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船邊的哀歌（三首）

◇趙淑婧

我和你在一起

我和你在一起，就像

和火車齊步走

時間讓我不放心，它邪惡

希望卷走我們的一切好東西。

夏天夜晚，像間諜一樣穿過荷池

我希望再熱一點，熱到融化

分不出誰的心是誰的。

我希望再黑一點，我們就會不小心

踏錯了臺階，撞在一起。

如果只有一種意外，那就是愛：

它邪惡。它在角落里磨牙，暗自窺探

如果我們更謹慎些，不說話

較少地呼吸，如果更黑、更黑……

哎呀，一不小心，睡了過去。

毫無察覺，我的日子就過期了：

如果你看得到，真是

昏昏欲睡，志氣全無。

我愛你，像給你一個有點爛的水果。

帶著慚愧，卻又期盼

你對著尚好的那部分，一口咬下去

寫給朋友

是啊，為什么有那么多疼痛呢

植物般生長的苦澀

哽住呼吸，把光變成空的

下班就沉降在黑夜的身體里。

那么多空間為了濾過

光線的溫度，

那么多后悔，那么多等待。

在角落里，漸漸混淆曾經的恐懼。

我們在這里，不是升華出答案的人

也無法再承受。苦澀，圍著小火焰

——它溫柔得像眼淚……

為什么有那么多痛苦呢

空心船邊的哀歌

A：是什么在打擊我的心胸？我聽到

擂鼓聲，歌舞，灰色的槍管。

世界的振蕩讓我驚異，它們看似

洶涌起伏，卻都來自同一種毀滅。

穿上我的盔甲，讓我站在你身前。

B：我聽到藍。珍珠母沉默的色彩，

編制一些亮光，更大或更小。

應當慶幸，因為最殘酷的

已經過去，帕特洛克羅斯死了

留下我們空談生命。

A：我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童年的時候，我曾因為弄丟一只手套

痛哭整夜。剩下的一只

被藏在立柜后面，不敢窺看

怕想起那無可挽回的失去。

那時候我還不認識神，也不知道

其余的一切驚異和災難

不擅長說話，悲傷地等待安慰

正如我昨天徹夜祈禱，請求

神讓帕特洛克羅斯復活，回到我們的營壘。

你說啊，祂是否真的會敞開懷抱

讓可能性摶和在那無限的一處

或者我們也注定要死去

一切問題都還不明白？

B：你黑色的眼珠

已經錯亂地分向兩邊

你白色的腦仁里

已經壓滿灰色的淚水。

我們當然無權談論

生或死亡的事件，盡管埋頭低嚎

神靈不會聽見。因為我們在陰影的權勢之下

每天都看它潮漲潮落，想用時間

積累逃遁的財寶，卻不知道

死亡總是從中心開始。哀悼吧，他離開了

以早可以計算的，無可回轉的方式。

A：好像無垠的長途車窗

在把暮光前最后的風景閃爍。

好像很多光團在匯聚

又被驚人的閃電擊散。

一切走向它的終局，

仿佛從未開始過。血急劇地

向我的心臟匯聚，

我感到背脊發涼。

B：我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是無限經緯中，某一點上

兩個幽靈的胡話。

A：我希望從未發生過，相遇、面對和談話

哪怕一生都在等待，讓我一生都等待吧！

我情愿從未認識，不知道樹木

未來分叉的形狀。情愿沒有過

隨攜著無名音樂的快樂

因為命運分配的幸福總是有限。

B：目光和聲音，都是多余的東西

因為在時間退出的場地里

天使可以在針尖上跳舞。

A：夜風讓我疼痛，

因為它那么深，那么輕

好像一種遺物，甩開我們，永遠不回來。

B：帶著荊棘的痛苦，走在夜里。

A：我們無法相握，盡管都

投下影子，在黑暗的大地。

B：神這是因為你嗎？可我怎么談論你呢？

A：我采下白晝的花朵，作為最后的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