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筆與『初戀』

文馬海霞

我18 歲那年冬天，在師范大學讀書的高中同學大桃寫信讓我去找她玩。師范大學離我們學校不遠，乘火車坐三站就到了，周六去，周日歸，時間上允許，我欣然應允。

我專門去學校門口的小超市買了眉筆和口紅，出去游玩當然要打扮得漂亮點。周六下午，乘火車順利和大桃匯合。晚上大桃的男朋友請我吃飯，作陪的還有一位美術系的男生小路，和大桃男友是老鄉。

小路穿了一件軍綠色棉大衣，大衣敞開穿，露出里面的白色毛衣，脖子上搭著一條大紅色圍巾，服飾搭配的三色原則被他拿捏到位。

小路很會打扮，人也長得精神。吃飯時，小路老看我，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飯后，小路邀請我們三人去教室坐坐，還拿出他的人物素描讓我們看。他畫得非常逼真，我當即便獻上了夸獎和崇拜之詞。

小路見我喜歡畫畫，便拿起鉛筆在紙上畫了起來，邊畫邊跟我講，什么是三庭五眼，還重點講了標準眉形的畫法。

他還跑去超市買了兩支眉筆，送給我和大桃。說這支眉筆只有3 角錢，但筆芯偏硬，畫出的眉毛質感好，影樓都用這款眉筆。

回到大桃宿舍后，大桃非說，小路一晚上老看我，又教化妝又送眉筆，肯定看上我了，抽空她讓男友問問他，是不是對我一見鐘情。

我心里小鹿亂撞，期盼我倆一見鐘情，但心里話哪敢隨便說呀，只能嗔怪是大桃多想了。返校后，我一直盼著大桃來信，報告好消息，但直到放寒假也沒盼來大桃的信。

寒假時，和大桃碰面，大桃說，小路那天是被我的“美貌”所吸引。我心里一陣興奮，這件事看起來還有轉機。

大桃繼續說：“小路的姐姐開影樓，他從小學美術，有美術功底，他姐教他化妝，一學便會。他經常去影樓幫忙，養成職業病了，看到有人眉毛畫得不像樣，就想上手給改了。那次，你的眉毛畫得又濃又黑，他說像兩條毛毛蟲，一看便知你不會畫眉，而且用的眉筆顏色偏軟偏深。礙于第一次見面，他不好意思直接提醒，便借看素描的機會，給你普及一下眉毛的畫法，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嘛。”

原來不是被我的“美貌”所吸引，是被我的“眉毛”所吸引呀！這段失敗的“初戀”后勁頗足。后來，我在單位干夠了，想換工作，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化妝師，我暗自和小路較勁，一定要在化妝技術上超越他。

可惜，我和小路只有一面之緣，此后再無來往。但他送我的眉筆確實好用，這款眉筆成了我的專用眉筆。我后來在小鎮開彩妝店，借鑒了小路的做法，用“3 角錢”眉筆當贈品送給顧客，并且免費教大家眉毛的畫法。本來是一個店內開業活動，沒想到卻把這款便宜又好用的眉筆宣傳了出去，成為店內眉筆的“扛把子”。現在這款眉筆漲價了，零售價1 元多，但作為眉筆界的元老，它依然是老主顧的最愛。

每次有新顧客進店買眉筆，我還是主推這款眉筆，并順帶教會她們畫眉，通常眉毛畫法講完了，顧客也跟我熟絡了。雖然這款眉筆是微利，但它會幫我留住顧客，讓新客成為回頭客。

隔著二十多年的光陰，再回首，才驀然發現，當年那個因“毛毛蟲”眉毛所引發的故事，有人情有溫度。那段被誤會的初戀帶給我的“紅利”，我依然在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