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護理技術在復發性口腔潰瘍中應用的研究進展

楊思佳，吳 山，杜勁松，李 力*，鄭丹妮，葉春紅，曾亦君

1.杭州師范大學，浙江 311121；2.杭州師范大學附屬醫院

復發性口腔潰瘍(recurrent oral ulcer，ROU)，亦稱復發性阿弗他潰瘍或復發性阿弗他口炎，是一種常見的口腔黏膜疾病，發病率為5%～66%[1]。臨床常累及唇、舌、軟腭等黏膜部位，且多伴局部腫痛。因復發性口腔潰瘍復發率高且病情纏綿難愈，嚴重影響病人生活質量，長此以往亦會對病人的身心健康帶來嚴重傷害[2]。

現代醫學對于復發性口腔潰瘍發病機制仍不明確。研究表明,飲食習慣、精神創傷、免疫紊亂以及遺傳因素與其發病相關[3]。目前,現代醫學對于復發性口腔潰瘍治療仍以糖皮質激素、靶向分子抑制劑等藥物局部抗感染治療為主，這無法減少病情的反復，且上述藥物長期使用常造成一些病人難以承受的不良反應[4]。近年來，隨著中醫護理技術在臨床中的推廣運用，其干預療效逐漸被認可，且表現出簡便、效廉、易于推廣的特性，已成為治療復發性口腔潰瘍的必要措施。基于此，本研究就復發性口腔潰瘍的病因病機、證候分型及常見中醫護理技術在復發性口腔潰瘍中的應用現況進行綜述。

1 復發性口腔潰瘍病因病機及證候分型

中醫古籍對復發性口腔潰瘍沒有記載，根據其臨床特征，可歸屬于中醫學“口瘡”“口疳”“口糜”的范疇。最早記載于《素問·氣交變大論》：“歲金不及，炎火上行……民病口瘡……”可見，口舌生瘡，為火熱熾盛之象。此后，醫家對本病的認識逐漸加深。《圣濟總錄》載：“口瘡，因心脾有熱，上焦氣沖……”，心氣通于舌，心火上炎，則舌紅生瘡；脾氣通于口，脾主運化，功能失調則釀熱生瘡。故中醫認為本病病因病機以“火”為主，加之先天稟賦異常或后天飲食勞倦、情志不遂等，致使心、脾等的臟腑功能失調，循經炎上而發。常見證型為心脾積熱證、胃火熾盛證、陰虛火旺證、脾虛陰火證和脾腎陽虛證[5]。

2 中醫護理技術在復發性口腔潰瘍中的應用

中醫學治療復發性口腔潰瘍的歷史悠久，其干預除內治優勢以外，還可圍繞治火調脾胃實施中醫護理特色的外治療法。根據古籍及臨床資料記載，復發性口腔潰瘍中醫護理技術主要包括灸法、耳穴埋豆、中藥外敷、推拿療法等，其對于復發性口腔潰瘍的治療和護理極其重要。

2.1 灸法

灸法是中醫特色療法之一，《醫學入門》謂：“虛者灸之，使火氣以助元氣也”，故灸法多被用于虛證的治療。現代研究發現，灸法不僅能調節血液循環，還能通過神經系統實現對機體的整體調控[6]。臨床灸法形式多樣，可采用艾灸（如麥粒灸、盒灸）、藥線點灸干預不同證型及病程的復發性口腔潰瘍病人。楊梅等[7]運用麥粒灸對脾腎陽虛證復發性口腔潰瘍病人予以治療，結果表明，麥粒灸能快速改善急性期病人的潰瘍癥狀，而中醫癥候改善情況在中后期更明顯。

麥熙[8]研究表明，取足三里、神闕穴盒灸對脾胃虛寒證復發性口腔潰瘍病人有理想的療效，且能延長發作周期。此外，隨著中醫藥的廣泛應用，其治療復發性口腔潰瘍漸顯成效。劉姣等[9]為復發性口腔潰瘍病人行壯醫藥線點灸治療，治療后采用局部治療療效評價試行標準（DP 分級法）評定療效，發現予以壯醫藥線點灸治療后病人近遠期療效均佳。可見，灸法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善復發性口腔潰瘍病人的相關癥狀及預后，但使用其他灸法治療不同證型復發性口腔潰瘍的研究較少，有待進一步探索。

