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工業化進程中的實體特效及其發展
——探訪《封神第一部：朝歌風云》實體特效團隊

孫韻楚 肖 進

1.中國電影科學技術研究所（中央宣傳部電影技術質量檢測所）,北京 100086

2.肖進視覺（北京）科技有限公司，北京 100000

3.葡藤文化傳媒河北有限公司，河北廊坊 065300

無論是影片的市場表現、票房收益，亦或是整體品質與制作技術水準，2023 年暑期檔較之以往體現出了一種質變的發展趨勢。其中，《封神第一部：朝歌風云》（以下簡稱《封神》）作為中國首部真正意義上神話背景的史詩電影，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下中國電影工業化發展的現狀。遠古殷商神話世界借助現代數字技術揭開面紗，視效團隊利用CG 技術“憑空造景”，影片中神話的生物造型、恢弘的戰爭場面、玄妙的仙界奇景為觀眾們描繪了一幅由數字技術構想的宏大畫卷。

但在數字特效之外，影片中實體特效（Pratical Effects）技術的運用同樣值得關注。在實體特效技術的“魔法”加持下，無論仙風道骨的姜子牙，還是亦幻亦真的魔家四將等不同角色，愈加體現出角色的質感。實體特效為演員提供了視覺造型層面的角色身份認同基礎，更能夠形成與數字特效技術的有機銜接，完成虛實結合的視覺呈現效果，強化視覺體驗的真實感。對于一項技術的價值實現而言，必須先經歷產業化實現具有規模的生產力，進而才能通過社會消費實現產業化的經濟價值效應。對此，筆者專訪了電影《封神》的特效化妝總監、肖進視覺創始人肖進，從團隊的第一視角出發，探尋本片中關于實體特效的整合創作全流程。

1 實體特效的誕生及其工業化發展脈絡

在電影的視覺效果呈現方式中，實體特效作為早期電影工業體系的技術手段，利用特效化妝、機械道具、場景模型、煙火爆炸效果等手段滿足電影所需的實際效果[1]。也即是說，實體特效的出現，實際上是有效彌補膠片時代、為了實現電影再現真實目的的一種技術局限性彌補手段。20 世紀初，早期特效的應用主要集中在布景、服裝、化妝等制作環節，大多取材于日常生活中最常見的材料，通過道具師、化妝師的巧妙加工，為非現實題材的電影和角色造型提供了視覺呈現的影像可實現性條件。世界上第一部科幻題材影片《月球旅行記》（Le voyage dans la lune，1902）通過舞臺布景和特制道具，實現了科學家通往月球的探險想象。對于當時的觀眾而言，場景空間所帶來的震撼視覺體驗效果并不亞于當下科幻影片中的宏偉場景和絢麗視效。

早期的實體特效完全是以手工業形式發展，圍繞人工技術而展開，生產效率較低，時間成本投入較高且難以保證生產質量；具有較強的從需求端出發的自發性，往往由片場的美術、道具工作人員自主創作制造，生產出的道具基本僅用于道具拍攝自用，缺乏正規的交易市場與標準的產品規范；沒有明確的創作路徑及專業化人才亦或是生產工具，行業規模維持于一種各劇組“自給自足”的小規模平衡狀態。

這樣的發展方式一直持續到20 世紀70 年代才開始發生轉變。由史蒂文·斯皮爾伯格執導的影片《大白鯊》（Jaws,1975），成為20 世紀60 年代后好萊塢電影產業由衰落走向復蘇的“先驅者”。在電腦特效并不發達的年代，斯皮爾伯格聘請道具師為影片制作了具備噴火功能的巨型鯊魚道具，以及逼真的鯊魚嘴部道具，通過逼真的機械道具的特效手段，成功實現了“大白鯊”這一原本難以參與電影制作的自然生物角色參與角色互動和敘事進程中。盡管這部影片的劇情結構簡單，但是憑借道具實體特效營造的真實視覺效果，使得本片成為好萊塢電影產業中首部以“賣座大片”進行市場宣傳的電影，并塑造了20 世紀70 年代以來的好萊塢商業電影產業運作模式。此后，伴隨著《星球大戰》《終結者》等系列商業電影的制作，傳統特效行業在材料、工藝、手段等層面迎來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發展，創造了世界電影史中許多深入人心的角色形象，更是推動電影工業化體系發展進入成熟階段，使得好萊塢成為了一座真正意義上的“造夢工廠”。在我國電影產業的發展進程中，實體特效作為整體視覺造型的重要組成部分，一直以來都從屬于電影美術范疇。也即是說，實體特效主要是圍繞空間場景和道具，而對于生物角色而言，發展則相對緩慢。近幾年，伴隨著數字技術的全面滲透，國內實體特效制作機構在廣泛吸收好萊塢經驗和技術的同時，開始展現出強大的創作力，肖進團隊是其中的代表。該團隊在《畫皮2》《狼圖騰》《刺殺小說家》等電影作品中均展現出了較高的實體特效創作水平，通過特效化妝、實體模型創作等方式將故事中的傳奇角色實體化，賦予電影畫面以更具沖擊力的視覺效果。

