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吹一只糖人

江蘇省無錫市湖濱中學 曹淳嘉

提起江南水鄉，我第一個想到的是家鄉的吹糖人。

蕩口古鎮離我家近得很，兒時，我沒少去古鎮里玩。吹糖人，是我每次游玩必不可少的項目。許是緣分吧，我總是對吹糖人情有獨鐘。街口，兩鬢蒼蒼的老爺爺面前橫著一口大鍋，金色的糖漿冒著些許氣泡，晶瑩剔透，行人無不垂涎三尺。老爺爺操著一口柔和的南方鄉音，一邊緩緩攪拌著麥芽糖漿，一邊笑呵呵地問我們吹不吹糖人。陽光輕掃著，糖漿色澤更加鮮亮，隨著老爺爺一搗一拌的動作而流淌，如絲如綢，如金如錫，看得我喉嚨發干，眼巴巴地看向母親。母親也是大方，手一擺便付了錢。

老爺爺隨手捻了一把糖漿，兩手向外輕輕一晃，糖漿便絲滑地向兩端分開，拉成如絲線一般。緊接著，老人用兩指一彈，將細線柄一端遞給我，而他則握住另一頭的糖漿團，揉搓起來，說道：“慢慢吹，不要斷——”我便小心翼翼地將細線柄放進嘴里，緩緩地均勻地往里吹氣。說來有趣，老爺爺手中的糖漿團竟慢慢鼓了起來。老爺爺看準時機，手法嫻熟地把著糖漿，一撮，一捏，一拉，一折，一只梅花鹿就基本成型了。

老手藝人了，哪能就此作罷！只見老人又捏著鹿頭捻了起來，一番動作行云流水，不待你看清楚，一只栩栩如生的梅花鹿就躍然指尖。這樣的手藝怎不令人嘆服——畢竟連那一根根鹿角都沒有絲毫偏差，惟妙惟肖宛若實物。

看著這樣活靈活現的梅花鹿，我哪舍得吃掉哇！好一番欣賞，才戀戀不舍地送入口中。糖人是脆脆的，帶著麥芽糖的甜膩綻放于味蕾間，流淌于心間，不由感慨——饕餮大餐也不如這般香甜滋味。

我和母親行走在舊街中，天清一色，陽光被樹影遮了大半，再沒了灼眼之感，只剩絲絲暖意。只嘆那光影搖搖晃晃，像那戲腔咿咿呀呀。言語間，一抹鄉韻在心間蕩漾。

無意間，我又想起那位老人的話：“這吹糖人，有600 多年的歷史了，是無數雙手代代傳承下來的。”仔細一想，這平平無奇的麥芽糖，經了他們的雙手，千變萬化，演變成了一種江南水鄉獨特的手藝。這哪里還是糖人，這分明是中國勞動人民對美好生活的追求和智慧與勤勞的體現！

吃著糖人，自豪之情油然而生。

從前，我渴望走南闖北，開辟自己的天下；可如今，我卻只想吹一只糖人，在舊街上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