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金源,蘇育洲
(澳門科技大學 商學院,澳門 999078)
股價上漲離不開良好的業績表現及投資者對未來業績的信心與期望,負面的消息則往往導致股價下跌與投資虧損。上市公司為了達到更好的業績表現與更高的盈利指標,通常會雇用職業經理人來優化與管理公司的日常經營活動,配以許諾與業績相掛鉤的彈性薪酬來達到互惠的目的。然而這也導致了某些公司高管為了達成當年預定的盈利指標或其他目的,違反法律法規,通過這樣的經營行為來換取公司和個人的利益。許多研究證明,違法違規行為與相關訴訟的發生會造成股價下跌、資金成本提高、公司及審計師聲譽損失等眾多問題,從而嚴重損害公司價值(Bebchuk,1984;Narayanan,1994;Skinner,1994;1997)。
在我國,越來越多的企業出現了具有法律執業經歷背景的高管參與企業經營決策。法律背景的公司高級管理人員會因所學知識或從業經歷,行為更為謹慎守法而起到對公司的監督約束作用(Krishnan et al,2011)。然而,也有研究支持法律背景的高管沒有約束監管效果,甚至可能會因為知識儲備、業界人脈及應對法律問題的自信而進行更多操控(呂榮杰等,2017)。
為了減少違法違規行為,公司往往會引入內部控制制度。研究表明,良好的內部控制能夠有效約束公司高管的行為,提升經營績效(Plumlee anf Yohn,2010;Kanodia and Lee,1998)。那么,對于同樣擁有法律背景高管的公司,不同的內部控制水平是否會導致企業在違法違規行為方面存在明顯差異?
從目前研究來看,學者們更多研究的是企業高管特質、內部控制與企業績效表現之間的關系。直接研究具有法律執業經歷背景的高管對企業遵紀守法行為的影響還相對匱乏,也很少有研究將上市公司高管的法律執業經歷、內部控制及公司的守法水平進行綜合研究。有鑒于此,本文著重研究了擁有法律執業經歷的高管數量對其所在公司卷入訴訟案件的影響,以及內部控制對該關系是否具有調節作用。這對于驗證內部控制在企業高管特質和違法行為關系中的作用具有理論上的意義,同時對于預防和降低企業高管的違法行為、提高上市公司的治理水平具有現實意義。
大部分學者在研究中將高管界定為高管團隊或管理層而不單單指個人,不僅僅包括總裁、總經理,還包括副總裁與財務總監等(魏立群和王智慧,2002)。有些學者還將高管定義拓展至董事會成員、監事會成員等(曹廷求和張光利,2012)。本文對高管的界定,包括整個高管團隊的董事會與監事會成員、總經理、總裁與首席財務官及上市公司年報中披露的其他高級管理人員。而本文中所指的法律執業經歷,是指公司的高管擁有從事法律相關工作的經驗,以及持有律師資格證、擁有相關職稱等情況。
目前有諸多研究探討了企業高管特質對企業績效的影響。Hambrick 和Mason(1984)提出的高層梯隊理論認為高管團隊成員不同的個人特質,例如認知能力、價值觀和洞察力等,會影響企業戰略和績效。Falato和Milbourn(2015)從教育程度、外界聲譽、職業路徑等維度出發,認為公司首席執行官(CEO)更好的教育背景和職業聲譽等特質可以表示更高的能力,且與公司業績顯著正相關。在相同的環境下,能力更強的管理者,能夠更準確地理解和預測行業需求趨勢,更高效地分配與利用資源、管理組織與降低成本,更前瞻性地控制各類風險等,為公司帶來更高的市場份額、更快的收入增長和更大的利潤空間,最終轉化為更高的企業價值(焉昕雯和孔愛國,2021)。管理者能力越強,對自身和企業的發展越自信,適度自信有利于校正管理者風險規避傾向、降低代理成本,從而提高公司價值;但過分自信的管理者由于高估成功概率,又會造成企業承擔過多風險,最終可能給公司帶來損失(Weinberg,2010;葉蓓和袁建國,2008)。
