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之澄 徐媛媛 周武忠



摘要:鄉村景觀是鄉村自然風貌、風土文化與村民生產、生活狀態的最直觀體現,也是農業文化遺產的重要載體。當下長三角鄉村景觀建設中存在如“大拆大建”、盲目模仿城市化做法、文脈傳承不受重視等問題,導致了江南鄉村田野景觀的衰退。長三角區域內的中國重要農業文化遺產具備良好而典型的文化景觀元素,其長時間積累的文化景觀基因值得設計利用,同時也應以之為中心構建鄉村景觀價值共創整體設計框架。鄉村建設需要通過系統挖掘文化景觀基因以彰顯鄉村地格,創新設計獨具在地原真性的特色鄉村景觀,并在此過程中著力培養專業鄉村設計師。減少對鄉村景觀的“建設性破壞”,恢復適地自然景觀基礎、延續人文景觀脈絡,圍繞農業文化遺產的文化景觀基因設計具有場所記憶的在地“鄉愁”景觀,是倡導鄉村美學、引領鄉村景觀有機更新的有效途徑。
關鍵詞:農業遺產;鄉村景觀;整體設計;景觀基因;鄉村地格
中圖分類號:F323.4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1302(2023)16-0255-10
收稿日期:2023-04-22
基金項目:上海市藝術科學規劃項目(編號:YB2021G08)。
作者簡介:周之澄(1988—),男,江蘇江陰人,博士,講師,碩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景觀規劃設計、地域振興設計。E-mail:13913995008@163.com。
通信作者:徐媛媛,博士,主要研究方向為旅游規劃設計與管理。E-mail:ivy0226@126.com。
自聯合國糧農組織(FAO)于2002年啟動“全球重要農業文化遺產”評定工作后,我國各地對“農業文化遺產”概念的認識與保護利用工作越來越重視,僅長三角地區就已有4處全球重要農業文化遺產、27處中國重要農業文化遺產。這些重要的農業文化遺產絕大多數疊合了江南文化烙印,具有較高的生態文化和景觀美學價值。
隨著“鄉村振興”與“長三角一體化”相繼上升至國家戰略的高度,目前江南地區(本研究中主要指江、浙、滬、皖的部分相鄰區域)的鄉村景觀建設在經濟、文化等多個方面發展位居前列的長三角區域也再度受到較高關注,“新時代美麗鄉村”“特色田園鄉村”“鄉村振興示范村”等抓手多條線并行,其成效有目共睹。但在發展過程中,曾經城市化進程中“大拆大建”的“跨越式”做法也在一些鄉村地區顯出了端倪,江南鄉村田野景觀的質量大大衰退。生態上,對鄉土物種不夠重視,盲目引進的外來動植物品種破壞了原生景觀體系,影響了鄉村生態系統穩定性,而城市景觀元素的過度介入也會使景觀系統的運維脫離鄉村實際,使地域性原生景觀受到不同程度的破壞。生產上,不重視作為鄉村產業根基的第一產業農業,丟棄了“精耕細作”的重農傳統,導致大面積的耕地拋荒。在景觀設計方法上流于對江南園林和城市景觀的簡單模仿,江南園林的文化深意遭到忽視,江南鄉村的文化-景觀融合度不高。雖然通過仿古建筑的復建或是在景觀改造時運用有代表性的地方元素能使鄉村景觀煥然一新,但資源同質化利用所引發的“萬村一面”問題極易造成鄉村景觀的建設性破壞。如何挖掘江南地區的“鄉村空間基因”,創新設計江南鄉村新景觀,成為當下鄉村建設行動過程中的當務之急[1-3]。
不少學者在如何傳承鄉村文化景觀方面做過探索,保持鄉村自然生態性的研究成果較豐富,但多從江南建筑、出土文物等物質文化遺產的視角提取表皮景觀元素,鮮有從重要農業文化遺產的內在精神提取鄉村文化基因,對鄉村景觀進行整體設計。鄉村地區的景觀個性在于如何傳承地格,依據在地的自然地脈和歷史文脈,保護生態環境的自然性和歷史文化的原真性,創新設計具有“鄉村性”的特色景觀。而針對“鄉村性”的文化原真性,本研究試從長三角地區現有的中國重要農業文化遺產中梳理、提煉“江南鄉村文化基因”,為鄉村特色景觀營造提供借鑒[4-10]。
1 長三角區域的重要農業文化遺產
1.1 “中國重要農業文化遺產”發展脈絡
