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西鳳翔木版年畫的藝術特色

王延旭

作為西北地區民間傳統風俗的一種藝術表達形式，陜西鳳翔木版年畫歷史悠久，底蘊深厚，其以精湛的雕刻技術和獨特的繪畫風格而著稱。陜西鳳翔木版年畫承載了鳳翔獨特的民俗之美，表達了農耕時代農民對神靈的敬畏，也體現了他們對和平幸福生活的向往及對美好事物的追求。受歷史、地理、人文等因素的影響，陜西鳳翔木版年畫形成了強烈的區域特色，表現出極高的藝術價值和深刻的歷史意義。

陜西鳳翔木版年畫概述

陜西鳳翔木版年畫是中國傳統年畫之一，其以精美的木刻版畫和鮮艷的色彩而聞名，被譽為中國民間藝術的瑰寶之一。據《鳳翔縣志》記載，明正德二年（1507年），南小里村邰氏家族中有8戶人家從事木版年畫，至明末清初，該村有10多戶人家開辦作坊印制年畫，至今傳承延續了20代。陜西鳳翔木版年畫已被列入寶雞市第一批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陜西省第一批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和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根植于西北秦隴文化的陜西鳳翔木版年畫表現出強烈的區域特色，既與文人畫同源，也通過不同的題材、不同的內容反映西北一帶獨特的民間文化理念及審美情感。中國著名書畫家鄧福星先生曾指出，“年畫從本質上來講屬于觀念性繪畫”，承載了人們對美好生活的期盼及對災禍危難的趨避，陜西鳳翔木版年畫蘊含著深厚的文化底蘊及豐富的民俗理念。也正是各種各樣的民俗理念推動著年畫的誕生與發展，并且使其呈現出題材豐富、內涵深厚的藝術特色。因題材的不同，業內傾向于將陜西鳳翔木版年畫分為門畫、十美圖、風俗畫、戲劇故事、窗花、家宅六神6大類，也有很多專家學家認為“十美圖”隸屬于風俗畫范疇，故將其分為門畫、風俗畫、戲劇故事、窗花、家宅六神5大類。

一是門畫，也被稱作門神、門判，是最具代表性、最早的年畫。按尺寸規格的不同，可細分為全開的四對八張大門神（比如花臉的方弼，凈臉的方相等）、三開的門神（比如《坐虎秦瓊》《坐虎敬德》和《騎馬秦瓊》等）、小門神（比如《吉祥如意》《加官進祿》等）。這些門畫有吉祥和福氣的寓意，因此，門畫多被用來表達人們對美好未來的期許。此外，門畫繼承了陜西鳳翔地區的傳統審美，其彩繪和紋飾反映了陜西地區獨特的民間藝術和工藝技法。

二是風俗畫，其種類比較豐富，據考證，種類超過了百種，比如《耕讀漁樵》《男十忙》《女十忙》《吉慶有余》《招財進寶》《婆孫戲、祖孫樂》《大吉利》等。風俗畫描繪了鳳翔地區豐富多彩的民俗風情，其主題多以廟會、婚禮場景、生活場景為主，既通過細膩的線條和明快的色彩表達了喜慶祥和的氛圍，也以生動的形象和細膩的細節展現了鳳翔地區的鄉土文化和民間生活，為觀者呈現了一個充滿活力和魅力的鄉村社會。

三是戲劇故事年畫，顧名思義是指取材于戲劇故事的年畫，比如《白蛇傳》《西游記》《水滸傳》《三國演義》等，它們多數成組成套。此類年畫以生動的圖案和鮮明的色彩描繪了一系列經典的中國戲曲故事，將觀眾帶入一個充滿戲劇性和想象力的世界。陜西鳳翔木版戲劇故事年畫的主題主要圍繞戲劇中的歷史故事、神話故事等。年畫上的戲劇演員們身著華麗的戲裝，面露喜怒哀樂的表情，他們的姿勢和動作生動傳神。透過年畫，人們仿佛能夠欣賞到那激情澎湃的唱腔、優美的舞姿以及精彩紛呈的武打場面。

四是窗花年畫，此類年畫常常在農歷新年期間被貼在窗戶上慶祝新年。其主要特點是運用豐富的色彩和細膩的繪畫技巧呈現出艷麗而生動的效果，其色調常常以紅色為主，因為紅色在中國文化中象征著吉祥和幸福。陜西鳳翔木版窗花年畫不僅具有視覺上的美感，同時也承載著深厚的文化內涵，反映了中國傳統節日和民俗風情，傳遞著人們對美好生活的期盼。

