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地稅合并、有效稅率與會計信息可比性?

王嘉銘 侯翠平

（忻州師范學院）

一、引言

為進一步規范稅收征管，構建系統完備、科學規范、運行有效的稅收征管體系，推進稅收治理現代化，近年來，我國不斷深化稅收制度與稅收征管改革，出臺了一系列稅制改革措施，特別是2018 年，中共中央、國務院辦公廳聯合印發《國稅地稅征管體制改革方案》，將省級和省級以下國稅地稅機構進行合并。這一改革極大優化了稅收征管機構設置與職能職責，提高了稅收征管效率，為企業營造了更加高效公平的稅收環境。

會計是稅收的基礎(戴德明，2005)[1]，會計信息是稅收的重要依據(李青原，2019)[2]，因此，國地稅合并必然會對會計信息產生影響。可比性作為重要的會計信息質量特征，反映了企業與同行業內其他企業財務表現的相似性與差異性(De Franco，2011；Barth，2013；李丹，2021)[3][4][5]。從理論層面來看，提高會計信息可比性有利于統一會計信息口徑(張勇，2020)[6]，提高對會計準則的遵循程度，從而推動企業會計準則完善；從實踐層面來看，提高會計信息可比性有助于資本市場完善，有利于會計信息使用者提高決策有用性(周曉蘇，2017)[7]與資源配置效率(Barth，2013)[4]，所以會計信息可比性越高意味著企業具有更高質量的發展(梅丹，2017)[8]。此外，會計信息可比性對減少市場信息摩擦和獲取融資優勢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De Franco，2011)[3]。那么，國地稅合并對會計信息可比性會有什么樣的影響？對不同產權性質的企業和不同地區的企業，這種影響是否有異質性？這種影響的形成機理是什么？弄清這些問題對于理解國地稅合并后的會計信息可比性，借此提高會計信息可比性，充分發揮會計信息質量的作用具有重要意義。基于上述分析，本文以2014—2021 年我國A 股上市公司為樣本，實證檢驗國地稅合并對會計信息可比性的影響，這種影響在不同產權性質和地區企業中的異質性，以及有效稅率的中介作用。

二、文獻綜述

(一)會計信息可比性的影響因素

可比性是重要的會計信息質量特征，是指不同企業發生的相同或類似的經濟業務，財務信息應具有一致性；反之，當經濟業務不同時，財務信息也應反映企業間的差異(Barth，2013)[4]。已有文獻對會計信息可比性影響因素從企業內外環境兩個方面進行了比較廣泛深入的研究。

外部宏觀環境對會計信息可比性的影響主要包括：(1)實施新準則。國際財務報告準則的實施與趨同(Cascino，2015；Dhaliwal，2019)[9][10]顯著提高會計信息可比性。(2)制度環境。國家制度差異(De George，2016)[11]對會計信息可比性存在負向影響，良好的法制環境(方紅星，2017)[12]、較強的稅收征管(張勇，2018)[13]會對會計信息可比性產生積極作用。

公司微觀層面對會計信息可比性的影響主要包括：(1)內部環境。內部控制質量(De Franco，2011；梅丹，2017)[3][8]對會計信息可比性產生正向影響。(2)治理結構。較低的股權集中度(李丹，2021)[5]、獨立董事關系網絡(張勇，2022)[14]、適當的管理層股權激勵(張先治，2021)[15]能夠提高企業會計信息可比性。(3)高管特征。高管聯結關系(周曉蘇，2017)[7]、高管薪酬(張勇，2020)[6]對會計信息可比性具有顯著正向影響，而CEO 變更與任期(張霽若，2017)[16]則會降低會計信息可比性。(4)交易視角。供應鏈集中(方紅星，2017)[12]、關聯方交易(張勇，2018)[13]等行為會顯著降低企業發布可比性較高的會計信息動機。(5)審計因素。事務所國際化(彭雯，2021)[17]、審計風格一致性(Ege，2020)[18]對財務報告可比性的改善具有促進作用。