實體特效的發展一方面依托于科學技術發展和社會生產力水平提高，另一方面與電影的工業化發展體系存在著緊密的互為建構關系。縱觀世界電影工業化體系發展史，某一時代、階段最前沿的技術，往往最先應用于特效領域，帶來影像生產和呈現效果的升級。同時，電影作為一種集體生產的藝術，技術升級往往不僅服務于單一生產環節，而是在生產集體基于同一生產目標的前提，即為了完整的視聽呈現、表意、傳達效果，而滲透于電影的全方位生產流程中，“實現電影項目生產流程的規范化、崗位分工的專業化、管理方式的科學化、制作工具的標準化,以及組織形態的體系化”[2]，從而帶動產業的整體升級。

2 中國電影實體特效的技術升級與工業化體系建構

千禧年代以來，隨著中國工業化進程不斷推進，材料學、機械工程學等各個領域顯著突破技術和行業壁壘，從“后發劣勢位”不斷追趕世界一流科技水平，特別是在制造業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工業4.0”的進步成果同樣滲透于電影實體特效領域，以制造業工業化為模板，中國電影實體特效也逐步呈現出專業化、流程化、跨領域等鮮明的行業特征。

首先，實體特效逐步從美術部門中脫離出來，與其他部門配合，共同服務于影片的整體創作。特效師的創作材料愈發專業化，從生產工藝層面而言，多取材于專門的供應商生產制成品，并區別于傳統電影美術“就地取材”的工法技藝。以電影《封神》中相關角色的創作為例，肖進及其團隊主要負責了電影中姜子牙老妝、紂王傷妝、聞仲橫目等經典人物的視覺形象塑造，針對人物臉部的細節，即便假皮當天使用后也會被卸除且造價不菲，皮膚均采用一次性鉑金硅膠假皮專業材料，同步美國好萊塢一線團隊的選材，以保證假皮不影響演員面部的微表情表演。實體特效幫助四十歲的演員黃渤在影片中更好地詮釋了姜子牙觸發封神榜后，瞬間老去后的老者形象。在拍攝前，肖進團隊就大量制作假皮備料，對假皮進行預上色及真發種植處理，根據戲份需求準備60～70套手部及臉部的老妝假皮，通過專業化的材料還原老年人的皮膚細節質感（圖1）。肖進團隊對于硅膠假皮的研究不僅在于直觀的視覺呈現維度，更深入到材料的生產工藝層面。在實踐的過程中優化了傳統硅膠假皮直接利用硅膠材料生產的方式，首先向模具上依次涂抹凡士林，之后給模具噴上Baldiez 溶液，調好硅膠并抽真空后涂抹到模具上，此種方式制成的硅膠膠片具有高仿真性、強延展性特點，且已獲得國家專利認證。

圖1 姜子牙角色手工假皮

其次，實體特效的工作流程日臻標準化規范化，從特效形象的藝術構思到實際效果的真實呈現，諸多環節在這一過程中環環相扣，實體特效團隊內部分工配合，與電影創作中的其他部門之間高效銜接，以“有章程的打法”實現最佳的藝術呈現效果。（1）在接到劇組需求后，實體特效團隊內部啟動跨部門會議，包括實體/數位雕塑、模具、特效制作、毛發和機械在內的多部門技術人員共同參與，根據特效角色的特點進行結構化拆分，明確大致的創作方案。在內部共識的基礎上，團隊提供制作周期預估，需要主創團隊配合的協作流程，以及可落地的導演及美術的指定效果。在實施過程中，部門之間基本上都以“實體/數位雕塑-模具-特效制作-毛發細節-機械動作”為標準流程。在電影拍攝的過程中，實體特效團隊同樣需要銜接其他部門的工作，最優先的是明確導演及美術的形象需求以及現場拍攝狀況，在預算允許的最大范圍內，還原角色設計，并隨時在現場對特效角色進行細節調整。（2）實體特效師需要與服化部門進行銜接，包括特效人物的服裝未覆蓋部分皮膚面積、化妝發型妝容現場順序等，保證部門間的工作協調。（3）實體特效同樣注重與數字視效部門的工作配合，需要導演及視效總監共同明確完整的特效拍攝方案，確認實體特效制作的部分，作為數字視效后期制作的基礎。