五是家宅六神，其展示了6個重要的神靈，分別是門神、財神、福神、壽神、喜神和美神。每個神靈都有自己獨特的形象和象征意義。門神是守護家門的神靈，有驅邪辟邪的能力；財神代表財富和好運；福神象征著幸福和福氣；壽神則代表長壽和健康；喜神代表喜慶和快樂；美神則代表美好和吉祥。家宅六神非常注重細節，強調刻畫出每個神靈的特征和神態，使之栩栩如生；家宅六神木版年畫的構圖通常采用對稱或平衡的方式，營造出一種和諧的視覺效果，圖案、紋飾和神靈的位置都經過精心布局，使整個年畫顯得和諧而平衡。

陜西鳳翔木版年畫的藝術特色

從藝術特色的角度來講，陜西鳳翔木版年畫不管是構圖布局、用色描繪，還是造型方面，都強調與年畫的觀念內涵、民眾的審美喜好相一致，表現出獨特的功用性。

構圖飽滿，勻稱和諧

構圖布局直接關系到年畫的呈現效果。適宜的構圖布局既能夠彰顯年畫的層次性、虛實性，也能夠表達出大氣典雅、靈活自在的效果，帶給人們愉悅的視覺體驗。陜西鳳翔木版年畫，從構圖布局方面來講，主要具有以下特點：

第一，結構對稱平衡。受中國傳統思維及審美理念的影響，中國很多藝術作品在布局規劃方面呈現出對稱的特點，陜西鳳翔的木版年畫亦是如此。所謂的對稱布局是指將畫面分為左右或上下兩個部分，并在其中放置相似或鏡像的元素，使畫面左右或上下兩部分的人物、景象或者物體等形成一種對稱的關系。這種對稱性不僅讓整個畫面看起來穩定有序、和諧平衡，也使得觀者更容易理解和接受畫面所傳達的信息。陜西鳳翔木版年畫的對稱布局可分為兩種：一種是水平對稱布局，即將重要的人物、動物或場景放置在中軸線上，形成了左右互映的鏡像效果，既能夠突出畫中元素的重要性，也能夠增加視覺吸引力。另一種是垂直對稱布局，即將整個畫面上下對半分割，并在上下兩部分放置相似或鏡像的元素。這種對稱布局加強了畫面的穩定感，充分體現了中國人求整、求全、求美的觀念。

第二，構圖飽滿勻稱。陜西鳳翔木版年畫在構圖方面比較追求飽滿勻稱，營造出和諧美滿的氛圍，這種構圖形式反映了中國人追求圓滿的心理。首先，陜西鳳翔木版年畫的構圖主要表現為善于巧妙地利用空間。無論是人物、動物還是背景細節，都被精心安排在整個畫面中，從而打造出豐富多樣的視覺效果。其次，創作者善于構建多個層次，將前景、中景和背景有機地結合在一起，使畫面更加生動而立體，比如《門神》木版年畫，朝官常常以挺胸腆肚形象出現，武將孔武有力，整個形象充盈于畫面，顯示出一種強大的張力。最后，陜西鳳翔木版年畫在構圖方面也非常注重比例的處理。創作者根據不同元素的重要性和不同角色的形象特點，合理地安排它們在畫面中的大小比例。比如，在有人物、景物等的大幅全景式年畫中，多采用鳥瞰式構圖，既能夠突出重心，也能夠彰顯恢宏的氣勢。

色彩明亮，主次分明

陜西鳳翔木版年畫在色彩運用方面深受傳統文化的影響，其色彩以鮮艷明亮的顏色為主，運用大膽而飽和的調色，營造充滿活力和喜慶的氛圍，給人一種生動、歡快的感覺。

第一，善用對比強烈的暖色調。年畫的性質注定了其與中國傳統春節密切相關。在中國傳統文化中，春節是闔家團圓、辭舊迎新的重要節日，一直保留著貼紅底黑字春聯、掛紅燈籠的慶祝儀式，所以，年畫多采用喜慶熱烈的紅色，比如，木版年畫的背景、人物服裝等采用紅色。除此之外，陜西鳳翔木版年畫也善于應用橙色、黃色、金色等暖色調色彩，其中，橙色代表著活力和溫暖，黃色象征著光明和希望，金色則寓意財富和繁榮。陜西鳳翔木版年畫巧妙地運用這些暖色調，既豐富了畫面的層次感，也帶給人們一種溫馨愉悅的感覺。

