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心中的暴力究竟從何而來？

曉林

5歲女孩豆豆因為打人、咬人，屢教不改，被幼兒園勸退。在家里她也是個“小暴徒”，動不動就發脾氣，跟奶奶動粗。父母不禁疑惑——

“我知道媽媽不愛我。沒什么，等我長大了，有老公愛我。我才不會在周末回來看她！”一個５歲女孩這樣奶聲奶氣地發狠，讓人聽了心驚

豆豆是一個5歲女孩，上幼兒園大班。因為一周內3次咬傷小伙伴，接連被家長投訴，幼兒園不得不請豆豆的媽媽岳女士到園，商討豆豆轉園的事。幼兒園老師委婉地提醒岳女士，可以帶豆豆看看心理醫生，豆豆的暴力傾向十分明顯，不大正常。

“這孩子品質不好，對誰都兇巴巴的。”在心理咨詢室，岳女士張口就給女兒定了性，表情中鄙夷多于擔憂，“沒辦法，這是基因的問題，她爸爸就是一個不可理喻的人。”

岳女士告訴我，豆豆在家經常發脾氣，一不滿意就大聲叫喊、摔東西。一天，奶奶勸她喝牛奶，她不配合，躲來躲去，最后生氣了，接過牛奶潑到奶奶身上，還惡狠狠地瞪奶奶，大聲喘粗氣，明顯是在發出攻擊警告。

幼兒有暴力傾向，大多是多動癥、自閉癥導致的，但我跟豆豆交流不到半小時就排除了這兩種病癥的可能。

聽說要和我“隨便聊聊”，豆豆很興奮，乖乖地坐在沙發上，微笑著看我，等我發起話題。交流中我了解到，她很愛媽媽，總想黏著媽媽，但媽媽工作忙，下班了也不肯陪她玩，而是在電腦前加班。爸爸喜歡釣魚，周末肯定不在家，平時下班了經常和釣友們喝酒，很晚才回家。

“媽媽不理我，我就搗亂給她看！”豆豆開始向我炫耀她的小聰明，“我故意打碎一個杯子，再尖叫兩聲，媽媽肯定跑過來打掃，然后抱我一會兒，讓我別害怕。我喜歡媽媽抱我，但是她很快就松開了，我只好想別的辦法。”

豆豆想出的辦法大多和暴力有關，比如摔東西、哭鬧、罵人、喊叫、把媽媽的紗巾扔到樓下，甚至攻擊奶奶。

我問：“你這樣搗亂，不怕媽媽罵你嗎？”

豆豆笑了一下：“罵我也好啊，總比不理我強吧。”

后來，豆豆的搗亂行為越來越離譜，比如折斷媽媽養的花、偷走媽媽的口紅、卸載媽媽手機里的軟件、在幼兒園咬人。她承認，自己這樣做一半是為了吸引媽媽的注意，一半是報復媽媽的冷漠。她小聲告訴我，做壞事的時候她特別開心，就像動畫片《哪吒之魔童降世》里的哪吒那樣。