（二）國地稅合并的經濟后果

稅收征管既是國家的稅收政策與征收力度的體現，也是公司外部約束機制(曾亞敏，2009)[19]。為提升稅收治理能力、實現稅收治理現代化，2018年6 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國稅地稅征管體制改革方案》，時隔24 年后再次將國稅地稅機構合并，旨在逐步構建優化高效統一的稅收征管體系。雖然重新回歸合并模式，但稅收征管本質卻存在顯著區別。“營改增”之后，企業的稅收負擔明顯降低(董蕾，2018)[20]，使得國地稅征管資源分配失衡(張斌，2017)[21]，兩套稅務機構的存在并未減少稅收征管成本，征管效率有待提升。因此合作途徑的有效選擇是當前征管模式下效率提升的關鍵。此次稅收征管改革，重新明確了中央與地方的財政稅收分配關系，有效增強稅收征管效率。

現有文獻普遍認為稅收征管對企業能夠發揮治理效應(葉康濤，2011；李青原，2019)[22][2]，具體表現在：高強度的稅收征管能夠降低股東與管理者間的委托代理問題，抑制企業向上盈余管理行為、改變盈余管理質量(李增福，2021)[23]，抑制大股東對小股東的侵占動機(王亮亮，2018)[24]，改善企業信息不對稱(Pomeranz.D.，2015)[25]，提高企業信息透明度，降低企業股價崩盤風險(云鋒，2023)[26]，顯著抑制實體企業金融化，提升企業的全要素生產率水平(劉忠，2019)[31]，從而提升企業價值，提高企業財務報告質量(曾亞敏，2009)[19]。但部分學者認為減少企業避稅活動的同時會使得稅負上升(白云霞，2019)[27]，弱化企業資本配置效率(劉啟仁，2018)[28]，降低研發投入(Mukherjee，2017)[29]，阻礙創新行為(Li，2021)[30]。也有學者基于投融資角度，發現稅收征管在改善企業的債務融資能力(Gallemore，2020)[32]、緩解企業投融資期限錯配(葉永衛，2022)[33]等方面存在積極影響。有學者從國家治理出發，認為稅收政策工具的有效性取決于征管本身是否足夠到位，如果征管本身是低效率的，政策效力由此會大打折扣(Gordon，2009)[34]。而國地稅合并規范了地方政府征稅行為，這一政策的實施能夠推進稅收征管體制的深化改革(董蕾，2018)[20]，降低征收成本，有效提高稅收征管效率，健全稅務稽查體制，優化納稅服務，從而改善營商環境(楊曉妹，2019)[35]。

（三）文獻評價

綜上所述，我們發現已有研究主要存在以下兩方面的不足：其一，現有文獻較為詳細地研究了稅收征管的治理效應，但基于國地稅合并政策這一準自然行為的視角探討對會計信息質量的影響仍存在空白；其二，現有文獻對于審計準則、制度環境、企業內部環境、治理結構、高管特征、交易視角、審計因素對于會計信息可比性的影響進行了大量探討，但尚無文獻直接考察推行國地稅合并政策可能對會計信息可比性產生的具體影響。

三、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國際會計準則概念框架將可比性作為財務報告信息的重要特征，是指同行業內不同企業不同時期內會計信息相互可比。會計信息可比性有助于提高財務報表質量和使用者處理信息的效率(方紅星，2017)[12]，對于會計信息使用者作出合理資源配置決策至關重要(Barth，2013)[4]。但由于會計政策、會計估計的靈活性與外部環境不確定性，企業提供的會計信息往往存在差異，可比性缺失使投資者、債權人等無法恰當評估財務信息(梅丹，2017)[8]。因此，政府進行合理監管對提高會計信息可比性是必要的。國地稅合并作為一項稅收征管改革政策，對于會計信息可比性具有重要影響，其作用具體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首先，國地稅合并有助于提高征管強度。國地稅合并政策實施前，地方政府之間存在稅收的競爭降低了地方稅務局對企業的稅收執法力度(Feng，2022)[36]，企業往往面臨更為寬松的征管環境，這給避稅提供了外部機會，地稅局對企業所得稅執法不力在一定程度會誘發公司的機會主義行為(Gilliam，2015)[38]，因此企業實際承擔的稅負相對較低(范子英，2022)[37]。國地稅合并作為一項重要的稅收征管改革政策，自2018 年開始實施，企業所得稅及各項社會保險費由合并后的稅務局統一征管，合并后的稅務機構采用國稅局為主、省級政府為輔的雙重領導管理體制，通過將征收權集中于中央，降低地區間橫向競爭強度(謝貞發，2015)[39]，提高稅收征收效率(董蕾，2018；楊曉妹，2019)[20][35]，使得我國稅收征管體系更加規范與完善，進一步促進涉稅信息的融合，加強對企業賬目的核查力度(Gallemore J，2020)[32]，稅務機構掌握的企業信息更加全面，提升企業信息透明度(李增福，2021)[23]，會計信息可比性也會隨之改善。

