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煙雨長廊（組詩）

揚臣

拱橋即景

給安秀橋構圖，讓橋洞成為中心

成為從高遠處望過來的眼睛

若拿此畫給人看

須有一條烏篷船

像古典美人瞳仁里射出的光

才能穿透欣賞者的內心

“橋洞是令人期待的一枚郵戳”

須用夏雨調色，灰蒙蒙一片

覆蓋銀杏樹、河面、廊棚和白墻

仿佛一部褪色的歷史

向后來人敞開

每一位夢見江南煙雨的人，都來

成為畫中人，就能懷揣小橋

流水，就有了輕聲軟語，有了留戀

還須素面良人在一側陪伴

身著的藏青衣

輕過石板路的底色

在廊棚看雨

斜雨在胥塘河上空趕路

像急行軍，一波接著一波

不知要去下游救援

還是想消滅盛夏的溽熱

它們跨過永寧橋，蹚過河面

踩出的水圈，像無數腳印

有些雨在青石板上狂奔

偶爾會拐彎，但絕不會停留

膽大的雨，在青瓦上跳躍

另一些雨有點恐高

在屋檐邊上反復試探

“請別伸手，否則會打亂節奏”

此時，雨水帶出另一種風景

整個西塘，都跟著跑動

小鎮的呼吸，蓋過雨的腳步聲

烏篷船停在原處

似乎在等待機會

移植舊時光

一條兩丈長的石板路

將一段兩尺四寸寬的舊時光移植

在兩個年輕男女的身上

在石皮弄，她和他相向

而行，卻不可比肩

一起側身，像事先商量過

——眼神劃過眼神

——呼吸連通呼吸

還不忘轉身，互相抱拳點頭

古巷并沒有留出足夠的想象空間

她在苔蘚上踩出綠意

多像從閨房里走出的五姑娘

而緩慢拉長的距離，逐漸縮小

她的背影

卻放大了他心跳的聲音

他迅速回頭，他不是長工徐阿天

一個人的煙雨長廊

早起，我像一個小學生

把昨日的美景

和雨絲一起再走一遍

一個人游逛，獨占如此美景

卻希望有更多的同行者

滿口“之乎者也”

又擔心他們無法走出迷霧

不能返回各自的朝代

晨光開始清掃殘留的夜色

垂柳對著倒影，梳理凌亂的長發

時光踩在石板路上，吧嗒吧嗒

要比隨落葉漂流還要緩慢

一只紅蜻蜓收翅，落在白蓮上

我的身影，還沒有找到我

一陣上河風

在白蓮和我之間穿行

用露珠滑落述說晨光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