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婧

距今大約6600萬年以前,世上最后一只非鳥恐龍正在孤獨前行。它周圍已無同類,甚至它已記不清,上一次看到另一只恐龍是多久前的事情了。
它只覺得氣候愈發(fā)炎熱,呼吸的空氣越來越刺鼻。有時突然落下的大雨,沒有帶來久違的清涼,具有腐蝕性的酸雨反而會把它粗厚的皮膚澆得生疼。惡劣的環(huán)境,終于將它帶到了死亡的面前。
它不會知道,屬于它們的時代,由哪一只恐龍率先開啟;也想不到自己的死亡,竟意味著恐龍時代的徹底落幕。但死亡卻無法讓它安息,陸地上那些對它的尸體虎視眈眈的“敵人”,開始按捺不住。
按照慣例,動物會啃食它的血肉,微生物會讓它腐爛,風沙會吹散、磨光它的尸骨。最終,它會被徹底分解,成為二氧化碳、水和無機物。像這樣不留痕跡地回到自然中去,幾乎是所有恐龍的最終歸宿。
但有時候意外也會降臨,只要它的尸骨能夠被快速掩埋,便有可能躲過這一劫。有時候它足夠幸運,在死亡的原地就得以被埋藏起來,但更多的時候它需要借助一股力量,將它搬運至水下進行埋藏。盡管這個過程,依舊是一場驚心動魄的大冒險。
猛烈的撞擊、動蕩的流水、微生物的分解、泥沙的沖刷,都足以讓它尸首異處,甚至消磨殆盡。但是倘若每一次,它都能恰好與那些不利條件擦肩而過,那么它就將進入下一階段——變成化石。
在這個階段,一些礦物會伺機在它空虛多孔的骨架中生長起來,將其骨頭中的空洞填滿,讓它變得緊密且結(jié)實。這種潛移默化的改變,將會持續(xù)數(shù)百萬年之久,直至原本屬于這個生命體的大部分物質(zhì),都被礦物所替代。它也與周圍的泥沙碎屑一起,固結(jié)成巖石。
今天,當這些曾經(jīng)的地球霸主再次出現(xiàn)時,早已不是當年意氣風發(fā)的模樣。它們的身體部分大多變成了零散分布的化石,與周圍真正的巖石混在一起,讓人難以區(qū)分。好在人類頗有智慧,他們僅僅通過一兩個世紀的摸索,似乎就已經(jīng)悟出尋找恐龍的訣竅。
他們知道,在那些由巖漿形成的巖漿巖,以及極端條件下形成的變質(zhì)巖中,不可能找到絲毫的恐龍痕跡。唯獨在那些由細碎顆粒形成的沉積巖中,才有可能埋藏著恐龍的身軀。
他們知道,這些沉積巖也有各自的年齡。年齡太老的巖石中,只會藏著比恐龍更加古老的生物。年齡太小的巖石還未經(jīng)形成,恐龍就早已絕跡。
他們還知道,那些在大海中形成的沉積巖,很少出現(xiàn)像恐龍這樣的陸生生物。而那些在陸地上形成的沉積巖中,更有可能找到關(guān)于恐龍的線索。
為了找到它們,人類也吃盡苦頭。因為這些可能含有恐龍化石的巖層,會隨機分布在不同的地方。很多時候,甚至沒有交通工具能夠抵達。
但充滿求知欲的人類,寧愿冒著危險,也要一次又一次地去往那些難以抵達的目的地,只為尋找每一塊留存至今的恐龍化石。
但并不是每次出征都能大獲全勝,有時更需要好運的加持。例如,早在1958年,人們就發(fā)現(xiàn)了中國山西境內(nèi)的第一件恐龍化石。在隨后的近半個世紀里,人類的苦苦尋覓竟都無功而返。直至2011年以后,山西豐富的恐龍種類和數(shù)量,才呈現(xiàn)在世人眼前。
每當人類發(fā)現(xiàn)可疑目標后,就會用各種各樣的工具,小心翼翼地去除覆蓋在恐龍身上多余的巖石和泥土。將它們滿是裂隙的骨頭重新黏合,再用石膏或大木箱將它們固定好,帶回人類實驗室。在那里,人類會為恐龍洗去污泥,將它們散落、混亂的骨頭重新以正確的方式組合到一起,并為它們精心準備好屬于它們自己的名字。