知名度較高的農業遺產認定類型一般是指聯合國糧農組織(FAO)的“全球重要農業遺產”(GIAHS)和農業農村部主導的“中國重要農業文化遺產”。2012年3月,原農業部下發了《關于開展中國重要農業文化遺產發掘工作的通知》,標志著我國正式啟動“中國重要農業文化遺產”發掘工作;迄今已認定6個批次(圖1)。《中國重要農業文化遺產認定標準》確立了中國重要農業文化遺產歷史性、系統性、持續性、瀕危性、示范性、保障性6個方面的主要標準,在認定實踐中,又追加了傳承歷史年限、核心保護要素、農業產業特色、鄉土社會系統、保護傳承意識等新的認定標準,并明確了“創新保護與利用機制”。
1.2 長三角重要農業文化遺產分布關鍵詞
截至2021年公布的第六批中國重要農業文化遺產,江、浙、皖3省共入選27項農業文化遺產(表1)。浙江省在江南地區的中國重要農業遺產資源中占據優勢地位,有14項農業文化遺產上榜,這得益于浙江省一直以來的卓越鄉村保護與建設工作,對相關資源與鄉村文化環境的保存十分重視,山脈連綿的自然環境反而令浙江對賴以生存的鄉村產業以及隨之衍生的文化生活方式視若珍寶;江蘇省僅有第二批次未能入選,其余5批共計8項名單,溫和的東亞季風氣候、大量的平原平坦地形以及豐沛的河流水系資源為江蘇鄉村提供了優越的農業發展環境;同為農業大省的安徽省農業文化遺產資源較好,雖然可能因為早期的不重視缺席了3批名錄,但也共有5項入榜,且資源類型多樣;在江南地區地位舉足輕重的上海市因為較高的城市化率,也因為港口城市歷史上復雜的變化影響,目前并沒有資源入選,但如青浦、金山等地都有大量的鄉村區域,青浦區更是作為目前長三角生態綠色一體化示范區先行啟動區的重要組成部分,可以預見地會在將來為農業文化遺產保護與利用工作做出更大努力。
在3省27項中國重要農業文化遺產中,有4項同時也名列“全球重要農業文化遺產”名錄,分別是江蘇興化垛田傳統農業系統、浙江青田稻魚共生系統、浙江紹興會稽山古香榧群、浙江湖州桑基魚塘系統。就鄉村景觀元素而言,僅此4項農業文化遺產就可謂“田、水、林、魚、蠶桑”等經典江南“魚米之鄉”的文化景觀要素十分齊全,同時也包含了江南大部分平原區域少見的山脈元素,體現了有限資源條件下的農業文化智慧與特質性景觀生成。
從農業產業發展與文化景觀成因的視角分析,其關鍵詞之一是“特色農耕”:興化垛田基于大面積水域的塊狀田地區別于傳統的田地耕種,因其獨特的少陸地多水系地貌、穿行期間的水鄉小舟與顏色鮮明的黃色油菜花群形成異于他地的鄉村產業與文化景觀,并隨之易于衍生出休閑旅游、特色農產品等產品服務體系;青田稻魚則在傳統田地耕作基礎上最大化利用水稻田溝渠的有利條件,使稻田養魚與水稻種植相互平衡形成二極穩定的生態系統,在平地有限的資源條件下呈現出了田地、水溝相映成趣而欣欣向榮的生產場景。
關鍵詞之二為“源遠流長”:無論垛田、稻魚還是香榧群都已歷經超過千年歷史,蠶桑更是漢文化經久不息的代表,這些發源于古代原始農作“耕漁蠶桑”經典農業模式的產業經過長時間的多方檢驗,產業模式與景觀形態成熟而穩定,對鄉村環境的適應力極強,在新時期也同樣會具備蓬勃的生命力。同時,如果根據農作基本形態將垛田視為基礎種植、青田稻魚視為種植加養殖、古香榧群為林果培育,桑基魚塘則在產業方面更為復雜,是“一種具有獨特創造性的洼地利用方式和生態循環經濟模式”,集成了塘基種桑、蠶桑絲織、水塘養魚等內容,突出塘桑蠶魚互補的零污染生態自平衡循環利用理念,其所呈現的文化景觀形態也更為復合。這也是重要農業文化遺產保護傳承與創新利用的價值所在,關鍵在于如何妥善運用其資源要素,合理轉化為可視、可觸、可用而異質性的新型鄉村文化景觀體系[11]。
2 長三角重要農業文化遺產的典型景觀
2.1 長三角重要農業文化遺產的景觀類型
江南地區農業文化遺產是基于江南地理與氣候條件,根據一個特定區域內鄉村人群歷史性的農業生產活動,長時間人地互相作用關系所形成的一整套農業文化活動系統,包括了物質文化與精神文化的內容。農業文化遺產是人類活動與自然環境共同生成的結果,研究其所形成文化景觀的文化元素,首先應該從自然景觀與人文景觀2個方面分析其主要類型,再根據每個案例的具體情況層層深入。27項長三角區域中國重要農業文化遺產中,有幾種較為典型的自然景觀基礎條件,包括江南文化景觀意象中最有代表性的河流水系,江南地理環境中多丘陵地帶的山地景觀,代表喬木植被豐茂的林木與林果景觀;以及基于人地農耕互動、盛產糧食的代表性半自然土地景觀(包含低矮灌木、草本植物作物等),由于農耕民族田間種植的基本屬性而將田地景觀視為江南地區自然景觀基底的一種;人文景觀則根據其農業產業形式、主要產出及地方族群等因素各有異同(表2)。
