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學家何帆：大部分職業不會被人工智能替代

文 童黎

當前的就業問題，尤其是青年人的就業問題引發廣泛關注。時代和大趨勢已變，普通人還有機會嗎？我們與何帆教授進行了一次訪談，他給年輕人提供了一些接地氣的建議。

不要站在人工智能的對立面

記者：2023年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技術趨勢，就是生成式人工智能的發展。大家都很關心人工智能對自己行業的沖擊，那您覺得人工智能對就業市場的沖擊有多大？未來哪些行業或者崗位的就業前景比較好呢？

何帆：我覺得大家在談論人工智能的時候有一個誤區，就是大家關心的都是哪些職業會被替代。其實絕大部分職業是不會被替代的。因為職業主要是一個功能，就這部分人是為了干什么。這個功能還會存在，但實現這個功能需要的技能會變化。比如戰士，這個功能是要找人打仗，這自古以來都有，但軍事技術在發生變化，會用弓箭的就被會用槍的替代了。所以能被替代掉的是技能，而不是職業。未來記者這個行業會不會被替代？不會的。但是未來會用人工智能的記者會替代不會用人工智能的記者。每個行業要關心的問題都是當人工智能來了之后，我能不能跟它合作？

去開發人工智能是很難，但是去用人工智能其實很容易。所以我建議大家多去接觸人工智能，破除對新技術的神秘感，等待它進一步成熟，尤其當它在應用場景上進一步成熟時，若已經做了一定的準備，就能更好地對接上。

記者：不過人工智能有一個問題，它極大地提高了生產和其他各方面的效率，它在提高效率的同時，是不是也不可避免地會帶來大規模的失業？

何帆：每一個新技術，它在最開始的時候都會表現為替代，像汽車首先是替代馬車夫。當家家戶戶都有汽車的時候，它才會給大家賦能，讓大家覺得方便。人工智能到最后也是個賦能的技術，使用它的人工作效率會提升，它也是一個技術平權，隨著技術的發展，會讓原來不會編程、處于劣勢的人也能玩人工智能。

這個轉型的過程中會有陣痛，我們需要注意是不要站在人工智能的對立面。哪怕跟不上，走在隊伍的后面，也要跟著這個隊伍一起走。人工智能在進步的過程中，一定會替代掉原來的很多技能和商業模式。

不迷信專業，技能混搭更重要

記者：在前階段的高考季，網絡上圍繞張雪峰展開了激烈的討論，網友稱“張雪峰的話讓2023年法學專業錄取分數暴漲”，您對此有何看法？您認為張雪峰的思路可行嗎？

何帆：我沒有太關注他對各個專業的具體評價，但如果只是從選專業的角度給考生提建議，會存在誤導和缺陷。大部分人會發現，大學畢業后所從事的工作內容和學校里學的專業知識不完全一樣，包括一些人從事了大學專業的相關工作，但在工作中用到的知識也基本不相干。你不可能在大學四年學完未來幾十年需要的職場技能。進入職場和社會，你會發現還有更核心的技能——怎么跟人打交道，怎么提出創意并說服別人，怎么組織一個團隊……這些是更重要的技能，但學校里面基本不教，專業課也不強調。所以如果真的想成功，你就應該提高這些核心技能。對于很多行業來說，專業無非讓你大概了解一下這個行業，很多真正有用的知識都是邊干邊學。

未來我們要多學習技能，然后把這些技能當成標簽一樣貼到自己身上。你的技能標簽跟別人的技能標簽還要不一樣，你用獨特的技能組合出來的那個你，在未來的職場中競爭力會更強大。我舉個例子，有企業高管朋友告訴我，他旁邊的辦公室秘書在公司特別吃得開，因為她有個技能——手機拍照特別好，領導特別喜歡請她拍照。你說哪有“手機拍照”這個專業？如果只會手機拍照，也找不到工作。她在原來的專業之上增加了一個技能，技能雖小，但是非常管用。比如你的專業是計算機，但同時是樂隊成員，那可能你開發游戲的時候就很搶手，你既能寫代碼，還能從事音樂制作，那就會有更多機會，所以技能的混搭比專業的精準選擇更重要。

何 帆

著名經濟學家，上海交通大學中國發展研究院院長，上海交通大學安泰經濟與管理學院教授。代表作《變量》系列等。2023年出版《找事：給年青一代的就業解惑書》。

跳出刻板印象，會發現還有其他選擇

記者：我們還注意到，您主張“制造業的春天來了”，“金融資本擴張的三大新興產業：房地產、金融、互聯網，如今都在慢慢調整、調控，資本也會慢慢從金融業回到實業”。這一趨勢的最新佐證是什么？對于普通打工人來說，如何抓住這項紅利？

何帆：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發現一個新的變化，比如原來IT人才基本上都是去互聯網大廠，但是現在一些大眾眼中的傳統制造業企業也開始大量吸收這些科技人才，比如比亞迪，工資水平絲毫不遜于互聯網大廠 。

如果你對中國制造業有更多了解，你會發現大眾對工廠、對制造業會有一些誤解，還會覺得那里機器轟鳴，又臟又差。

事實上好多工廠已經完全自動化了，它對工人的要求也在變化。我再舉一個例子，我印象里紡織廠招女工更多，因為紡織需要心靈手巧，但是紡織廠現在都自動化了，用電腦選樣，機械化作業，所以男生也會進紡織廠，因為男生喜歡跟機器打交道。所以我們要跳出原來的刻板印象，多看，會發現還有其他選擇。

我們現在的年輕人可能培訓班上多了，也沒有深入接觸社會，所以會對現實發生的變化特別無感，會覺得未來的發展道路就是考研、考公務員。可是如果多走出去看看，你會發現活法很多，機會很多，就算是以前瞧不上的那些行業，也可能有你比較喜歡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