“我知道媽媽不愛我。沒什么，等我長大了，有老公愛我。我才不會在周末回來看她！”一個５歲女孩這樣奶聲奶氣地發狠，讓人聽了心驚。

“女人要想在事業上成功，必須一定程度上舍棄家庭。”岳女士語出驚人

豆豆心中的暴力無疑是成長環境造成的，其中，岳女士的冷漠是主要因素。因為沒有得到足夠的愛和尊重，所以豆豆也不會愛別人、尊重別人。

那么，岳女士為什么不愛自己的女兒呢？我猜，是婚姻不幸福導致她無暇顧及女兒。可是，我把問題想簡單了。

交流中我了解到，岳女士是一個事業型女性，在一家外貿公司做行政主管，工作雷厲風行，威信很高。

“女人要想在事業上成功，必須一定程度上舍棄家庭。”岳女士語出驚人。

通常情況下，討論價值觀很容易不歡而散，于是我另辟蹊徑，請岳女士談談自己的媽媽，果然一下就找到了問題的根源。

岳女士告訴我，她的媽媽已退休，曾是省外貿系統的領導，事業心極強。

“生活中，我不記得媽媽笑過，她的笑容定格在照片上。”岳女士回憶自己的童年，“她對待我和哥哥，就像對待公司里的員工，要求特別嚴格。如果我們犯錯，哪怕只是弄掉飯粒之類的小錯，也會被她懲罰。她從不嘮叨，只是怒視著我，讓我毛骨悚然，我拼命思索做些什么才能讓她放過我。”

我問：“媽媽經常抱你嗎？”

“不！”岳女士大聲否認，夸張地搖頭，“我不記得她抱過我，但在夢中，她經常抱我，抱得很緊很緊……”

岳女士像是終于找到了一個愿意傾聽的人，滔滔不絕地傾訴她童年的不幸。原來，她小時候也是一個脾氣暴躁的小姑娘，動不動就摔東西、罵人、咬人，豆豆幾乎是她的翻版，而為人母的岳女士，又像是她媽媽的翻版。她對媽媽的怨恨一直未能消解，并在不知不覺中承襲了媽媽的做法，重事業、輕家庭，對女兒缺少關愛，把女兒看作累贅。

這是多么可怕的代際傳承！

“其實，愛孩子不是因為時間精力問題，而是心態問題。”我說，“比如，每天抱抱豆豆，幾分鐘即可，這點兒時間真的抽不出來嗎？”

傾訴了兩個小時后，岳女士突然停住，思忖片刻，苦笑：“我好像成了最不想成為的那種人。”

我馬上向她表示祝賀：“太好了！你找到了問題的根源，我相信你一定能治愈自己。”

接下來，我們又聊了很久，主題是媽媽的責任。我告訴她，父母是孩子的法定監護人，照顧孩子、教育孩子是不容推脫的責任。注重事業是盡社會責任，愛孩子是盡家庭責任，兩者不可偏廢，以犧牲家庭來追求事業成功，未免代價太大。

“其實，愛孩子不是因為時間精力問題，而是心態問題。”我說，“比如，每天抱抱豆豆，幾分鐘即可，這點兒時間真的抽不出來嗎？”

岳女士一臉羞愧：“我明白了。您快說說，以后我應該怎樣做？”

我說：“還記得童年的那些未能實現的夢嗎？媽媽緊緊地抱你、陪你看動畫片、和你一起玩游戲、給你買漂亮的裙子……豆豆可能也在做這些夢，為什么不幫她圓夢呢？”

岳女士豁然開朗：“對，那一定十分美好！”

我意味深長地說：“是啊，幫女兒圓夢，同時也彌補了自己的遺憾，我看應該是二十分的美好。”

我向岳女士提出兩點建議：

第一，學習交流的技巧。

我要求岳女士每周至少和豆豆深入交流兩次，每次不少于半小時。與豆豆交流時，要多表揚少批評、多傾聽少說教，讓豆豆在愉快的氣氛中學會與人友好交流。

第二，給豆豆提供宣泄負面情緒的方式。

鑒于豆豆的攻擊性行為已經出現得很頻繁，我建議岳女士多帶豆豆從事以下活動，減弱她的情緒強度，減少攻擊行為：

1.繪畫。讓豆豆在白紙上涂鴉，宣泄負面情緒。如果岳女士能陪豆豆一起涂鴉，效果更好。

2.撕紙。找來一些廢紙放在家里，讓豆豆感覺想發脾氣的時候或不高興的時候去撕。

3.體育活動。盡量讓豆豆攀、爬、跑、跳、翻、滾等，使她消耗過剩的精力與體力。

4.轉移注意力。如聽音樂、看動畫片、閱讀等，使豆豆離開誘發憤怒的情境，在優美的、有吸引力的環境中安靜下來。

【編輯：陳??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