根據中國重要農業文化遺產申報材料與官方描述,江南地區27項農業文化遺產所在地的主要自然景觀基礎類型,涉及山地景觀的“山”元素遺產有浙江云和梯田農業系統等共11項,“林”元素遺產有江蘇泰興銀杏栽培系統等共13項,“水”元素遺產有安徽壽縣芍陂(安豐塘)及灌區農業系統等共10項,“田”元素有江蘇啟東沙地圩田農業系統等共11項(表2),4種自然景觀基礎類型分別占比41%、48%、37%、41%,相對而言分布比較均勻,并沒有如大眾印象中江南水鄉“魚米之鄉”的“水”“田”2種元素占據景觀的絕對主導地位,這恰恰與中國重要農業文化遺產篩選標準中對自然與人文環境二者發展適應性的強調較為吻合,關注的是人類社會發展史中農業產業立足的根本,在于人類應對自然環境的適應性與改造智慧;當然也從側面說明了江南地區自然景觀資源的豐富度。
2.2 “山-林-水-田”的景觀基礎格局
山地景觀是唯一在27項農業文化遺產中都沒有單獨支撐景觀基底的自然景觀類型,11項包含“山”元素的遺產都有其他自然景觀元素發揮作用。山脈地形是地殼變化的直觀產物,與人文景觀尤其是農業產業、農業文化的關聯度相對較低,甚至在許多時候都是農業發展的障礙;但山地決定地形基本條件、高差以及地塊基本形態,是景觀設計中的基礎地形要素之一,同時山地通常伴隨著“林”元素較為豐茂的植被體系,往往也被視為物產豐富的景觀意象。例如在安徽黃山太平猴魁茶文化系統中,獨特的高山森林生態環境自成體系,并因農業活動形成了森林-高山茶園-森林-村落田園的立體農業景觀體系,林地形成高低錯落的防護林與隔離緩沖帶,茶園建于高山之中,村落田園間或山林中,整體上山地決定群落景觀形態、林地提供豐富的植被資源。因此山地景觀仍然是農業文化遺產中重要的基礎自然景觀類型,“山地”突出的是因物理高差在景觀視覺層面上所帶來的沖擊感,是地形起伏的韻律性,而非“山石”所體現的堅實物質性。
林木景觀類型是農業活動的重要分支——種植行為的產物,與“田地”景觀的區別在于其主要為喬木樹種的種植。林木景觀因農業產業導向而多以“林果”景觀形式呈現,同時也受花卉的文化景觀審美意象影響,時常形成林木、花卉、果實的三相景觀結構。江蘇泰興銀杏栽培系統就是其中的典型案例,在平原地形上進行銀杏樹的人工栽植,從而形成單一樹種規模化林木景觀。同樣屬于單一“林”元素自然景觀分類的還有江蘇吳江蠶桑文化系統、浙江安吉竹文化系統、浙江黃巖蜜橘筑墩栽培系統、浙江桐鄉蠶桑文化系統4項,其中浙江黃巖蜜橘筑墩栽培系統與泰興銀杏較為類似,也以單一品種樹種的大規模種植、果品出產以及相關文化系統的形成著名,雖兼顧平原與山地的蜜橘種植但筑墩栽培技藝對地形依賴程度不高;2項蠶桑文化系統除了人工栽植而形成的桑林外,景觀上更多體現的是中華民族蠶桑生產所形成的獨特生態系統;浙江安吉竹文化系統則通過竹子這一特殊的植物種類呈現出我國文化體系中竹文化的重要沿革,竹林環境所承載的人文情懷與民族化的主觀意趣是觀景主體,人文景觀意義超越其原有林木景觀生態體系。
除“山林”元素組合較為常見外,浙江湖州桑基魚塘系統的“林田”元素組合從生態系統物種多樣化的角度給出了農業文化遺產的“結構性建議”。樹林與田地的交雜不僅在景觀層次上填滿了喬木、灌木、草本植物高、中、低的視覺組合,從景觀功能上也優勢互補,隔離緩沖、光照與土壤養分配給、根莖果實的復合產出等,從多個不同角度豐富了場地景觀元素,增添了文化景觀縱深,江蘇吳中碧螺春茶果復合系統的茶果間植、安徽銅陵白姜種植系統的外圍防護林帶、安徽黃山太平猴魁茶文化系統高山林地茶園都是很好的例證,充分驗證了我國農耕文化因地制宜、物盡其用的“整合”思想。“林水”元素組合也有浙江湖州桑基魚塘系統的例子,塘基桑林與湖塘養魚互成表里,農業種植與農業養殖相得益彰,林地種植便于汲取水源、水系養殖易于獲得養分,形成良好的生態循環系統,主景觀層次上也有樹冠高突、林間疏密與湖塘低洼的組合。