另外，實體特效作為一種實踐創作活動，對于人才供給上具有跨領域的多元化要求。實體特效既涉及傳統電影美術的造型藝術，也包括現代機械工程的專業技術，同樣需要應用材料學、服裝設計等相關學科人才，真正意義上體現了“技藝融合”的顯著特征。在肖進的電影視效團隊當中，核心成員大多是電影的“課程畢業生”，通過常年的電影“實戰”累積經驗。他們中部分人并非電影專業院校的科班畢業生，而是來自如服裝等多元化學科的專業背景，團隊集合雕塑、機械、化妝、服裝、材料等跨學科知識背景于一體。同樣，在未來的行業發展過程中，掌握迭代技術的創新型人才必然是儲備的重點。一方面，聚焦基礎科學的技術型人才決定了行業發展的高度。相對于好萊塢的實體特效而言，國內特效師已經實現了與一流的團隊技術對齊，甚至某些方面甚至能夠實現超越好萊塢的細節優化，但是在基礎原材料方面，如鉑金硅膠假皮，國產化技術仍停留在普通假皮工藝級別，對于鉑金硅膠假皮仍未實現技術突破，需要依賴于高價進口產品，這在未來將成為行業攻堅的重點所在。另一方面，回歸電影美學的藝術型人才將決定實體特效的行業發展深度。實體特效制作的目的最終要以劇本需求為基礎，服務于影片的最終視覺呈現效果，如果追求更多元的、讓觀眾信服的銀幕形象，需要再深度挖掘故事本身和設計本身。

3 虛實協同：數字技術與實體特效的融合發展模式

20 世紀80 年代末開始，數字技術進入電影生產領域，并以顛覆性的生產效率和影像呈現效果，重塑了電影生產創作模式。然而，數字技術的出現，并沒有完全取代實體特效在電影生產環節中的位置，而是以一種協同創作的方式，服務于數字時代電影視覺呈現過程，二者融合發展。數字技術的介入一方面顛覆了傳統特效的制作方式，另一方面極速覆蓋了電影工業生產的全流程，推動了電影產業的全方位工業化發展，而實體特效與數字技術的協同更是將電影創作推向了另一重虛構現實的想象空間，為故事世界的影像呈現提供了更豐富、多元化的技術手段和美學形態，同時為觀眾提供了更為真實的觀影體驗，二者協同促進了數字時代電影影像視覺的表意機制和美學形態的生成建構。

3.1 實體模型是數字特效的創作基礎

隨著第三次工業革命的到來，計算機與圖形學的結合所發展出的CG 技術將電影視效推向了新高度。利用CG 建模可以最大程度還原概念設計團隊的美學創意，真正實現數字世界的“造物”，但這也并不意味著電影創作對實體特效的拋棄。相反，真實的實體模型前置是目前特效電影制片的常見手段，特別是數字生物角色的創作上，有形空間的實體模型能夠幫助制作團隊模擬最佳的形象比例、材質以及光影效果，“能夠作為參考模型進行三維掃描，使數字模型有準確的數據”[3],給觀眾以最佳的真實還原感體驗。數字技術與實體特效的融合不僅為多元化的銀幕形象塑造提供了技術手段，更在某種程度上，塑造了當代電影基于視覺特效構成的獨特美學體系。

虛實結合的視效拍攝手法在《封神》中得到廣泛應用。在電影結尾的彩蛋當中，聞仲帶領眾將士回朝的場面氣勢恢弘。聞太師的“橫目”形象就是由實體特效塑造而成，假皮的預先上色制作以及現場貼皮過程一般需要4小時以上的時間，為了完美還原眼睛的質感，肖進團隊選擇了樹脂晶體制作眼珠片，預先埋入假皮之中（圖2、圖3）。樹脂晶體具有可以調制其折射率改變光的傳輸的物理特性，與人類自身眼球晶狀體極為類似，能夠幫助后期的數字特效更好地模擬聞仲第三只眼睛睜開時的動態，增強畫面的真實感。肖進認為，實體特效與數字特效的配比，應當視預算、銀幕效果需求和現場拍攝的實用性多方面考慮，由導演最終決定實虛部分如何分配。除了《封神》中聞仲睜眼的名場面，諸如《刺殺小說家》中赤發鬼的形體基礎，創作過程中都是由實虛雙方配合完成。以實體特效為基礎的數字特效，具備更加真實的現實基礎和更為精確的數據信息，如同在真人照片基礎上的修圖過程，其創作要遠比在一張白紙上憑空想象繪畫來得快、畫得準。