不僅如此,人類還試圖更加了解它們,以及它們生活的那個世界。例如,從它們牙齒中的食物殘渣化石或糞便化石中,探究它們吃肉還是吃素;從它們的骨骼特征判斷它們的運動姿態(tài);在包裹著它們的巖石中,檢測一種叫做“同位素”的東西,感受恐龍生活時期的冷暖、氧氣是否充足等。
時至今日,在中國古生物學家們近一個世紀的追尋下,超過300種恐龍已在我國被發(fā)現(xiàn)。這也讓中國成為世界上發(fā)現(xiàn)恐龍最多的國家,沒有之一。
在如今的中華大地上,曾有千姿百態(tài)的恐龍源源不斷地涌現(xiàn)出來。早在大約2億年前,那是侏羅紀的開端,一些古老的恐龍“登陸”云南,當時的云南并非如今日般四季如春,氣候更接近現(xiàn)代的非洲大草原。
生活在那里的一種恐龍,長著較長的脖頸、小小的腦袋,以及一口“矛狀”的牙齒。無論從樣貌還是身材上來看,它們都不是追捕獵物的狂野獵手,而更像是一群溫和的“素食主義龍”。2億年后的人類根據(jù)它們的化石發(fā)現(xiàn)地點,將它們稱為祿豐龍。
而同一時期,離云南不遠的四川盆地,大部分還浸泡在湖水之下。但在侏羅紀行至過半時,那里便會迎來滄海桑田般的驟變。古老的大湖泊變遷為星羅棋布的小湖泊,環(huán)境更加溫潤,植被因此繁茂。優(yōu)越的生態(tài)環(huán)境為恐龍們提供了絕佳的棲息地,植食恐龍的數(shù)量與種類激增,肉食恐龍同樣不甘落后。
而面對兇猛來襲的肉食恐龍,植食恐龍也絕不會坐以待斃。它們有的在尾部長出像鐵球一樣的尾錘,例如最早一批出現(xiàn)這種身體結(jié)構(gòu)的李氏蜀龍。有的則在背上長有像劍一樣的尖利骨刺,例如恐龍中的“劍客”——太白華陽龍。
這是一個植食恐龍與肉食恐龍并駕齊驅(qū)的時代。恐龍的輝煌已初見雛形,似乎是環(huán)境過于安逸,到了侏羅紀晚期,一些植食恐龍脖子越來越長、體型越來越大,馬門溪龍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代表之一。而肉食恐龍,也越發(fā)健壯、越發(fā)兇猛,例如脾氣異常火爆的上游永川龍。
更多種類的恐龍出現(xiàn)在更廣闊的陸地上,成為彼時當之無愧的地球霸主。接著,侏羅紀結(jié)束,白堊紀到來。如今的冀北遼西地區(qū),成為恐龍安家的絕佳場所。在那里,針葉林、松柏、蕨類,甚至還有灌木和草本,共同構(gòu)成了原始而又蔥郁的森林。
此時一種奇特的恐龍,成為新時代的新面孔。它們一反常態(tài),長有與鸚鵡類似的嘴巴,因此人稱“鸚鵡嘴龍”。對這種恐龍來說,兩米的體長就已屬罕見,在一眾體型碩大的恐龍中顯得格外嬌俏。它們還比較偏食,尤其偏愛植物根莖與堅果。這類食物難以咀嚼,但聰明的它們就將碎石子一同吞下以助消化。
在這個以溫暖氣候為大背景的時代,偶爾也會出現(xiàn)寒冷的小插曲。尤其在今天的遼寧地區(qū),一些恐龍紛紛選擇“穿皮草”以度過嚴寒,其中甚至包括強悍的食肉恐龍——華麗羽王龍。盡管它們身披羽毛,卻不能飛翔。僅有一些更加靈巧的成員,掌握了滑翔的本領(lǐng)。但它們中的一部分,已演化成了真正的鳥類,沖上云霄。
“龍丁興旺”的家族,似乎有著一片光明的未來,但誰也不曾料想災(zāi)難竟悄然而至。火山、高溫、河湖干涸、小行星撞擊爭相登臺,安穩(wěn)的生活仿佛在頃刻之間化為烏有。在無力招架的自然變化面前,恐龍們紛紛逝去。直至最后一只恐龍死亡,轟轟烈烈的恐龍時代就此終結(jié)。
孟德爾//摘自星球研究所微信公眾號,本刊有刪節(jié),飛客流依/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