2.2 穴位敷貼

穴位敷貼醫治復發性口腔潰瘍由來已久，《本草綱目》載：“口舌生瘡者，以茱萸末醋調貼足心”，古人用中草藥制成藥餅貼敷于相應穴位，在局部刺激下，引火下行以治療復發性口腔潰瘍。現代醫者也有用此方法進行醫治，如趙翔宇[10]證實相較于西藥組，予以穴位敷貼（茱萸末貼于涌泉穴）配合中藥口服治療，在復發性口腔潰瘍中應用價值更高。張軍梅[11]將穴位敷貼（貼于涌泉、足三里、氣海等穴）應用于脾腎陽虛證復發性口腔潰瘍，也取得不錯的成效。此外，王明杰等[12]采用中藥貼臍配合溫針法治療脾虛濕困證復發性口腔潰瘍病人，結果顯示其總有效率為96.7%，且可延長潰瘍復發間歇期。在此類研究中，涌泉穴、神闕穴為穴位敷貼治療復發性口腔潰瘍常用穴位。涌泉穴位于足心，為元陰元陽之起源地，有滋陰降火的功效；神闕穴位于臍部，為經絡之總樞，可使藥物通經貫絡而達全身。由此認為，穴位敷貼對復發性口腔潰瘍的治療具有實際意義。

2.3 穴位注射

穴位注射又稱水針療法，是指將小劑量藥物注入特定穴位，達到藥穴相配的綜合效應。采用瀉火解毒、疏風散熱的藥物可對實熱型復發性口腔潰瘍起到事半功倍之效。洪順垣等[13]運用耳穴注射（取胃俞、足三里予以雙黃連注射液）治療胃火上炎證復發性口腔潰瘍病人，結果顯示，觀察組總有效率為97.5%，口干、便秘等火熱癥狀改善優佳，且可降低血清腫瘤壞死因子（TNF）-α 水平，進而抑制炎癥進展，為進一步探索其作用機制提供依據。王甜甜等[14]予穴位注射（取心俞、脾俞、足三里予以雙黃連注射液）配合火針治療心脾積熱證復發性口腔潰瘍病人，結果表明，該療法對于輕中重度復發性口腔潰瘍均有效，且中重度復發性口腔潰瘍治療組療效較對照組更顯著，同時還發現隨病人病程延長、年齡增長，療效呈下降趨勢。在后續研究中，其還將該療法施以不同證型復發性口腔潰瘍病人，均獲得滿意療效[15]。值得注意的是，目前涉及穴位注射配合針刺治療復發性口腔潰瘍研究雖較多，但多為同一研究者的研究。

2.4 中藥外敷

直達病所是中藥外敷最突出的特點，尤其適用不肯服藥之人、不便服藥之癥及急性發作期者。歷代醫家對口瘡論述頗多，東漢張仲景曾提到甘草、干姜相配可治療復發性口腔潰瘍；明代孫一奎醫方則是將薄荷、黃柏等分加入青黛而成。后世中藥外用療法也繼承了傳統中醫藥理念。秦風霞等[16]予自制口瘡靈方治療復發性口腔潰瘍病人，其將金銀花、薄荷、甘草、青黛、黃連、細辛等，涂抹于病人潰瘍處，每日4 次，持續1 個月，研究結果顯示，兩組治療前后病情、免疫功能改善情況差異有統計學意義。與李雪[17]的研究結果一致。此外，郭楊志等[18-19]使用自制方治療輕型、重型復發性口腔潰瘍病人，療效均佳，表明中藥外敷適宜用于不同程度復發性口腔潰瘍。有研究表明，可予以馬應龍龍珠軟膏、口瘡消痛散對復發性口腔潰瘍進行治療[20-21]。但中藥外敷的最佳中藥方劑、適宜劑量等仍須進一步循證研究。同時，中藥外敷可能引發局部皮膚過敏反應，易過敏的病人需慎用[22]。

2.5 耳穴埋豆

中醫認為經絡與耳緊密相連，《靈樞》曰：“十二經脈上結于耳”，而臟腑經脈失調無不反映于口，刺激耳穴可疏通口部相關經脈，起到行氣活血、調養臟腑的作用。張志燕[23]在辨證分型的基礎上，對復發性口腔潰瘍病人予以耳穴埋豆（取舌、神門、耳尖、腎上腺、內分泌等穴）及中藥治療。囑病人每日自行按壓，每次1～2 min，每周貼壓2 次。治療后發現治療效果尤佳，且可提高生活質量。王麗等[24]行耳穴埋豆配合中藥口服治療復發性口腔潰瘍，操作方法為耳部取心、脾、口、舌、神門、腎上腺等穴，王不留行籽固定，按壓以發麻脹痛為度，每日4 次或5 次，每次1～5 min，隔3 d 更換1 次，10～15 d 為1 療程，結果顯示，該法鎮痛作用好，且病人的生活質量也得到提高。耳穴埋豆無創且操作簡單，備受病人喜愛，但多數研究存在按壓時長、評價標準等不統一，需進行標準化研究。