圖2 聞仲人物頭部模型與特效眼球特寫

圖3 聞仲上妝過程及定妝照

3.2 數字技術助力實體特效代際升級

計算機技術的發展帶來了3D 打印工具的問世，其核心在于將概念設計稿利用工業語言轉化為CAD生產格式文件，通過逐層堆疊材料的原理實現三維模型的高精度還原，解決了電影道具用量限制難以開模流水線的桎梏，實現了電影道具機械化生產的路徑，真正開啟了實體特效的工業化發展道路。目前除3D 打印之外，數控加工雕刻技術（Computer Numerical Control，CNC）目前也廣泛應用于電影道具制作之中，與3D打印的增材邏輯相反，他利用電腦雕刻的方式減材化處理，同樣可以得到高精度道具模型。

在電影《封神》中，導演對于肖進團隊的特化妝效提出了極高的要求，除了需要保證銀幕不穿幫的高仿真度以外，也要求最大程度地減少特效材料（如假皮等）對演員表演過程中的面部表情動作影響。本次在3D 掃描演員的基礎上，創作團隊通體采用了實體制作，尤其是老妝的雕塑手感微妙，雕塑師更傾向實體泥雕。然而，針對于奇幻類角色、仿真/抽象動物和巨大裝置等更注重雕塑形體本身的作品，雕塑師更傾向運用數位雕塑。通過專業設計軟件憑空造物，將設計的概念想法首先落實于數字模型上，從而大大減少實體創作所需要的制作和修改設計的時間，也可以直接打印模具。

解決了專業人才、工具標準與流程制度的問題，實體特效的工業化發展仍需面對管理與組織體系上的問題，以更為科學化、標準化的手段對工作進行標準梳理。隨著實體特效的發展更為成熟，數字化的資源與決策管理體系將成為未來發展的必然趨勢。

4 銀幕之外：實體特效的衍生開發及跨域創作

相比于其他的電影人，肖進身上似乎多了一個角色，我們姑且可以稱之為“商業策展人”。2019 年12 月，北京SKP 在僅一橋之隔的大望路南再次開業旗下新店SKP-S，為了能夠吸引更多年輕消費者，SKP 獨辟蹊徑地選擇了與出身電影行業的肖進合作，在SKP-S 商業空間的首層拿出大片面積打造了未來農場（THE FUTURE FARM）（圖4），放養了一批神態各異、栩栩如生的仿真綿羊，將機械、生命科學、人文自然等多維度的思考集合于作品一身，讓原本服務于電影行業的造景藝術“搬家”到了購物中心之中，令更多人能夠真正近距離接觸這些原本只能在大銀幕上看到的神奇特效藝術。在未來農場的嘗試大獲成功之后，SKP 集團攜手肖進在旗下多個商場陸續打造了“猩猩的太空漫步”“最后一個地球人”“袋鼠領地”等多個風格多元的特效藝術空間。

圖4 SKP-S商場中的未來牧場與仿真綿羊

實體特效原本是產生自電影拍攝過程當中的一門技術，但肖進團隊與SKP 的成功合作讓我們看到了其成果轉化方向的多元性。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但如何將科技生產出來的產品推銷出去、尋找出一條產研結合的合理路徑，可謂是實體特效產業化發展的最大課題。

首先，技術儲備的硬實力是跨界可能性的第一步。深入觀察肖進團隊的工作不難發現，從電影實體特效的創作跨界到商業空間造景，跨界不跨行，所需要的人才和工作的流程都是一致的。其團隊在電影深耕的工作方式和品質要求已經內化，電影創作的經驗積累足以支撐商業合作中的研發與實現。為了更好地實現商業化服務，肖進在原有影視特效公司的基礎架構基礎上，增設了專業跨界服務的設計部，與傳統的影視服務團隊并行，設計總監同樣來自影視背景，從而實現電影創作的經驗共享而團隊人員工作經歷不分散。設計部分工包括設計專項會、概念設計、方案設計、深化及制作合同，項目正式啟動，完成深化確認后開始進行工程執行。以電影創作過程中的設計制作流程為基礎，打造商業服務的集概念設計、實體制作到落地服務的完整產業鏈（圖5），從而其作品能夠實現電影品質的延續。

