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裝口袋“失蹤”之謎

李靜

最近，關于女裝口袋少、存在“象征性”的話題在網上引起了熱議。2018年，有研究者從美國最暢銷的20個時尚品牌中選取了80條男女腰圍相同的牛仔褲，測量數據顯示，女褲口袋平均比男褲口袋短48％，窄6.5％，女褲口袋深度僅為男褲口袋的一半左右。女褲的口袋中，只有20％能放得下一個iPhoneX，而95％的男褲口袋都可以裝得下此款手機。

在《口袋之書：隱私、風度和特權》的作者漢娜·卡爾森看來，小小口袋的背后，是一場曲折的服裝發展進化史，包含著大眾審美取向、生活方式、女性地位等諸多信息。

口袋的變遷

回到現代服裝的發源地——歐洲。17世紀之前，口袋并不是縫在外套上，而是單獨制成系帶口袋、腰包等綁在腰帶上，這也是口袋的最初價值——儲存私人財物。隨著農村越來越城市化，小偷盛行，人們開始把懸掛在外部的口袋藏進衣服里，那時，男性夾克和女性襯裙上都有小裂縫，方便人們透過衣服把手伸進綁在身上的口袋。這時期的口袋，男女區別不大。

17世紀早期，口袋開始成為男裝的一部分，被縫制在外套、背心和褲子上。而這時，女裝口袋并無變化，仍然是系帶腰包，體積較大，可以裝很多東西，這些袋子在她們的襯裙、腰帶和半身裙下，沉重地擺動著。

法國大革命改變了一切。18世紀中葉，洛可可式的寬大蓬裙不再流行，女性裙裝逐漸貼身，于是，女性連在花籃般的襯裙下放置口袋的空間也失去了，掛在手臂上的手提袋就此產生。

19世紀晚期，男女口袋平權運動出現了。1881年成立的理性著裝協會，力圖引導女性穿著利于身體健康的服裝，尤其抗議有損身體的束腹和束腰，讓女性也能穿上和男性一樣帶口袋的衣服，就是協會的目標之一。但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這個目標才得以實現。由于很多男性出征打仗，女性被鼓勵外出勞作，為了方便才穿起了長褲和工裝。

女裝中出現褲子，是一個劃時代的轉變。褲裝一直和實用性、功能性緊密相關，它們是職業工作的標志，這意味著一個人從事生產，是一個主動消費的角色。此時，口袋開始在女性身上出現，這已經是20世紀初。

但是戰后，強調“女性化”的潮流再次回歸，設計師們想盡辦法突出女性的身體曲線，女裝口袋再次變小甚至消失了。

中國服裝上出現口袋的時間較晚，一般被認為是清末民初，在此之前，勞動人民通常使用一種名為“褡褳”的中間開口的口袋，可以搭在肩上，也可以提在手中。貴族的口袋與西方傳統相似，在腰間系上香囊與荷包，不僅用來盛放物品，也有裝飾、禮制和傳情達意之用。清朝末年西式服裝傳入中國后，它們才退出歷史舞臺。

出去走走也要帶包

女性對口袋不足的抱怨早在一個多世紀前就開始了，但一個世紀過去，口袋困境仍未消失。2021年，美國著名演員達科塔·約翰遜曾被拍到一張照片，由于她的上衣和褲子皆沒有口袋，她不得不把錢包、鑰匙、手機和一杯咖啡全部攥在手上。這張照片引發了大規模轉發和跟帖，女性們紛紛訴說沒有口袋的困境：“很多時候，我只是想出去走走，居然必須帶包，因為我的口袋連手機和鑰匙都塞不進去。”

這個困擾不僅限于成年女性，淘寶店主肖瑩觀察了自己上小學四年級女兒的服裝，裙裝是基本沒有口袋的，而褲裝里只有30％左右帶有真正實用的口袋。而她才上幼兒園的兒子，所有褲子均有實用性口袋。

很多人認為女性手提包一樣可以替代服裝口袋，但漢娜·卡爾森不認同這種觀點：“挎著包的女性機動性較差，當她們放下手提包時，需要不斷地記住她們把包放在哪里了，口袋的發明原本就是為了消除這種擔憂。事實上，從口袋里掏東西也比從包里掏東西容易得多，無論手里拿著任何物品，都會占用一個人的時間和精神空間。”

帶口袋的裙子

消費者的審美自然影響商品。2021年，時尚購物平臺Lyst發布數據報告，對有口袋的裙子的搜索量同比增長了60％。其實，一些時尚品牌早已開始注重女裝的實用性。例如，英國女裝品牌Me+Em幾乎所有裙子都有口袋。一些品牌甚至推出了有口袋的婚紗和禮服，華倫天奴的創意總監皮埃爾·保羅就因為多次為明星設計出帶有口袋的紅毯禮服，而被戲稱為“口袋守護神”。

但有設計師也承認，將口袋融入某些款式的衣服確實存在不同程度的設計障礙，尤其比較貼身的服裝，難以裝上容納大量物品的口袋，這需要不斷優化設計。

有關口袋的選項正在變得豐富，這也正是卡爾森所說的，服裝被社會需求所塑造，也反過來深刻地塑造了社會。口袋存在的意義，就是讓人們更加方便地走出家門，走進世界，不必因為無處安置隨身物品而花費時間和精力，無論任何人，都應該平等地享受這種簡單的便利。

（摘自“中國新聞周刊”微信公眾號，本刊有刪節，視覺中國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