wěn),就用雙手捧住,緊貼在胸前,跟著板車走出院門,消失在人來人往的巷子中。

責任編輯??包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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