圖5 概念-方案-深化-工程執行，成都SKP“猩猩的太空漫步”創作全過程

放眼全球范圍，與強技術實力的電影實體特效團隊合作共創線下空間，已經被更多領域所接受。來自新西蘭的Wētā FX 是一家世界級特效設計制作公司，其不僅服務了諸如《阿凡達》等眾多大制作電影，更是跨界合作了如新西蘭國家博物館等科研機構。借助維塔工作室超強的實體特效技術加持，博物館還原了第一次世界大戰時期加里波利之戰的戰爭場面與規模，讓參觀者擁有身臨其境的感覺，并于2008 年被THEA 全球主題娛樂協會評選為年度杰出成就獎。維塔工作室不僅通過跨界的合作解鎖其自身的商業價值，更是主動成立了消費品事業部，出擊潮流玩具消費品市場，以電影IP 造型為基礎生產各類周邊，其高精度的機械生產技術與新技術的應用，保證其產品能夠達到收藏品水準，得到了廣大影迷的市場認可。反觀國內市場，潮流玩具已經為越來越多的消費者所接受，根據相關市場分析報告顯示，自2015 年起國內的潮玩市場保持了較快的上升態勢，2022 年更是達到了全年478 億元的市場規模，基本與整個電影行業的產值持平。但是，作為內容輸出重鎮，國內電影行業中卻尚缺乏如維塔這樣的頭部廠商，能夠真正將有內容支撐的電影IP、工藝精良且產能可支撐的實體特效技術以及市場化的營銷體系搭建有機結合，從潮玩市場分得一杯羹，這仍是國內電影實體特效乃至電影行業的市場化發展痛點所在。

其次，開放的跨界合作本身也為實體特效技術贏得了更為廣闊的成長空間，以異業的先進技術經驗反哺電影技術的成長。在電影的創作中，國內團隊時常邀請國際一流的電影藝術家參與到項目創作中，吸取國際經驗和資源，提高國際競爭力。而在肖進團隊與SKP 集團的跨界合作當中，SKP-S 商業藝術也協同了英國建筑事務所Sybarite 共創藝術空間的設計和落地，在實景雕塑作品的創作中有機地結合了行業頭部的建筑設計與電影設計資源，以藝術共同的本質實現了技術融合。這份獨特的工作經歷，將建筑設計等異業技術融入到電影創作中，促進了電影實體特效技術的進一步創新。

當然，商業空間的實體美陳展覽并不是電影技術的唯一跨界方向。對于實體特效的未來更多商業化實踐，肖進還有更多想法。隨著工業革命4.0 的不斷推進，虛擬現實的發展讓更多的普通人逐漸感受到了技術本身的魅力。但相比于單一的數字技術團隊的作品而言，電影實體特效團隊則具有更強的藝術創作能力與更好的虛實結合實現效果，以電影化的敘述語言邏輯增強用戶在各種環境中的感官體驗，為大眾提供真正沉浸式的體驗。其未來可能的應用場景諸如博物館、電影院、主題公園等，電影實體特效技術所創造的品質感體驗將給予體驗者更為真實的沉浸式感受。作為突破性的嘗試，肖進團隊與廣東長隆集團合作落地了其珠海國際海洋度假區的“長隆宇宙飛船”樂園中的“星際海盜”項目，利用影像技術賦能主題樂園，為游客帶來更為沉浸式的感官體驗。

5 結語

雖然實體特效來自于電影，但我們決不能將其價值局限于電影拍攝本身。由于電影天生的高資本投入與長周期制作特性，即便在中國這樣的人口基數大、社會生產活躍的國家，一年上映的總影片數不過六七百部，其中不乏劇情片、動畫片等極少特效需求甚至沒有需求的作品在其中，從量化角度存在可見的天花板，不利于行業整體的擴大與再生產，產業發展很快將面臨“紅海”困境，對于后續的人才進入將不再具有吸引性優勢，從而可能會導致產業發展的惡性循環，受限于小圈子困境之中，難以真正釋放這項技術的全部價值潛力。由果導因，產值是否能夠擴大同樣將反作用于未來將投入的科研成本，從而反向制約技術發展的可達高度。從肖進團隊的跨界合作案例中我們不難看出，如果實體特效真的要實現其產業化發展路徑，就必須實踐其更為廣闊的市場前景，在既有市場的基礎上擴大可能的消費邊界，跨界尋找潛在的價值方向，將原有的小市場“紅海”擴充到更為廣闊的大市場“藍海”，從而實現產業價值的更高回報，促使正循環高質量發展。

技術的工業化所能解決的是產能問題，而產業化則是真正將技術所蘊含的社會價值釋放的過程。實體特效作為電影拍攝過程中所產生的實用型技術，其市場化的過程不能單一局限于電影本身，更應利用電影所帶來的社會流量將價值延伸到更多的潛在行業中，尋找更為廣闊的發展空間，從而實現實體特效這一產業發展的最優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