“水鄉”的文化景觀印象分為水景與鄉愁2個方面,其核心景觀都是江南地區發達的河道水系環繞的聚居情境,早期是鄉村環境的田園家鄉,后延展至村鎮甚至城市的人類聚落,以民居、古橋、古意街巷等為主要景觀元素,著名的江南水鄉古鎮景觀體系便是沿著蜿蜒河道的排列民居。長三角三省的農業文化遺產中不乏大面積湖塘蓄積水體的經典水文景觀,或為天然或為人工,都為周邊區域的農業產業發展作出巨大貢獻。江蘇高郵湖泊濕地農業系統、安徽壽縣芍陂(安豐塘)及灌區農業系統及浙江德清淡水珍珠傳統養殖與利用系統是其中的3項典型,共同特點是都以大型集中水體成景為主要景觀形式,但區別也很明顯:嚴格意義上而言,芍陂及灌區農業系統應該統計“水”與“田”2項自然景觀類型,蓄水面積與灌溉面積體量相當,且“納川吐流,灌田萬頃”的主要景觀風貌體現了引水灌田的農業文化,但考慮到其較少見的古代大體量水利工程壯舉以及核心區域的主體水系景觀,仍然將其視為單一水系景觀元素;德清珍珠養殖系統雖然也有復合業態的農業生產行為,但主要依靠并以特有的珍珠養殖系統而著名,所呈現的主要景觀也為優質淡水養殖水網;高郵湖區域則是結合了水系與周邊濕地,綜合體現采集漁獵、飯稻羹魚的農業生產生活,物種與物產體系都十分豐富、復合,且舟楫易行。在單一水系景觀元素之外,江南地區經典農業文化遺產的自然景觀基底中,水、田相依相生與山間流水的景觀格局較為常見,江蘇興化垛田傳統農業系統、浙江杭州西湖龍井茶文化系統與浙江縉云茭白-麻鴨共生系統都屬于前者的類型,異于傳統農業意義上的稻田水系,不管是水網垛田、西湖茶田還是茭白所處水生環境都以水文景觀為多而非田地占據絕對主導地位,既有與稻田類似但“田在水中”的田水交混共生環境,也有傍水而種、便于灌溉的田水依傍景觀關系;山間流水的景觀體系則多利用山泉水系資源滿足林果、田地灌溉等農業種植需求,安徽休寧山泉流水養魚系統、浙江開化山泉流水養魚系統十分相似,都以山泉資源活水養魚于山林、村舍之間,算是從農業文化遺產的角度為山地農業養殖另辟“山水”蹊徑[11]。
田地景觀是典型的農耕文化產物。由于我國千百年農耕生活的長時間熏陶,鄉村與田地已經緊密結合,形成了鄉村景觀的“半自然”風貌基礎。田地所代表的種植業對于農業而言是不可或缺的,因此一方面田地景觀類型與其他自然景觀類型都有良好的結合,由此產生的多種典型鄉村田野風貌層出不窮;而另一方面,正因為田地在鄉村區域的普遍性,田地作物類型的“特殊性”與“稀缺性”成為田地景觀能夠脫穎而出的決定性因素。田地景觀單一元素遺產資源中,江蘇宿豫丁嘴金針菜生產系統與浙江寧波黃古林藺草—水稻輪作系統都以作物的區域不可替代性,以及生產、加工、管理等過程的獨有特點脫穎而出;江蘇啟東沙地圩田農業系統則是在特殊的海陸相接的鹽堿地質條件下發展出的墾荒圩田范式,具備可觀的地理與人文環境價值。如上分析,在“水田”元素交匯時,水生環境、水系景觀占主導的條件異于一般“田地”的土地景觀概念;“林田”景觀打破了田地景觀近地、貼地的景觀視野感,豐富了景觀層次;“山田”景觀則扭轉了山體高差與斜度帶來的耕種行為阻礙,形成了如梯田般壯美的景觀畫卷。
表2中列出的僅為長三角中國重要農業文化遺產地較有代表性的生態景觀類型,多為一項特質性元素或2項元素組合,但仍有遺產地景觀類型較為復合。例如已探討過的安徽黃山太平猴魁茶文化系統,山地基礎地形與大量林木植被加上農業文化痕跡較突出的茶田,形成“山林田”復合景觀;村民、茶農穿行于山地、林間、田間,農林耕作形成田園,再憑借“三大階段、九道手工采制工藝”的“最高超、最精湛、最獨特的制茶技藝”積累形成了以高山生態茶園林茶共育和綠色栽培管理技術體系為代表的人文景觀,結合而成了自然景觀內外高低層次分明、農業景觀立體、人文景觀分時線性的文化景觀體系。浙江杭州西湖龍井茶文化系統也依托杭州西湖“山水田園”的景觀本底,營造出了基于良好生態環境的湖畔茶田景觀體系,三面環山但茶田多存于西湖周邊的平地、緩坡,得益于環山地形與大面積水域的優越自然環境將3種自然景觀類型很好地結合在了一起;人文景觀方面同樣以采、制茶工藝為主,但因杭州西湖自古以來的文化藝術意象添加了如以靈隱寺為代表的禪宗、養生、觀景多元文化,內涵與外延都得到了較大延展;也正因為杭州西湖響亮的名聲與“文化景觀遺產”的入選現狀,想要列名全球重要農業文化遺產,在農業文化梳理與產業開發方面還需要做出較大努力。