其次，國地稅合并有助于改善企業信息不對稱問題。稅收征管具有外部治理作用(Desai，2004；曾亞敏，2009；葉康濤，2011；云鋒，2023)[40][22][26]。作為稅收征管的執行者，稅務機關有義務去監督任何危害稅源的行為。然而在國地稅合并前，為了享受我國減稅降費政策帶來的扣除減免，企業可能會在納稅申報中，計入一些本不屬于減稅降費政策的稅費，納稅過程存在信息不對稱問題，稅務機關很難完全掌握企業真實的納稅信息，薄弱的財務信息披露環境會助長企業機會主義行為(Kraft，2018)[41]。國地稅合并政策提高了對企業的稅收執法力度，遏制企業機會主義行為，發揮“公司治理”作用，有效改善會計信息質量(云鋒，2023)[26]，企業的違法違規行為一旦被發現，可能會受到征管部門更為嚴厲的處罰。在這種外部力量的威懾下，企業管理層對股東利益的侵占就可能受到抑制，有助于降低委托代理成本(葉康濤，2011)[22]。因此隨著治理作用的有效發揮，管理層信息披露決策行為將得到有力監督(張勇，2018)[13]，保證企業提供的財務信息質量，緩解了資本市場的信息不對稱，從而提高會計信息可比性。

最后，國地稅合并政策有助于緩解政企合謀行為。不完善的稅收征管體制通常會賦予稅收執法人員較大的執法權力，國地稅合并前地方政府通常能夠根據自身利益影響企業的實際稅率(姚東旻，2021)[42]。在稅收競爭中，地方政府間的稅收政策會呈現出策略性行為，地方間的稅收競爭通過放寬稅收征管的方式，降低轄區企業的實際稅負，進而放縱企業的逃稅行為(謝貞發，2015；范子英，2022)[39][37]，同行業企業可比的會計信息得不到反映和披露。此外為了獲得稅收優惠，企業可能與稅收執法人員建立關聯，特別是在稅收征管獨立性缺失的情況下，稅收優惠政策的“援助之手”有可能被利益相關者利用。國地稅合并前，向國家稅務局繳納所得稅的企業存在稅收征管問題的可能性更小，原因在于國家稅務局采用垂直管理模式(田彬彬，2018；葉永衛，2022)[43][33]，使得地方政府干預稅收征管的做法難以實現。而國地稅合并政策使稅務局在管理模式上更接近于之前的國家稅務局。以國家稅務總局為主導的管理體制，明顯提高稅收征管的獨立性，這不僅約束了稅務人員，也對企業產生威懾。因此，地方政府的干預與企業納稅合謀空間被壓縮(葉永衛，2022)[33]，從而有效約束企業會計信息受到的干擾，此時會計信息可比性提高。

根據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設1：

H1：國地稅合并能夠提高企業會計信息可比性。

四、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取和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2014—2021 年我國A 股上市公司數據作為樣本。選擇這一時間區間的原因為國地稅合并發生在2018 年，時間區間的選擇盡可能在兼顧樣本充分性的同時，避免因跨期過長由其他政策沖擊帶來干擾。其中涉及的上市公司基本信息及財務數據均來自國泰安(CSMAR)數據庫，考慮到數據質量對回歸結果的影響，本文對原始數據進行如下處理：(1)剔除金融保險行業、房地產行業的企業樣本；(2)剔除所有被ST/PT 企業樣本；(3)對所有連續變量進行前后各1%水平的縮尾處理。經上述處理后，最終得到12 275 個樣本數據。本文處理數據使用的軟件為Stata15。

（二）變量選取與定義

1.被解釋變量

會計信息可比性(Com_Average)。本文選用De Franco(2011)[3]構建的企業層面會計信息可比性測度方法，計算Com_Averageit，其代表的是t年度同行業公司i 的會計信息可比性，進一步構建公司年度層面上的會計信息可比性指標，即將i 公司所在行業內與其配對的所有公司的會計信息可比性的值取平均值，該值越大代表公司會計信息可比性越強。

