嘮 叨

向立成

“林歡歡，你能不能快一點兒，穿個衣服花了多少時間？加上刷牙、洗臉、吃飯的時間，只有十分鐘了，你快一點兒！”媽媽站在門口不停地催促著睡眼惺忪的林歡歡。

林歡歡費力地穿上了衣服，磨磨蹭蹭地下了床，嘟囔著說道：“知道了，知道了，每天就知道催催催。”

“哎—林歡歡，我要是不催你，你還不天天遲到??！”媽媽瞪圓了眼睛說道。

“我遲到了嗎？”林歡歡不服氣地回道。

“要不是我，你能不遲到嗎？”媽媽再次強調自己的作用。

“我遲到了嗎？”林歡歡重復道。

“你……”媽媽被林歡歡頂得無話可說。

在媽媽的凝視下，林歡歡刷完牙、洗完臉，終于坐到了餐桌前。

“你還有三分鐘的吃飯時間。”媽媽沒好氣地說道。

林歡歡看了看餐桌上的早餐，嘟著嘴巴說道：“又是這些我不愛吃的，我要吃漢堡，我要吃薯條，我要吃烤腸。”

“吃那些干啥？這雞蛋，這牛奶，這火腿，這水果，這奶香饅頭，都是你每天必需的營養物質，快吃吧，別啰唆了?！眿寢屨?。

林歡歡很不情愿地往嘴巴里塞著，沒吃幾口，就站起來說道：“我飽了，走吧?！?/p>

“這才吃幾口啊，你這蛋黃怎么不吃，蛋黃是補腦子的，快吃了?！眿寢尣粷M地說道。

“我不愛吃蛋黃，吃蛋黃會噎著。”林歡歡背著書包說道。

“配上牛奶就不會噎著了。來，吃一口就好了?！眿寢尣粎捚錈┑貏竦?。

“行了行了，我吃還不行嗎？”林歡歡用英勇就義般的神情吃下了那顆蛋黃，然后背著書包出門上學去了。

結束了一天的功課，寫完了作業，林歡歡開始了寫日記，這也是她從小學一年級就開始堅持做的一件事情，也是唯一一件不用媽媽催的事情。

2006年5月5日? 天氣：陰? 心情：一般

今天，又是被媽媽“趕鴨子”的一天，耳邊到現在都是她“快點兒”“快點兒”“快點兒”的聲音，我的頭都要炸了。哼！越催我越慢。我好想快點兒長大啊，這樣我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吃漢堡、吃雞翅、喝可樂了，哇哈哈哈，最主要的是，再也不用聽媽媽催命一樣的嘮叨了。

時間過得很快，小學的生活很快就結束了，然后初中三年、高中三年，林歡歡依然是在媽媽的催促聲中生活、學習、成長。終于，林歡歡高中畢業了，收到了一所還算不錯的大學的通知書，但是專業不盡如人意。媽媽并不愿意林歡歡去讀這個大學，因為林歡歡是被調劑到這個專業的，就業前景并不太好；但是林歡歡一心只想脫離媽媽永無休止的嘮叨聲，于是義無反顧地去大學報到了。

四年的大學生活，讓林歡歡感到無比開心，雖然媽媽仍然會不時地打電話嘮叨她要做啥、不能做啥，但總歸不在自己身邊，有時自己還可以選擇不接電話，媽媽也沒有辦法。

林歡歡大學畢業了，被媽媽異常堅決地留在了家鄉的那個城市，理由很簡單：“媽媽只有你這一個女兒，我不能讓你離我太遠?！钡?，林歡歡也提出了條件，就是媽媽不能干涉自己的自由，也不能一直在自己身邊催這催那，因為自己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為了把女兒留在身邊，媽媽選擇了讓步，答應了林歡歡的條件。

林歡歡在離家不遠的地方找了一份工作，在一個公司里當文員，每天忙得不可開交，有時吃飯都顧不上，點上一個漢堡加一杯可樂就打發了。

一天晚上，林歡歡和同事們在公司里加班，她嚼著自己早已吃厭了的漢堡，忽然有點兒懷念媽媽做的飯菜，腦子里靈光一閃，想起了自己小時候寫的日記，那時候最向往的就是現在手里最討厭的漢堡。

加完班，林歡歡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媽媽聽到林歡歡開門的聲音，披著衣服迎了出來：“歡歡回來了，我給你留了點兒湯，熱一下給你喝了，補補身子。等著??！”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林歡歡已經沒有了寫日記的習慣了，上學時期寫的日記本也被她整理到了一個箱子里，塞在了床下。林歡歡費力地從床下把那個裝日記本的箱子拖了出來，找到了小學時候的日記本，稚嫩的筆跡出現在她眼前，為她打開了一扇記憶的大門……耳邊媽媽催促的嘮叨聲響了起來，自己曾經無比向往脫離的那種被不斷催促的生活，仿佛又回來了。

正當林歡歡沉浸在兒時的回憶的時候，媽媽端著湯碗走了過來：“歡歡，湯熱好了，快點兒喝吧。”

林歡歡扭過頭看著媽媽端著的湯碗，瞬間熱淚盈眶，哽咽著說道：“媽，你還是像小時候一樣嘮叨我吧，我想聽……”

“林歡歡，快喝湯，再不喝，就涼了！”媽媽提高了音量催促道。

林歡歡抹了把眼淚，接過湯碗，嘴里嘟囔著：“知道了知道了，就知道催催催。”

母女兩人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