安徽太湖山地復合農業系統從名稱上就體現了其農業系統的復合特點,背山面水的山地-河谷地形提供了平緩農田地形與緩坡林果畜牧空間,水域也被劃分為大、小2種水體,即近自然大面積水體與近村舍水塘式小面積水體以分別發展水產養殖;“山環水抱,明堂開闊”的村落聚居原則形成了以防御性民居“大屋建筑”為核心的村莊人文景觀,整體上“山-林-河-田-村-塘”的復合型土地利用格局體現了安徽太湖山地復合農業系統在有限生態條件下充分開發多種農業生產、生活形式的環境利用智慧,同時其移民文化與原鄉文化景觀融合的人文景觀特征也較有特色[11]。
3 長三角地區農業文化遺產景觀基因
3.1 代表性文化景觀基因
根據上述分析,“山-林-水-田”4項基本元素構成了長三角農業文化遺產的景觀基底,各遺產點的風土、風景、風物、風俗的組合形成了其典型文化景觀,并在漫長的歷史演化過程中固化成“文化景觀基因”。
3.2 “雙遺產”的文化景觀基因體系
與中國重要農業文化遺產不同,全球重要農業文化遺產的評選標準與價值體系主要聚焦于全球重要性、糧食與民生保障、生態系統功能、知識與技術適應性、社會文化價值與景觀資源特色6個方面,主要考慮的是農業文化資源的產業特點及其在世界范圍內的稀缺性和影響力,景觀特色僅作為其中的一項關注點。但也恰恰是其景觀特點最能體現文化景觀基因的特殊作用。
分析4項“雙遺產”案例,第1項是2005年入選的浙江青田稻魚共生系統。自然景觀方面,青田縣屬丘陵山地地貌,基礎地形以低山和丘陵為主,2 228 km2的面積占全縣總面積的89.7%;而 132 km2的平地僅占5.3%,與水域面積基本持平,青田地貌特征呈現“九山半水半分田”格局。獨特的山林地貌使其稻田以梯田及小型平地空間的形式存在于丘陵包圍之下,因此雖然青田稻魚的主要呈現場景為稻田水系(非大面積水體),體現的是農耕文化下“雖由人作,宛自天開”的田地景觀基礎,仍然應該將山林地貌視為其重要的自然景觀類型。人文景觀方面,青田稻魚在種植與養殖協作、田間管理及水田漁業上長時間積累而成的一套成熟農作景觀體系,和以田魚產品、青田魚燈舞為代表的田魚文化衍生景觀都較為知名;相對而言其村落文化景觀似乎欠缺辨識度,但也因田魚共生生態循環系統出產豐富、減少化學依賴的特點滿足村容整潔、生活富裕等鄉村環境建設要求。總體上,其鄉村景觀體系都圍繞著田魚文化的“魚”“米”2項關鍵性要素展開,魚在田中、米魚相合的鄉愁記憶躍然鄉野[12]。
第2項是2013年入選的浙江紹興會稽山古香榧群。香榧樹林與會稽山脈組合而成的山林景觀體系以沿山坡而上的香榧樹群為主要景觀標志物,形成了“嫁接技藝-林果產物-文化詠嘆”條線式較為簡單而穩定的農業文化架構,在景觀呈現上以山林元素為基礎、魚鱗坑式梯田為點狀突出;人文景觀價值則主要體現在傳承超過千年的香榧人工嫁接技術、豐富的林下作物產出,以及隨之同樣沿襲千年的香榧文化藝術作品、傳統觀念以及民俗等文化產物。會稽山脈、香榧樹林與傳統村落融為一體,形成了壯觀的豎向層次性景觀;“魚鱗坑”石樁梯田圍合的香榧林、針葉林、毛竹林等樹種的山石林帶景觀與生態涵養功能,香榧、櫻桃、竹筍、板栗、云霧山茶等多種物產以及純屬的手工加工工藝,再加上村落活動、祭祀節慶活動等傳統觀念與做法組成的“香榧文化”群體記憶,共同構成了浙江紹興會稽山古香榧群的獨特文化景觀結構。因此,山脈林地、特有“圍樹”梯田、香榧林下物產以及贊美香榧的文化習俗是文化景觀元素提取重點;而同樣的,在很大程度上被廣袤山勢地貌弱化的村落景觀也有很大的設計突出空間。
第3項是2014年入選的江蘇興化垛田傳統農業系統。興化垛田水、田景觀元素較為均衡,在自然景觀方面“七水三土”的大面積河湖水域風光較為引人注目,在人文景觀方面行船搖擼、島田耕種的“稻飯漁歌”場景意境深遠。湖蕩沼澤地的連綿水系在形成長三角地區典型水系景觀的同時也因其洪澇災害、陸地少而割裂等天然缺陷給當地農民帶來了不小的農業生產阻礙,興化先民圍湖造田,并創造性地在湖中反復堆積泥渣沙漿,逐漸形成多至兩三畝、小到幾厘的高垛,即為延續至今的垛田,配合如油菜花等代表性農作物,以水上“千島”“千垛”的奇瑰景象享譽世界。興化垛田水為底、垛田網格狀點綴其間的空間景觀格局十分難得,也是以人為勞作積累,扭轉水、土不均衡格局以至水、田分庭抗禮,有效將農作劣勢基礎轉化為優勢人文景觀的完美案例,充分體現了江南文化景觀中象征著漁業養殖與農作耕植“魚米水鄉”的“水-田”元素特征,將“水-漁”“田-耕”的人文農作景觀良好地結合在了一起。其自然景觀基底與農作文化元素具有十足的元素提取代表性,低洼水系與凸起高田的反差地景符號有深入挖掘的價值,其小微灌排工程、聚居建筑與街道景觀形式、橋梁步道等人文景觀也具備相當的元素化設計價值[13]。
