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獨角獸在走著（組詩）

肖春香

茶

每一幅與我有關的構圖

都似乎遠離塵埃。其實我

毫無深意，更不知

何為修行。那些千百遍的

烘烤、翻炒和暴曬

是我防不勝防的命運

我的小夢想，只是在寒冬里

靜靜等待春天，用盡所有

從泥土里積聚的力量

在枝頭，冒一個小芽

用無需收斂的欣喜，完成我

翠綠的一生

那 抹 藍

那抹藍，來自我眼前這個舊瓷器

作為杏花的背景

它隱隱滲出些許的黃

仿佛江南的那場雨還在下

樹下的人

還在等。仿佛小腳的曾祖母

搖晃著邁出門檻，斜倚著門框

喚著誰的乳名，她身上的藍布衣

也泛著杏花的黃

我也曾擁有一抹這樣的藍

我也曾，抱著一顆易碎的心

在江南的雨里癡癡地等

潮濕、孤苦

氤氳著搖晃的三月的杏花味

仿佛我就是那個

跌落到背景里的人，我就是那個

被呼喚的人

一只蘋果，下落不明

到底有多疼痛？

一朵花，要告別一個

肆無忌憚的春天

要一片一片卸下

春風給予的透明花瓣

把自己蜷縮成

一個看似堅強的小果子

我也曾這般

忐忑地褪去自己的花瓣

把成長的酸澀

包裹在自己小小的世界里……

哦，說到我的青春

我翻開的紀念冊

居然一片空白，像一只青蘋果

下落不明……

我的體內，終于沒有花了

我曾拼命按住的閃電

也一并，下落不明

秋? ?風

我隨一縷風

佇立在深秋的曠野

我們彼此見證——

把在春天吹過的枝頭

又重新吹一遍，以前是把花吹開

現在，是把果吹熟……

把在春天吹過的河流

也重新吹一遍，以前是催她孕育

現在是催她生產，生出千里稻香

和滿坡牛羊

如果時空足夠寬廣，我們還將

吹吹一座山的沉默

一棵樹的孤獨

一滴露珠的渺小和易碎

也吹吹，草尖泛黃的蒼涼

一只獨角獸在走著

我出發的時候，它也正好

出發，從某個不為人知的密林里

我帶著塵世的行囊

它只將孤獨和倔強，頂在額上

我沒有停下

它就一直走著

從四蹄撒開的那天起

就再也沒有回頭——

它只顧走著

仿佛有確定的征程，又仿佛

沒有終點，只是為了

幫我把腳下的路，走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