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輪巴以沖突何時休？

文 | 《中國報道》記者 陳珂

本輪巴以沖突引發的戰火仍在繼續。

根據聯合國網站11月5日發布的數字，本輪沖突已造成巴方近萬人死亡，2 萬多人受傷；以方約1400 人死亡，5000 多人受傷。加沙地帶62%的人口流離失所，人道主義災難深重。這次沖突對巴以雙方內部政局、地區安全乃至世界局勢都產生深遠影響。

復旦大學國際問題研究院研究員、中東研究中心主任孫德剛告訴《中國報道》記者，本輪沖突以色列極有可能在軍事上取勝，但這不能成為政治上的勝利，沖突終將走向何方取決于以色列的戰略目標是什么。

“外溢到整個中東的可能性較小”

10月19日，以色列多地響起火箭彈防空警報，哈馬斯隨后認領了部分襲擊。以色列方面則繼續對巴勒斯坦加沙地帶發動空襲，導致多人傷亡。有報道稱，以方空襲波及一所收容加沙當地流離失所者的學校。

時間再往前，據巴勒斯坦通訊社10月17日報道，以色列軍隊當晚空襲加沙城阿赫利阿拉伯醫院，造成數百人死傷。這次襲擊令戰事進一步趨緊，并且外溢風險加大。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譴責稱，阿赫利阿拉伯醫院爆炸是“以色列缺乏最基本的人類價值觀的最新例證”。

孫德剛向記者分析，本輪巴以沖突不斷升級與以往有很大不同。其一，這次是哈馬斯發起突襲，屬于弱者對強者先發制人。其二，以往以色列和哈馬斯在加沙地帶交火，基本上以以色列空中打擊摧毀哈馬斯的軍事設施和指揮系統而告終，這次以色列要進入地面作戰并剿滅哈馬斯。其三，美西方一改以往停火止戰、恢復和平的立場，支持以色列采取報復性打擊措施。

10月18日，表決聯合國安理會一項呼吁加沙人道主義停火的決議草案時，美國“一票否決”，不僅拱火本輪巴以沖突，也使聯合國安理會這一全球性機構陷于政治癱瘓。美國因此招致了廣泛批評。

觀察目前形勢，本輪沖突是否會覆蓋更大的地理范圍，引發新一輪中東緊張局勢，受到普遍關注。在接受《中國報道》記者采訪時，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中東所所長牛新春指出，沖突目前還無明顯外溢，戰場主要集中在加沙，同為巴勒斯坦領土的約旦河西岸雖有一些沖突，但烈度較低。

具體到周邊國家，在黎巴嫩，真主黨同以色列在黎以邊界有零星交火；在敘利亞，作為對10月14日“兩枚火箭彈從敘利亞境內射向以色列”的回應，以色列對大馬士革國際機場和阿勒頗國際機場跑道進行了轟炸，顯得較為克制。

“至少到目前為止，本輪沖突外溢到整個中東的可能性較小，第六次中東戰爭不太可能被引爆。”牛新春分析稱。但他同時表示，黎巴嫩是否會加大參戰力度還有待觀察。

當地時間10月16日，以色列空襲后，加沙城內受傷的巴勒斯坦人抵達希法醫院。

在以色列北部與黎巴嫩交界地區，黎以雙方于10月19日發生多次交火，當地緊張局勢仍在持續。民眾情緒也被點燃，此前阿赫利阿拉伯醫院遭襲后，在黎巴嫩，大批抗議者就聚集在通往美國大使館的廣場上，試圖沖破安全屏障。

牛新春稱，以色列重點關注加沙地帶，當前的各種信息表明，未來一段時間以色列要逐門逐戶清除哈馬斯，進行全面的地面占領。“如果加沙爆發大規模地面戰爭，黎巴嫩邊境同以色列極有可能沖突升級，而由于伊朗跟黎巴嫩真主黨關系密切，伊朗也可能會間接卷入進來。”

而據塔斯社及伊朗伊斯蘭共和國通訊社10月17日報道，伊朗外長阿卜杜拉希揚表示，伊朗卷入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之間的沖突是“可以想象的”。他表示，伊朗不支持沖突擴大，但該國有可能參戰，因為任何一方都不能對當前局勢保持無動于衷，如果以色列“繼續犯下戰爭罪行”，沖突地區“將開辟其他戰線”。

美國斡旋努力落空

當地時間10月18日11 時許，美國總統拜登乘坐的“空軍一號”專機降落在以色列特拉維夫的本古里安機場，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親自迎接。這是繼美國國防部長奧斯汀、國務卿布林肯、國會參議院多數黨領袖舒默之后，拜登對以色列的一次突擊訪問。

拜登原計劃要在18日訪問以色列后前往約旦首都安曼，在那里與約旦國王阿卜杜拉二世、埃及總統塞西和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主席阿巴斯舉行會談。但造成重大人員傷亡的阿赫利阿拉伯醫院遇襲案突發后，約旦決定取消原定的會晤，拜登的行程因此中斷，此次出訪變成了一場對以色列的“聲援訪問”。