第4項是2017年的浙江湖州桑基魚塘系統。0.4萬hm2桑地和1萬hm2魚塘形成了我國規模最大,同時也是“林-塘”相互包圍空間景觀結構保存最為完整的江南水鄉典型生態農業景觀。蠶桑農業文化系統與魚塘養殖文化系統的組合營造出了具有獨創性的桑基魚塘生態循環經濟模式,對所處生態環境的幾乎零污染使其呈現出最為原生態的文化景觀。它包括了人工密集種植的桑樹林,蠶的規模化飼養及蠶絲生產加工,以及以魚塘淤泥、蠶蛹蠶沙、桑營養土等為核心的內循環灌溉、排水與給肥系統。
從以上4項升格為全球重要農業文化遺產的案例來看,它們都是復合的生態農業系統,同時也具有更優質的文化景觀基因,可被歸納為:復合的自然景觀+先進的循環農業技藝+特色的農業產業系統。
4 農業文化遺產導向的鄉村景觀創新設計思路
4.1 圍繞重要農業文化遺產的鄉村景觀價值共創設計
農業文化遺產中蘊含著當地人們寶貴的生產、生活經驗,同時也具備保存完好的生態基底,所體現的由特有農業生產方式衍生的一系列習俗、文化等生活模式需要被良好的保護與傳承延續,應以整體全面的眼光看待與核心農業活動相關的“衍生過程”與“副產品”,同樣重視與之緊密相連的民間傳說、文藝表演、工藝美術等,力求完整地呈現出農業遺產的全貌。農業文化遺產在我國與世界范圍內的評選都以“系統”為單位,充分體現了圍繞同一農業主題下地形地貌等自然景觀基底、人類生活痕跡及人類活動本身以及地域族群衍生文化行為等多項生產、生活、生態內容的系統性統一[14-18]。
農業文化遺產對于鄉村建設的帶動作用至關重要,而其關聯性文化景觀則是最為直觀、高效的表現形式。正因為文化景觀脫胎于農業生產與生活,以鄉村農業產業為核心,是人類群體行為長期作用于自然環境、與自然和諧共存而產生的人文地景,忠實地記錄了鄉村這一人類聚落的發展模式,因此才能與地方產業發展、人才培養、資源利用等全方位掛鉤。這一現象在江南鄉村地區這樣自古以來“農耕牧漁”經典農業模式十分發達的地方體現得尤為明顯。
從這些重要農業文化遺產的產生和構成的復雜性可知,要系統傳承文化景觀基因需要在合力保護遺產系統的前提下,集合能夠對農業遺產地鄉建發展產生重要影響的核心利益相關者,遵循價值共創網絡主導邏輯,通過在利益相關者之間建立高聯結屬性的充分互動,形成“價值主張-價值創造-價值共享”的價值共創整體設計思路。通過識別不同遺產地各利益相關者所擁有的資源基礎提出整體性的價值主張,統一思想觀念,形成價值共識;通過資源的獲取、釋放、整合以及重構優化和革新價值內容,推動價值創造;基于各類平臺的合作拓寬價值共創網絡中的價值鏈條,實現價值共享;在這一過程中,資源的流動以及利益相關者的互動方式根據外部環境的變化呈現動態化的迭代升級。這樣一種動態化的價值共創整體設計模型能夠創新傳承優秀文化景觀遺產,為建設美麗新江南創造新的鄉村景觀。
這樣的農業遺產傳承與創新目標需要由以下主體參與,首先是業主方:對地方條件比較了解,包括擁有者、管理者等,針對農業文化遺產申報提出保護與利用的相應需求,但不具備景觀設計專業知識;之后是設計與建造師(匠師):掌握鄉村景觀設計方法與效果呈現手段,了解實踐落地流程與做法,但對地方條件了解不深入;最后是公眾:文化景觀所處江南鄉村環境的使用者,包括長時性使用居民與短時性使用游客等群體,能夠提出基于自身的經驗性判斷與意見看法(圖2)。三方共同努力構成重要農業文化遺產的保護、傳承、創新、利用全過程的鄉村景觀價值共創整體設計方法。
4.2 重視鄉村景觀設計師的培養