在高管特質和公司違規行為之間的關系方面,有研究發現,女性高管比男性高管更少做出機會主義選擇(Dreber and Johannesson,2008),女性高管降低了企業違規傾向,同時增加了企業違規被稽查的可能性。在對違規類型進行了進一步的分類分析之后發現,女性高管僅僅對企業的信息披露違規具有顯著的抑制作用,并未顯著降低公司經營違規和領導人違規的概率(路軍,2015)。另有研究表明,高管團隊的受教育水平和平均年齡與公司治理違規顯著負相關,董事長年齡和企業社會資本與公司治理違規顯著負相關(顧亮和劉振杰,2013)。在專業技術背景方面,擁有會計職業背景的高管比例與公司違規行為顯著負相關。擁有會計職業背景的高管比例增加,會顯著提高高管團隊的謹慎性及降低公司違規的可能性。進一步研究發現,高管年齡的增長、上市公司內部控制缺陷的增加及市場競爭程度的提高均會抑制二者之間的負相關關系(江新峰等,2019)。
總的來看,目前國內外針對高管特質與企業績效表現已經開展了大量的研究。但是在高管背景特征與公司違規之間關系的研究方面,目前國內的文獻大多基于高管性別、年齡、權力等視角展開,對于高管職業背景與公司違規之間關系的研究尚不充分。
高管會根據自己的職業背景制定相關的企業戰略,這就導致了在面對風險時擁有不同職業背景的高管會在行為與策略上有明顯差異,同時也會影響其對企業的認知與偏好,并最終影響公司的決策及其采取的各種措施。王雪莉等(2013)的研究證實了企業的績效受到高管團隊職能背景影響,擁有不同職能背景的高管在企業長期、短期、創新與海外績效等方面出現了顯著差異,多職能背景的主管團隊有助于企業海外績效的提升等。因此,在企業管理中,高管的職業背景對企業決策有明顯的影響。擁有法律執業經歷的高管,不僅僅會有法律知識的儲備,還有利用法律工具甚至法律漏洞進行經營的能力。由此,有法律執業經歷的高管對企業行為的影響就需要分不同的可能視角去分析。
有研究認為,法律背景的公司高級管理人員會利用所學法律知識起到更好的行為謹慎守法及監督約束的作用。Krishnan 等(2011)發現,審計委員會中有法律背景的人員比例越高,公司財務報告質量越高。Litov等(2013)也肯定法律背景高管的監督作用,認為其可以降低風險,提高公司價值。邱兆祥和史明坤(2012)認為具有法律專長的獨立董事會帶來對公司績效的正向影響;夏同水等(2016)發現,高管具有法律知識背景的公司比其他公司更有可能發布業績預告,發布的業績預告也更加準確。
總的來看,目前國內關于高管法律背景與公司違規行為之間關系的研究還較少,且大多認為具有法律背景的高管能夠更好地抑制公司的違規犯罪行為。但是值得指出的是,中國的上市公司法律監管體系建設起步較晚,相關條款還不夠完善,這使得高管更有機會利用法律的漏洞去獲取自身利益。具有法律執業經歷的高管,了解法律的要求及相關的可能風險,可能會鉆法律不完善的漏洞,進行操控行為而導致被處罰的風險提高。還可能會因為法律知識儲備、業界從業經驗與人脈及對應對法律問題的過度自信而進行更多操控,反而卷入訴訟仲裁成為被告。例如,高管認為即使出現訴訟問題,自己的知識儲備與經驗人脈也可以幫助應對,從而沒有起到監督者的作用,反而縱容了違法違規行為的發生。尤其是當高管團隊有多名法律背景的高管的情況下,他們可以形成知識能力互補的團隊,更加自信地應對法律問題,從而可能進行更多的操控等違法行為。此外,企業的盈利越高,超額完成的收益為高管們帶來相應的額外報酬也越高。在背負較小風險或將風險控制在自身可承受范圍之內,來博取利益最大化,是高管們很可能會做出的決策。因此,越是具有法律執業經歷、具有法律執業經歷的人數越多的公司,可能越趨于知法違法。