2.6 推拿療法

推拿是傳承千年的傳統中醫手法，自古就有推拿治療復發性口腔潰瘍的記載，《幼科推拿秘書》謂：“推心火，凡心火動，口瘡弄舌……皆宜推而清之”。現代研究也發現，通過穴位按摩引起機體的應急反應，可使大腦皮層的失衡狀態得以恢復[25]。王金玄等[26]在聯合口腔操基礎上為復發性口腔潰瘍病人行穴位按摩，選取頸部廉泉穴、足內側照海穴及手部陽谷穴三穴進行點按，每次5～10 min，每日2 次，連續干預半年后比較兩組病人心理痛苦程度與潰瘍復發率，發現治療組效果更佳。因推拿方便易行，且能避免患兒承受針藥之苦，備受患兒家長的青睞。小兒推拿取穴多分布在手部，以五經（即脾經、肝經、心經、肺經、腎經）為常用[27]。李施[28]對小兒復發性口腔潰瘍運用推拿（取心經、脾經及內勞宮穴）輔以中藥方劑的治療方法，成效顯著。此外，推拿前應評估病人是否存在出血、血栓等禁忌證，同時操作者應保持手法柔和、力度適中。

2.7 拔罐療法

拔罐療法最早見于《五十二病方》，晉代葛洪《肘后備急方》中將其稱為“角法”。拔罐療法醫治口腔類疾病擁有悠久歷史，復發性口腔潰瘍是其適應證之一。研究證實，血液循環促進理論是拔罐療法發揮療效的主要生理學機制[29]。陶冬梅等[30]將復發性口腔潰瘍病人分為急性期和緩解期施以干預，前者以中藥治療為主；后者根據疾病特點，治療時取心俞、脾俞、胃俞、足三里等穴，每晚睡前予以穴位拔罐，每次10～20 min，取得肯定的療效。然而，近幾年拔罐療法在復發性口腔潰瘍治療中未見應用，這可能與古籍記載零散、歷史發展源流不明確等原因有關，也可能與拔罐療法臨床適宜病癥和優勢病癥的研究內容稀缺有關。

2.8 聯合療法

目前，部分學者將2 種或2 種以上中醫護理技術應用于復發性口腔潰瘍。羅崗[31]在常規護理的基礎上給予濕熱質復發性口腔潰瘍病人穴位敷貼、耳穴埋豆聯合療法，充分發揮兩者優勢。張寶琴等[32]采取中醫護理模式，研究顯示，治療組護理滿意度(98.10%)明顯優于對照組(74.29%)，穴位注射、穴位敷貼和中藥外敷等聯合使用臨床推廣價值高。鄧筠[33]在臨床試驗時，從中醫體質辨識的角度論治，予以穴位敷貼配合中藥沐足的治療方法，同樣取得滿意的效果。此外，也有研究采用推拿聯合中藥外敷對小兒心脾積熱證復發性口腔潰瘍進行干預，療效理想[34]。從整體上看，復發性口腔潰瘍聯合療法的報道較少，可能導致療效局限。另外，多法聯合應用不可避免會產生較多的混雜因素，導致其臨床重復驗證困難。

3 小結

中醫護理技術為復發性口腔潰瘍的治療提供了新思路，其在改善復發性口腔潰瘍相關癥狀、提高愈后質量、降低潰瘍復發等方面的近遠期療效均有較明顯的優勢，但也存在以下幾方面問題：1）多數報道缺乏較為周密的設計，不能做到隨機對照，且樣本量小、追蹤觀察時間短，削弱了研究的可靠性；2）中醫護理技術在復發性口腔潰瘍中的應用并不廣泛，如涉及拔罐、中藥沐足等的研究甚少；3）復發性口腔潰瘍病因復雜，但臨床上大多研究僅施用一種中醫護理技術，影響了其有效性的體現；4）大部分研究鮮有對中醫護理技術機理的分析，對復發性口腔潰瘍證候分型也較少提及；5）盡管灸法、穴位敷貼等已被《口瘡中醫臨床實踐指南(2018)》[35]推薦使用，但施以某種中醫護理技術時，對操作內容、評價指標缺乏統一標準，且尚無可依據的中醫護理指南或專家共識，導致大范圍推廣實施受限；6）臨床中醫護理專科人才儲備不足，且中醫護理技術的選擇及使用存在處方權限。今后需開展更多大規模臨床研究加以完善，逐漸探索出一條以中醫辨證理論為基礎、以中醫護理技術為特色的復發性口腔潰瘍臨床護理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