長三角鄉村建設過程中,鄉村主體退化、缺少地域特色、以農業為主的鄉村產業發展艱難等“建設性破壞”困境的出現,原因是多方面的。從設計學專業視角出發,懂農業、愛鄉村的鄉村設計力量缺失是導致鄉村重“建”而輕“設”、千村一面等問題產生的主要原因。設計有助于明確鄉村振興戰略實施路徑、有效對接城鄉資源,城市設計與鄉村設計有著不同的方法論、不同的目的、不同的實現路徑,但在實踐中,設計師常把城市規劃設計的思維生硬地用于鄉村設計。
鄉村設計的文脈基礎來源于鮮活的鄉村生活,其地格扎根于傳統的鄉村環境。要更好地發展鄉村設計,唯有建立科學的鄉村設計教育體系,以《鄉村設計定山宣言》等文件與共識為綱要,加速培養專注的鄉村設計師。在鄉村景觀設計這一需要知識與經驗積累的行業中,通過農業知識特別是對農業遺產知識的教育培訓,充分考慮如何將優質的農業文化遺產資源轉化為鄉村景觀發展的助推動力,通過產業與文化景觀融合發展的方式,精準定位鄉村景觀與產業區別于城市環境的特質,才能使江南文化區在長三角一體化與鄉村振興的雙重國策下成為區域乃至全國范圍內的引領者[19]。
4.3 基于農業遺產文化景觀基因的鄉村景觀設計實施路徑建議
從設計的角度來研究鄉村環境的各個方面,需要整體考慮人工和自然等空間要素,設計出使這些要素和諧統一的美麗鄉村,既滿足生產和生活的功能需求,又考慮到環境安全和生態的可持續發展。以長三角區域重要農業文化遺產的文化景觀基因研究為基礎,其基于江南文化地格的鄉村景觀整體設計策略可分為以下3個步驟:
4.3.1 修復形成重要農業文化遺產的自然地脈
生態景觀的自然性是鄉村地格的基礎,長三角地區的生態景觀基礎并非單一的耕地,但在長期的發展過程中,特別是長三角地區特定時期鄉鎮工業的高速發展和快速城市化,令山林景觀被采石等掠奪性開發方式破壞得遍體鱗傷,廢棄的宕坑與幾近削平的山頭隨處可見,連片的湖蕩被填埋的支離破碎,“退耕還林”還是“退林還田”的爭端也屢見不鮮。因此江南鄉村景觀設計的首要任務是按照“山-林-水-田”的基本格局進行環境生態修復。同時應避免城市化的綠化方式、綠化樹種,尊重鄉村的自然肌理與地帶性植被規律,宜林則林、宜樹則樹、適地適樹,營造符合自然規律的復合型植物景觀。
4.3.2 延續形成重要農業文化遺產的歷史文脈
長三角地理區域長久以來積淀所形成的江南文化是我國最有代表性的地域文化種類之一。在區域一體化進程中,江南文化的特質構成了長三角共同的精神家園,江南水鄉的風景意象是江南地區文化景觀的重要表現方面。但由于受文人雅士吟詠江南地區“杏花春雨江南”的景觀風情影響,小橋流水、粉墻黛瓦、水鄉民居、古鎮街巷往往被認為是江南的典型文化景觀。但重要農業文化遺產延續的景觀基因卻沒有在鄉村景觀建設中得到應有的體現[4-5]。
在表3提煉的長三角重要農業文化遺產的9個代表性文化景觀基因中,林下種植、竹林竹海、山泉養魚為自然生態景觀類型,茶田果園、島式垛田、村莊聚落和農業加工等典型景觀他處也有分布(表2),唯有魚米之鄉、男耕女織這2個文化景觀遺產基因與江南文化的血脈更加緊密,值得重點加以傳承和創新。
魚米之鄉的文化景觀基因在浙江青田稻魚共生系統得到了最佳顯現。聯合國糧農組織的注解從多個方面闡釋了青田稻魚的景觀價值:“被森林環繞的稻田塑造了景觀”,奠定了“山林-田地”式從外到內的景觀基礎;“由于稻田面積較小,水稻種植者和魚類養殖者在相同田地間共同勞作的合作管理模式至關重要”,體現了農民充分利用資源,彼此之間、與環境之間和諧共處的農業生存智慧;“稻魚制度被描述為一種文化方式,稻魚系統鼓勵基本生態功能、提供多種產品與功能”,說明了青田稻魚在農業物產與文化生活方式上的豐富度。
而正如上面所述,山林景觀元素在系統中基本作為背景式自然景觀存在,其核心文化景觀基因仍然集中在不利環境條件下“水-田”元素的交融與稻魚共生模式的存續。因而在尊重其農作生態循環系統與相應衍生文化的基礎上,梯田地貌、田魚產品及其衍生文化活動應該成為文化景觀元素提取的重點,而村落景觀則成為了更有針對性的設計目標。在當下的鄉村景觀設計過程中,于田野上架起河豚魚的雕塑、營造大閘蟹建筑、豎起漁舟村標雖高效、直觀但卻并不能完全代表魚米之鄉的文化景觀,應該把精耕細作、循環農業的農耕文化傳統滲透在農業生產場景中,構成原汁原味的新時代稻作文化景觀。