2.解釋變量

國地稅合并(Treat×Post)。本文將處理變量Treat和政策沖擊變量Post的交互項作為衡量國地稅合并的解釋變量。對于處理變量(Treat)，如果企業在國地稅合并前向地稅局繳納所得稅，則為實驗組，賦值為1，如果企業始終向國稅局繳納所得稅，則為對照組，賦值為0；對于政策沖擊變量(Post)，當企業樣本觀測值處于2018 年及之后年份，賦值為1，否則賦值為 0。

3.控制變量

根據已有研究(De Franco，2011；方紅星，2017；張勇，2018)[3][12][13]的做法，上述模型中加入了以下控制變量(Controls)以免遺漏重要變量影響計量結果，具體包括公司規模(Size)、資產負債率(Lev)、資產回報率(Roa)、公司發展能力(Growth)、經營性現金凈流量(Cash)、管理層持股比例(Msh)、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Top1)、董事會規模(Board)、獨立董事比例(Bind)、審計意見(Opinion)、是否由“四大”審計(Big4)。同時控制行業Ind 和年份Year。變量定義表如表1 所示。

（三）模型構建

為探究國地稅合并對會計信息可比性的影響，本文建立如下回歸模型(1)進行驗證：

五、實證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

表2 為變量的描述性統計。會計信息可比性(Com_Average) 的均值為-0.0128， 中位數為-0.0107，標準差為0.0076，最小值為-0.0583，最大值為-0.0038，表明樣本的會計信息可比性存在顯著差異。分組變量(Treat)均值為0.6249，表明樣本中實驗組企業和對照組企業分別占有62.49%和37.51%。政策沖擊變量(Post)的均值為0.3750，表明受到政策沖擊的樣本占有37.50%。控制變量的統計結果與既有文獻大致相符，樣本數據分布處于正常范圍，可基本排除異常值對參數估計的干擾。

表2 描述性統計

（二）基本回歸檢驗

表3 第(1)列報告了國地稅合并與會計信息可比性關系的回歸結果。表中列(1)的回歸結果顯示：國地稅合并(Treat×Post)的系數α2=0.0006，與會計信息可比性(Com_Average)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相比于對照組樣本，實驗組樣本的會計信息可比性在國地稅合并后顯著得到提升，說明國地稅合并政策能夠促使會計信息可比性的提高。模型中控制變量基本顯著，符合文獻研究結果，表明在控制其他因素的條件下，國地稅合并對會計信息可比性顯著正向影響，假設H1 得到支持。

表3 回歸結果

（三）穩健性檢驗

為保證實證結果的可靠性，本文進行了以下穩健性檢驗：

1.替換被解釋變量

為確保結論穩健，本文借鑒方紅星(2017)[12]的做法，利用i 公司所在行業內與其配對的所有公司的會計信息可比性的值取中位數來度量上市公司會計信息可比性(Com_Median)，重新測度被解釋變量，代入模型重新進行檢驗。結果如表3 列(2)所示，列(2)列示了變更被解釋變量之后的檢驗結果，從中可見，Treat×Post的系數為0.0007，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國地稅合并政策對會計信息可比性存在正向顯著影響。穩健性檢驗結果與上文研究結論一致。

2.異方差檢驗

考慮到時間序列相關性和異方差可能會對估計結果造成影響，為保證結論穩健，在前文基礎回歸采用固定效應模型的基礎上對標準誤差進行了公司層面的聚類調整，再次進行回歸，結果如表3 列(3)所示。Treat×Post系數為0.0006，在10%的水平上顯著為正，檢驗結果與上文保持一致。

3.內生性檢驗

針對內生性，基礎回歸中采用固定效應在一定程度上緩解由反向因果所導致的實證結果偏誤，但無法確保不存在遺漏變量。本文根據傾向性得分匹配法進行檢驗，選取公司規模、資產負債率、資產回報率、公司成長性、經營性現金流量、管理層持股比例、股權集中度、董事會規模、獨立董事比例、審計意見、是否由“四大”審計作為特征變量估計傾向得分值，采用一對多匹配方法利用匹配后的樣本進行回歸。表3 列(4)PSM 結果顯示，Treat×Post回歸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正相關，結論仍成立。

六、進一步研究

（一）產權異質性檢驗

不同產權性質的企業會面臨不同的政策效應沖擊。國有企業憑借著其政治優勢可以享受更多稅收優惠與政策扶持，為了解國地稅合并政策對會計信息可比性的影響在不同產權性質企業中的差異，本文按產權進行分組檢驗，將樣本分為國有企業與非國有企業兩組變量，分組對國地稅合并政策與會計信息可比性關系進行回歸檢驗，結果如表4列(1)(2)所示，在國企樣本中，Treat×Post回歸系數為0.0012，在1%水平顯著；在非國企樣本中，Treat×Post的回歸系數不顯著。結果說明，實施國地稅合并對會計信息可比性的促進對國企更加顯著。