總的來說,對于具備法律執業經歷背景的高管,對公司違規行為所產生的影響問題,學者們的看法并不一致。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假設1a 與假設1b:
管理層法律背景人員比例越高的上市公司越容易減少被起訴糾紛(H1a);
管理層法律背景人員比例越高的上市公司越容易卷入被起訴糾紛(H1b)。
美國COSO(美國反虛假財務報告委員會下屬的發起人委員會)委員會提出了企業內部控制的三個基本目標,即促使上市公司披露可信賴的財務信息、提高經營效果與效率及合法合規經營。對于內部控制狀況是否影響財務報告的可信度,多數研究發現良好的內部控制建設及外部審計師強制審計(如SOX 薩班斯-奧克斯利法案的要求)會顯著減少針對財務報告故意或非故意犯錯的可能性(Defond and Jiambalvo,1991;Ashbaugh-Skaife et al,2007)。企業內外部治理環境對管理者行為有約束作用,企業外部良好的金融生態環境、企業股權集中度與股權激勵均對管理者能力與企業創新投入之間的關系起正向調節作用(梁安琪和武曉芬,2020)。低水平內部控制下的低質量信息確實使得外部投資者難以監督管理者的自利決策(Healy and Palepu,2001;Biddle et al,2009),而良好的內控會抑制這種情況并使得后續業績與股價表現更好(Tang and Xu,2007)。
對于內部控制是否實現了“促使企業遵紀守法”的目標,多數研究認為SOX 等強制內部控制制度的執行促進了企業內部控制建設,企業更加遵紀守法的進行經營。首先,內部控制包括控制環境、風險評估、內控活動、信息與溝通、監督在內的5 個基本要素是保障內控發揮作用的載體,也是使得各項法律法規切實約束企業行為的保障(毛新述和孟杰,2013)。不論是貫穿企業經營的控制活動還是監督活動,都有助于強化法律與相關法規的執行。Gul 等(2002)針對債權人法律保護水平的研究證明,良好的法律體系建設與有力執行能夠減少企業違反債務契約而受到訴訟的可能。其次,從緩解代理問題的視角來看,內部控制的監督、信息與溝通等職能能夠抑制管理者的非效率行為。在中國,上市公司被認為是全體公司中的佼佼者,上市公司身份還具很強的信號作用,可以在產品市場上獲得更多的商業信用。由此,若高管利用法律知識儲備與相關的經驗能力進行自利行為將很難被阻止。而隨著內部控制體系的完善并接受外部審計師的審計,管理層不能隨意決策,信息更為透明也會受到更多來自內部與外部的監督。第三,內部控制的信息與溝通、監督等職能可以保障投資者的知情權而有效的對企業違法違規行為實施監督干預。La Porta 等(1997)研究認為,法律法規的保護是投資者避免內部人剝削的重要機制,而保障投資者知情權又是其中一個重要環節。我國市場具有“新興”與“轉軌”雙重特征,嚴重的代理問題使得大股東占款、關聯交易等行為非常普遍(Jiang et al,2010)。內部控制監督、信息與溝通等作用的發揮,準確及時的信息傳遞會減輕信息不對稱。此外,外部審計師對內控水平的鑒證與公開審計意見為投資者提供了一條更多了解企業狀況的途徑,從而更有可能發現企業違規行為并且予以干預。
有研究發現,公司法律背景高管占高管的比例越大,對內部控制與訴訟風險之間的負向關系的加強越明顯;對訴訟類別進行具體細分后,內部控制及法律背景高管對擔保糾紛、借貸糾紛等導致的訴訟風險類別具有比較明顯的抑制作用(許文英,2018)。但是也有研究表明,高管法律背景對財務績效具有負向影響,高質量的內部控制能夠削弱高管法律背景對財務績效的負向影響(王佳和楊文錦,2021)。雖然關于高管法律背景對于企業績效表現和違規行為的影響的研究結論并不一致,但是目前普遍認為在高管具有法律背景的企業中,良好的內部控制能夠減少企業被訴訟行為的發生。
由此,本文得出假設2:
高水平內部控制的約束作用會減少具備法律執業經歷高管所在企業被起訴的可能(H2)。