牛新春向《中國報道》記者分析，拜登原本想從會晤中達到3 個目的。一是明確釋放支持以色列的信號，二是協調下一步的軍事行動，三是勸說周邊阿拉伯國家保持冷靜和克制，避免它們多線作戰圍堵以色列。但可以明確的是，拜登的斡旋努力已經落空。

“美國最希望看到的中東地區形勢是以伊朗為代表的什葉派抵抗聯盟，和以美國、以色列、沙特為代表的所謂溫和力量形成對峙。”孫德剛說。此輪沖突爆發前，美國政府正推動沙特與以色列實現關系正常化。

孫德剛表示，此次哈馬斯與以色列交戰后，沙特暫停了和以色列的和談，這意味著阿拉伯國家和以色列的和解潮、建交潮基本上告一段落。拜登力挺以色列，使阿以矛盾上升，美國聯合以色列和阿拉伯國家對付伊朗的計劃隨之落空。“恰恰是已經和解的沙特和伊朗取得了更多共識”。

今年3月，早在2016年就斷交的沙特和伊朗在中國斡旋下實現成功對話，并很快恢復外交關系。不久前的11日，伊朗總統易卜拉欣·萊希與沙特阿拉伯王儲兼首相穆罕默德·本·薩勒曼首次通電話，討論巴以最新一輪沖突局勢。

雙方都認為，必須“停止針對巴勒斯坦人的戰爭罪行”，以方“罪行以及美國的縱容”將給以色列及其支持者的安全帶來“毀滅性”影響。

孫德剛表示，這說明在維護巴勒斯坦權益方面，伊朗和沙特有更多共識，以色列反而成為地區的主要矛盾方。“這是美國不愿看到的，但已經成為事實。”

在當地時間10月30日的新聞發布會上，美國白宮國家安全委員會戰略溝通協調員約翰·柯比在表示，美國認為巴以此時停火不是正確的解決方案，不支持現在就停火。柯比稱，以色列仍在繼續采取行動打擊哈馬斯領導層，美方認為哈馬斯是唯一能從現在停火中獲益的一方。

戰火綿延的加沙地帶

炮火之下，加沙人道主義狀況堪憂。除了多輪空襲之外，以色列還采取了斷水、斷電等措施。

據CGTN 記者團援引阿拉比亞電視臺報道，繼當地時間10月31日晚以色列空襲加沙地帶北部杰巴利耶難民營后，11月1日早晨再次襲擊了該難民營。據半島電視臺報道，此次空襲造成至少100 人遇難，另有幾百人受傷。

此前的10月27日，第十屆聯合國大會緊急特別會議就巴以相關決議草案進行投票，最終草案以120 票贊成、14票反對、45 票棄權，同意票達到三分之二的多數票獲得通過。美國、以色列等投票反對。

該決議草案由約旦等超過48 國共提。草案呼吁立即實行持久和持續的人道主義休戰，立即向整個加沙地帶的平民提供基本物資和服務，保護平民及國際機構，呼吁撤銷以色列關于撤離北加沙的命令，譴責所有針對巴勒斯坦和以色列平民的暴力行為。

從1948年第一次中東戰爭打響至今，炮火威脅就未遠離生活在加沙地帶的人們。

談及本輪沖突可能的最終走向，孫德剛向記者分析，這取決于以色列的戰略目標。他進一步闡釋，對以色列來說，近期目標是剿滅哈馬斯，令其無法在加沙地帶藏身；中期目標為利用這次報復哈馬斯的機會，同時打擊黎巴嫩真主黨和敘利亞巴沙爾政府；遠期目標即為對付伊朗。

“如果以色列繼續使軍事行動更加擴大，伊朗再牽扯進來，這就是第六次中東戰爭了。”孫德剛說。在他看來，上述三種目標以色列到底傾向于哪一種，很大程度上取決于美國的態度，即美國是約束以色列還是進一步火上澆油。

從巴勒斯坦的立場看，牛新春告訴記者：“巴勒斯坦不建國就不可能有和平，這是巴以沖突的根源所在。”他指出，巴以沖突反復上演，目前國際社會解決此問題的唯一共識性方案，就是聯合國著名的“181 號決議”所通過的“兩國方案”。該方案是指建立一個以1967年邊界為基礎、以東耶路撒冷為首都、享有完全主權的獨立的巴勒斯坦國。

但幾十年過去，巴勒斯坦非但沒有建國，領土、人民還都處在以色列的軍事控制之下。

牛新春告訴《中國報道》記者，近20年來，以色列右翼當權，不贊成兩國方案的占主流，巴勒斯坦自2007年分裂出約旦河西岸的法塔赫政權和加沙的哈馬斯政權后，哈馬斯同樣對兩國方案投出反對票。

“雙方內部不同意兩國方案的聲音逐漸變多，國際社會的關注度在快速下降，巴以問題被邊緣化。曾經對雙方談判發揮過重要作用的美國也疲于應對，選擇暫時擱置巴以問題，開始優先推動阿拉伯國家同以色列建交。”牛新春認為，這些因素使兩國方案的實現面臨重重阻力，但巴以雙方以兩國方案為基礎重啟和談，仍被國際社會寄予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