第二，注重冷暖色調的對比。在畫局坊間，流傳著這樣的色彩搭配口訣：“紅和黃，亮晃晃”“綠托紅，喜盈盈”“要喜氣，紅和綠”“文相軟、武相硬”“女紅、老褐、寡青、婦黃”等。陜西鳳翔木版年畫在色彩的處理上基本上以原色為主，間色為輔。色彩顏料以水色為主，以大紅大綠為基調，紫色、桃紅、槐黃配以淡墨和黑墨輔之，紅和綠、黃和紫、黑和白幾種原色相互對比，為了避免削弱鮮艷、強烈的色彩效果，一般很少使用間色，這在門神畫年畫中可見一斑。以陜西鳳翔木版年畫的門神《秦瓊》為例，這幅木版年畫作品以冷暖色調的對比為基礎，巧妙地運用了鮮艷的紅色和柔和的藍色，營造出一種熱烈而又莊重的氛圍。其中，紅色是這幅作品的主要色調之一，紅色袍服和頭飾顯得秦瓊威武莊重，體現了他作為護衛神的力量與威嚴。紅色還被用于繪制背景元素，如門楣和旗幟，增強了整幅畫面的喜慶氣氛。作為冷色調的藍色，給人一種深邃和沉靜的感覺。在《秦瓊》這幅作品中，藍色被用于描繪天空和云朵，呈現出廣闊的空間感。同時，藍色也出現在秦瓊的衣袖和背景中，將紅色的熱烈與藍色的冷靜相互交融，給人一種平衡和諧的美感。

造型講究，風格鮮明

陜西鳳翔木版年畫題材類型豐富，內容更是涵蓋多個方面，既涉及民風習俗，又包括神話故事、歷史故事等，其人物造型、景物造型等也表現出獨特的風格。從藝術特色的角度來講，陜西鳳翔木版年畫的造型具有以下特點：

第一，造型豐富多樣。陜西鳳翔木版年畫的造型非常豐富，既有驅鬼辟邪的門神，也有承載美好寓意的年畫娃娃，還有象征富貴的牡丹以及寓意“連年有余”的蓮花和鯉魚等。

第二，形象扁平化。陜西鳳翔木版年畫注重線條的簡潔流暢，人物和物象的形狀被壓縮為扁平的表現方式，比如戲曲角色系列中的人物形象會以扁平化的方式進行刻畫，通過線條的簡潔勾勒和面部特征的夸張處理，突出角色的特點和性格特征。

第三，變形夸張。陜西鳳翔木版年畫中的人物和物象通常以面部特征夸張、身體姿態夸張、動態表達夸張等形式進行勾勒和刻畫，充分突出其特征和個性。例如，門神《秦瓊》的肌肉線條被夸大，使他顯得更加威武有力。這種夸張的變形增強了形象的視覺沖擊力，讓人印象深刻。

第四，輪廓線條細膩。陜西鳳翔木版年畫注重輪廓線條的處理，通過精細而準確的線條勾勒展現出人物和物象的形態，比如，運用細膩的線條勾勒出人物的輪廓，包括面部、身體和服飾等部分，采用不同粗細的筆觸，通過交替的明暗變化來描繪出人物的形態及立體感，并且巧妙地運用陰影和高光來展現人物的皮膚質感、衣物紋理等細節，既使得人物形象栩栩如生，具有逼真感，也展現了畫家不凡的功力及高超的技巧。

綜上所述，陜西鳳翔木版年畫里蘊含著農耕文明的生活縮影與理想寄托，是珍貴的歷史圖像檔案。在新時代發展環境下，藝術創作者應更新創作理念，開放創作思維，將新時代的生活生產景象、民眾的美好祈愿等融入木版年畫的創作之中，豐富木版年畫的內涵與寓意，同時嘗試將木版年畫與藝術設計、服飾圖案、廣告設計等融合，以拓展木版年畫的表達形式，使其在當代社會煥發新的活力和魅力。

（作者單位? 河南省華僑書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