本文采用定量研究法,在參考以往學者采用過的相對成熟且合理的研究模型的基礎上,引入自變量、因變量及控制變量,通過描述性統計、相關性分析與普通最小二乘法(OLS)回歸分析來實證檢驗本文提出的兩個假設。為了進行穩健性檢驗,引入“內部控制是否存在缺陷”這一調節變量,用于將內部控制存在缺陷的公司和不存在缺陷的公司進行分組檢驗。在穩健性檢驗環節中,將實驗組按照內部控制是否存在缺陷進行分組檢驗。為了防止偶然性,保證實證結果的可靠性,本文將采用與自變量及其相近的替換變量來對實證檢驗的結果進行穩健性檢驗。
本文研究的核心變量是企業當年是否以被告的身份卷入一審訴訟仲裁、內部控制水平、管理層中具備法律執業經歷的高管數量。為了檢驗前文提出的假設,本文基于我國市場現狀與對國內外研究的總結與分析,收集整理滬深上市公司董監高背景信息、訴訟仲裁等事件情況及內部控制缺陷等信息,構建模型進行實證檢驗。根據手工進行收集整理的情況看,2008年開始我國上市公司披露董監高背景、訴訟仲裁信息的相關報告的情況才逐漸多起來。而且,我國內部控制基本規范與指引等是經歷了多次延期才于2012年開始正式實施,而2008年開始證監會、財政部等相關部門已經在《企業內部控制基本規范》中開始強調上市公司進行內部控制建設。由此,考慮政策要求與數據可得性等因素,選取2008—2019年的A 股上市公司為樣本。
本文首先從國泰安數據庫獲取前文所述上市公司每一年度的各項非訴訟數據,再用收集來的訴訟數據與之匹配,使得當年發生訴訟案件的公司所歸屬的數據集被整體數據集包含在內。
關于上市公司高管背景及內部控制是否存在缺陷等數據,主要來自于國泰安數據庫。其中,法律背景是指公司的高管擁有從事法律相關工作的經驗或持有律師資格證或相關職稱等情況。考慮到企業進行起訴的情況復雜多樣,因為之前業務而在當年發生的二審、上訴與處罰等事件是由于以前事件造成的,所以本文只篩選出當年發生的訴訟仲裁、上市公司為被告且屬一審情況的事件。由此,在利用數據庫信息以外,還手工搜索了上市公司、證監會或交易所等渠道發布的各種相關的公告。考慮到數據的合理性,還剔除了與一般公司差異較大的所有金融行業公司;剔除了缺少內部控制評價報告或內部控制審計報告的公司;剔除所需財務數據不完整及處理財務數據過程中某些指標缺失的公司;剔除交叉上市、被特別處理股票(ST)、處于首次公開募股(IPO)當年及相關變量缺失的樣本。為了消除異常值的影響,對連續變量進行1%~99%水平的縮尾(winsorize)處理,篩選之后得到45489 個有效觀測值。合并整理數據、描述性統計、相關性分析及回歸分析等主要以使用Stata 16 軟件為主。
在充分考慮中國市場因素與政策背景的基礎上,參考Ashbaugh-Skaife 等(2007)已有研究建立Logit 模型如式(1),對高管層法律執業經歷、上市公司內部控制狀況對上市公司違法違規行為發生可能性的影響進行檢驗。
其中:被解釋變量是SUED,代表公司當年是否有作為被告且為一審狀態的訴訟仲裁糾紛,SUED若賦值為1,表示有發生在當年的、上市公司為被告的且為一審階段的與公司相關的法律訴訟仲裁糾紛,沒有發生則賦值為0;解釋變量是LAWEXP、LAWEXPNUM,LAWEXP為公司高管中具有法律執業背景的高管比例,即公司當年有法律執業經歷背景的高管人數除以高管總人數的比值;LAWEXPNUM為公司高管中有法律職業背景的高管人數,加1 再取其自然對數,作為對前文提出的模型的檢驗;α為各變量的系數;SIZE為公司規模;OWNERSHIP為公司實際控制人是否為國有性質;LOSS為公司上一年度是否虧損;LEV為資產負債率;INV為存貨占總資產比;ARAT為應收賬款占比;ROA為資產回報率;CFO為經營現金流量;LBA為長期負債程度;TOBINQ為托賓Q指標;AUDITFEE為公司財務報表審計收費;BIG4 為審計事務所類型;Year與Industry分別為年份虛擬變量和行業虛擬變量;ξ為殘差項。全部變量符號、名稱、含義見表1。