表4 異質性檢驗

（二）地區異質性檢驗

考慮到我國各地區在經濟發展階段和資源稟賦條件等存在明顯差異，國地稅合并對會計信息可比性的影響在不同地區企業中可能存在差異。因此本文按照企業注冊地將樣本劃分為東部、中部和西部三組，對國地稅合并政策與會計信息可比性關系進行回歸檢驗，結果如表4 列(3)(4)(5)所示。在三組樣本中，Treat×Post的回歸系數分別為0.0004、0.0009 與0.0023，分別在10%、10%與1%的水平上顯著。表4 列(3)至(5)的回歸結果顯示，對于不同地區國地稅合并政策對會計信息可比性都有所提高，相對于東中部地區而言，西部地區國地稅合并政策對于會計信息可比性的正向作用更為顯著。

(三)有效稅率作用路徑檢驗

稅率是企業進行財務會計政策選擇、組織結構調整、報酬政策和風險管理決策時的重要因素。由于實踐中，我國行業內企業經營實質的不同與地方政府自由量裁的存在，導致法定稅率與實際稅率之間的差異(姚東旻，2021)[42]。首先，國地稅合并政策的實施能夠有力遏制企業逃稅，減少征管效率損失，對企業瞞報、虛報等逃稅行為起到一定制約作用，行業內不同企業實際承擔的稅負水平與法定稅率差距縮小，二者變化更加穩定，波動更小。其次，外部財務信息使用者通常根據企業盈余信息來評價企業的會計信息質量(周曉蘇，2017)[7]，有效稅率差距縮小意味著管理層提供的盈余信息更接近于真實的會計信息，即對會計盈余進行操縱的可能性降低，有助于改善信息不對稱。最后，法定稅率為行業稅負變動的重要影響因素，同行業內企業的稅負對稅收征管部門具有重要參考作用，已有文獻表明企業的征納行為會受到同行業內其他企業的影響(李青原，2019)[44]，因此企業實際稅率與法定稅率的差異下降，會強化行業內競爭者的模仿效應，行業內企業在征納過程中能夠抑制弱化會計信息可比性的動機。國地稅合并提高會計信息質量的作用路徑很可能通過由改變實際稅率與法定稅率之間的差距即有效稅率來實現。因此本文進一步檢驗了有效稅率的中介效應，將有效稅率Etr定義為實際稅率與法定稅率差額的絕對值，參照已有研究(吳聯生，2009)[45]，其中實際稅率=(所得稅費用-遞延所得稅費用)/(稅前利潤-遞延所得稅費用/法定稅率)。

據此建立如下回歸方程：

表5 為中介效應檢驗結果，從表5 列(1)來看，Treat×Post與Etr的回歸系數為-0.0088，且在10%的水平上顯著，表明實施國地稅合并政策縮小了有效稅率，即實際稅率與法定稅率之間的差額。從列(2)來看，Treat×Post與Com_Average的回歸系數為0.0006，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而Etr與Com_Average的回歸系數為-0.0012，在5%的水平上顯著，說明有效稅率起到部分中介效應，即國地稅合并政策可通過縮小有效稅率提高會計信息可比性。

表5 中介效應檢驗

七、結論與啟示

本文基于2014—2021 年我國A 股上市公司的相關數據，研究國地稅合并對企業會計信息可比性的影響，并就存在的異質性及作用機制進行探索。結果發現：(1)國地稅合并對企業會計信息可比性存在顯著的正向影響；(2)相較于非國有企業、東中部地區企業而言，國地稅合并政策對企業會計信息可比性的影響在國有企業、西部地區的影響更加顯著；(3)有效稅率起到部分中介作用。

稅收征管政策作為企業經營決策行為的重要依據，在很大程度上影響公司的會計信息質量。我國在稅收征管和稅務稽查方面不斷地進行探索，在此基礎上本文對實施國地稅合并政策進行探究，分析該政策發揮出的實際效果，肯定了此次政策實施意義，明確了國地稅合并對提高征稅效率、改善信息不對稱問題、制約企業偷逃稅行為起到積極作用，有助于從會計信息質量角度更深刻理解國地稅合并的經濟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