男耕女織是江南地區小農經濟的經典模式,自然也體現小農經濟的核心特點:自給自足。“衣食”需求中,除了“魚米”,“穿衣”也同等重要,蠶桑絲織文化因而成為我國農耕文明中最有代表性的農事生產和生活文化之一。浙江湖州桑基魚塘系統和江蘇吳江蠶桑文化系統雖然跨省,但相距僅30~50 km,2個遺產系統所處太湖流域經久累積的灌排水網與圩堤水田系統最能體現江南地區平原地帶地勢低洼、水網縱橫、內澇外旱的地理特點,以及溝渠縱橫、水利發達、農事基建整體完備的人文景觀風貌,根據南北向與東西向的空間方位特點,俗稱“縱浦橫塘”。這兩大以蠶桑文化為主題的遺產人文農業景觀在其景觀體系中占絕對主導地位,傳承這樣的文化景觀基因等于傳承了這里的農業經濟和核心鄉村景觀。
近年來受水產效益高于養蠶效益、產業鏈的后端開發不足等因素影響,蠶桑絲織文化始終未能形成較為健全的文化景觀與產品體系。事實上,桑樹的景觀價值一直沒有得到充分認識和系統設計。種桑養蠶不只為織布裁衣,桑樹作為植物中蛋白質含量極高的樹種,桑葉可以煲湯炒菜,桑基木耳口感獨特鮮美,桑葚不僅可以鮮食還是釀酒的高級原料,因此栽桑不僅可以傳承重要農業文化遺產的景觀基因,也是發展休閑農業和鄉村旅游難得的“可食用景觀”。
誠然,針對重要農業遺產的核心景觀資源,結合環境的歸屬性和認同感,根據場所精神設計鄉愁景觀;根據公眾的審美信息與景觀基因的匹配,通過對環境空間的設計傳達美感的信息;考慮到人們行為的多樣性與審美趣味的多元性,用遺產景觀基因的豐富性創造與之相適應的文化景觀多樣性,可以滿足新時代高品質生活的新需求。
4.3.3 突破區劃限制建設區域文化遺產與景觀共同體
鄉村文化的根基在鄉村生活,鄉村生活的根基在食糧,長三角區域的基本食糧是稻米。“魚米之鄉”是長三角經濟社會和地理特征的標簽,但在經濟發達的蘇南地區稻田面積減少速度非常快。土壤重金屬污染、建設性破壞等問題在加速破壞長三角地區的地脈和文脈,一向以“精耕細作”著稱的稻作文化傳統也存在斷裂的危機。稻作及其衍生傳統文化生活方式不僅僅能保證糧食安全,其生態效益、景觀與防洪防汛等多元價值體量甚至遠超經濟價值。以生產稻米的水稻田、耕織綿延的文化生活以及象征生態的田林水系為核心景觀元素,圍繞農業遺產優先從“水”“田”兩大類型出發構建新時期鄉村文化景觀體系,創設如“長三角國家稻作文化公園”等在一定程度上突破區劃限制的鄉村文化景觀遺產集群,保護鄉村自然生態的“原真性”與歷史文化的“鄉村性”,可以喚起區域內全民的共同“鄉愁”記憶,同時也能搭建起一個全區聯動的江南鄉村文化基因保護與傳承的重大平臺。
在具體實施上可借鑒英國經驗,在長三角地區劃定“杰出景觀區域”。針對具有獨特自然地景價值的資源,強化對鄉村原生態地質地貌、動植物的保護;同時也積極發掘當地歷史人文資源與自然景觀的聯系,大力開發農業、林業和其他鄉村產業,保證鄉村區域社會和經濟發展,充分保護當地居民的利益。
5 結語
“美麗鄉村”的主體是鄉村,鄉村的“鄉村性”直接體現在鄉村景觀風貌上,而其中所蘊含的能夠傳承鄉村地域文化的核心內涵是關鍵點。新時期“鄉村振興”工作中“文化”與“產業”的振興是兩大主要方向,因此以最能代表鄉村特點的農業產業與農業文化為內核的農業文化遺產扮演著重要角色,對于農業文化遺產資源較為豐富的長三角地區來說更是如此。“江南文化”作為中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時作為長三角文脈延續的主體形態,應該被當作重要戰略資源反映在區域文化價值認同機制構建的多個方面[20]。因此,交叉共生而通過農業文化遺產形式存續的江南文化景觀,尤其是以如“中國重要農業文化遺產”等典型形式被特質化突顯的景觀元素與文化景觀價值觀念,值得我們在鄉村建設工作中妥善保護、合理利用。而無論是田地農耕、桑林養蠶,還是水陸共生、山間林下,都因自然環境基底與鄉村特有產業充滿了鄉野風情而飽具“鄉村性”,可明顯區別于大眾印象中城市型江南文化景觀“古鎮小橋流水、城市私家園林”的一般印象,在各旅游目的地可視性文化景觀高度同質化、城市建設“千城一面”城市病愈發常見且鄉村地區文化景觀系統亟待振興的如今,很有現實應用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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