表1 變量定義與賦值方法
本文數據采集自2008—2019年,在實證檢驗與穩健性檢驗環節,根據具有法律執業經歷的高管所占比例或人數、內部控制是否存在缺陷對樣本進行了分組。
本文首先對主要變量進行描述性統計,從表2 中可以觀察到,SUED的平均值為0.077,標準差為0.267。也就是說在上市公司中,當年有發生始于當年的、上市公司為被告的且為一審階段的與公司相關的法律訴訟仲裁糾紛的比例就到達了7.7%。根據手工統計的結果,如果統計所有公司自身或其密切關聯方為原告或被告卷入各類訴訟仲裁的情況,近一半上市公司都有牽扯。LAWEXP即公司高管中有法律執業經歷背景的高管比例均值為0.029,標準差為0.043,而比例最高的公司有法律職業背景的高管人數占高管總人數的六分之一以上。具體到人員數量,發現公司高管中有法律執業經歷背景的高管人數LAWEXPNUM的均值為0.345,即每家上市公司中平均有3 成以上的高管從事過法律相關職業。

表2 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公司規模均值為22.143 而標準差為1.307,體現了我國上市公司規模之間的差距。總體樣本中,國有控股企業占到了6.6%。而發生虧損企業占比約為8.1%,小部分上市公司經營狀況不佳。平均的ROA為5.7%,但是最大值與最小值間差距明顯,上市公司間經營回報差別較大。資產負債率均值為43.6%,標準差為0.206,不同企業間的負債水平與獲取融資的能力差別明顯,不少企業負債壓力較大。存貨占總資產比值得平均數為15.2%,而長期借款占總資產平均占比只有5.2%。與預期一致,由于長期借款的審批手續更為復雜與要求嚴格等因素,企業能夠從銀行獲得長期借款比較難。企業現金流量凈額占比平均為4.4%,最大值為23.4%,多數企業還是自有資金不足,還是需要外部融資支持。而雇傭四大所做審計工作的只有5.6%,審計收費整體水平也差別較大。
對于管理層中,具備法律執業經歷背景人員比例越高的上市公司,越容易減少還是增加被起訴的概率,表3 給出了檢驗結果,高管中有法律職業背景的高管比例LAWEXP與公司當年是否發生作為被告且為一審過程的訴訟仲裁之間呈現正相關關系,而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本文用高管中有法律職業背景的高管人數LAWEXPNUM來進行檢驗,相關系數為0.0265 而且也在1%的水平顯著。這個結果支持了假設1b,即具備法律執業經歷的高管沒有約束監管效果,甚至會因為法律知識儲備、業界從業經驗與人脈及對應對法律問題的自信而進行更多操控自利行為,反而更多卷入訴訟仲裁成為被告的角色。由此提醒,不能簡單的認為高管的相關職業經歷就會給企業經營帶來正向的影響,也有可能利用自身優勢進行自利行為。

表3 高管團隊法律背景成員比例與企業被訴訟仲裁關系的實證檢驗
從其他控制變量的情況來看,基本符合預期與已有學者的主要發現。不論是采用法律職業背景的高管比例還是用有法律職業背景的高管人數進行檢驗,以上發現都基本保持一致。
針對假設2 的分析見表4,將上市公司分為有內部控制缺陷組與沒有內部控制缺陷組進行檢驗。上市公司是否有內部控制缺陷的信息,主要來自于上市公司內控披露報告、內控審計師意見及迪博指數等渠道。在存在內部控制缺陷組中,不論用法律職業背景的高管比例還是用有法律職業背景的高管人數進行檢驗,相關系數都顯著為正。而在沒有內部控制缺陷的企業里,相關系數都不顯著。也就是說,在有內部控制缺陷的上市公司里,管理者利用自身知識、經驗與能力進行自利行為較難被發現與約束,從而使得企業被起訴的可能性更高。而在內部控制水平較高、沒有明顯缺陷的企業里,管理者的行為會得到更多的約束。一旦有違法違規行為將更有可能被發現與糾正,從而從整體上減少發生訴訟或仲裁事件的可能性。由此,檢驗結果支持假設2。

表4 按存在與不存在內控缺陷分組后法律執業經歷高管比例與被訴訟仲裁關系的實證檢驗
在基本檢驗里,采用了SUED變量,即當年有無發生公司為被告的且為一審階段的與公司相關的訴訟仲裁糾紛,檢驗了具備法律執業背景的高管、內部控制水平與上市公司違法行為之間的關系。實際上,存在一部分企業當年卷入相關被起訴的訴訟仲裁案件不只一次,應該進一步檢驗高管中法律執業經歷背景的人員比例或數量更高的企業所在當年發生訴訟仲裁的次數是否也更多。由此,基于國泰安數據庫獲取的原始數據,本文將其整理出了每一家上市公司每一年為被告、處于一審階段的與公司相關的訴訟仲裁糾紛的次數,SUENUM。該變量的衡量標準同上面提到的SUED變量,但是SUED變量為虛擬變量,非1 則0,此處的SUENUM變量為連續變量,表示公司當年因為以上提到的原因涉訴一審案件數量。進行檢驗后的結果,見表5,依然支持假設1b,即法律背景的人員比例更高的企業其發生被起訴事件的次數也更多。用有法律背景高管的數量進行檢驗的結果是系數為0.0663 而且仍然顯著為正,結論保持一致。

表5 高管團隊法律執業經歷背景成員人數與企業被訴訟仲裁數量關系的實證檢驗結果
同前段分析過程一樣,繼續按照存在與不存在內控缺陷進行分組后,檢驗了法律背景高管人數、比例與被訴訟仲裁數量關系,見表6,在存在內控缺陷組,LAWEXP與LAWEXPNUM的系數分別為1.6638 與0.1491 且都在1%水平上顯著。而在不存在內控缺陷組,LAWEXP與LAWEXPNUM的檢驗結果為正但不顯著,總體支持假設2 的分析。

表6 按存在與不存在內控缺陷分組后法律背景高管人數與被訴訟仲裁數量關系的實證檢驗
許多公司希望通過聘用具備法律執業經歷背景的高管,來降低公司日常經營卷入法律問題的風險。但是本文研究表明,具備法律執業經歷背景高管比例越高的上市公司,反而越容易卷入被起訴糾紛,但是更好的內部控制會抑制這種情況的發生。以法律執業經歷背景高管人數及作為被告且處于一審的訴訟仲裁數量為標準進行檢驗后,結果依然顯著。也即是說,出于規避法律風險等緣由而雇傭具有法律執業經歷背景的高管,并不能使企業減少被起訴的風險,有效且高水平的內部控制會弱化這一趨勢,但無法使之杜絕。
現實中法律法規的制定與監督還不完善,企業訂立的契約及對這些契約的執行也不完美,相應就會產生各類違法違規行為。要減少上市公司違法違規行為的發生,政府應該完善法律監管體系,提高對企業內部審計的要求;上市公司自身應加強內部控制,建立完善的風險管理機制及時發現和解決問題;應加強對高管職業道德和行為規范的約束,在對高管的激勵中加入違法追回甚至罰款等條款,避免其利用自身優勢從事不當行為;應加強對員工的法律和職業道德培訓,提高員工的法律意識和職業道德水平,降低公司被卷入訴訟案件的風險;應健全公司的治理結構,加強對高管和董事會的監督和管理,確保公司合法合規運營。
在變量選取和實證檢驗環節,若能加入相關訴訟的勝負結果、處罰與獲賠等細項按照某一標準進行量化評定分析,將會使研究結果更精確化。另外,本文只研究了“具有法律執業經歷的高管”對“企業被卷入訴訟案件”存在正相關關系,雖然“高水平的內部控制”會在調節關系中起到削弱作用,但在研究過程中并未尋找同樣具備削弱作用,甚至可能起到反向調節作用的其他影響因素。由于公司經營治理環境的復雜性,可能還存在多種潛在可起到削弱作用的因素,以上是未來的研究可以關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