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城歷記（組詩）

◎李繼強

初夜

途經天山路，一路向西

棉花種子被我埋進土培

緊隨者莫過天賜和農人

這些自然和延續的命題法則

目的地越來越近

光熱和幻想，熱烈和躁動

天空和土地

勢必需要我的陋室供己留念

供陌生的朋友值此一游

成為這所房子必備的石頭

朋友啊朋友

如果房屋能為你取暖

請搬起我

請讓我成為擋風必備的填補

石城！石城！

車已駛入你的心臟

觀艾青詩歌館石壁

一座年輕的城雕刻于此

觀看者皆須用才華仰慕這深邃眼眸

我有想要撫摸的感覺

這是火觸碰冰的感覺？這異樣的

從近旁松柏淡出的香氣

讓我魂牽夢縈。火在燃燒，冰

在凍結

文字和文字撞擊的編鐘

心境與情愫交織的網

那就讓風快來吧

快讓風來吧！風來，風來

偶然的蹉跎

讓這個在風口站立的少年，深思

深思乎！深思乎！

觀者須用才華仰慕這深邃眼眸

嗯。年輕的城長于此，也雕刻于此

在西公園

人們闊論文學、折扣商品

在公園的長椅、走廊

厚棉衣、高圍脖、睜大的眼睛

和通紅的鼻子臉蛋

麻雀群立在老楊樹上，看著

樹是灰色的，天空是灰色的

它們注視他們

環視西一路左轉北二路的汽車

加速度。立春以后，空氣濕潤起來

新事物開始分娩

為什么它們還不飛遠

為什么他們不孤獨？他們的孤獨

孤獨是藏進綠葉里那些溫暖的思量

在等春天來，在等春天來

那片云

如果不是那片云遙不可及

如果不是那山高于故鄉

如果我能駕駛飛機和太陽

近些。最好高過博格達峰

如果能在那云層最厚重處

我看見額爾齊斯河中的一滴水

躲在山的陰面，摻滿黃金

黃昏后，擲出祖父回家時

哼唱的幾聲秦腔。那云下

如果我還可以清晰看見

黃狗和它的三個孩子，靜臥

村口，等待

像等待一個團圓年

和一串鞭炮的回響

那回家就是我心頭，讓歲月

勾勒在三坪農場的

一幅鉛筆畫。擦掉再臨摹

我也曾質疑過自己，那風吹過來

那片云下

樹葉沙沙聲是不是我的一廂情愿

越來越濃烈地養成淋雨的習慣

凌晨四點半

時間從不依賴鳥鳴生活

喜鵲穿透玻璃后

其聲緊挨著我的鼻子。震動

如一片葉子，我飄在玻璃內部

此刻的心像是琥珀里的魚

被套進網里。做掙扎狀……

如我，直到月光被照見，才

發現膚色和胎記的模樣

才清醒：此刻心胸的路還過于狹窄

兩側的行道樹無限綿長

徘徊腳底的風揚起聲聲嘆息，就

觸碰我剛脫落過的痂疤

在凌晨四點半的星光下婆娑

站在城市的垛口，此刻

像靜靜守護著一座倉庫

倉庫旁的草垛下，我的黃金

我的時間。隨時

被地洞里潛伏的老鼠劫掠

旅居劉灣

在劉灣這座村莊，風唯樹木而動

滿山的回憶招來我的盤坐

滿山的寂寞，如頭發被雨滴打濕

纏繞在一起

路是腳印踏軟土，遠山

當云貼近每一根草，忘記海拔

滿眼看見的，隱藏的

熟悉的，重生的

一條條土層間的縫隙都在呼喊

這些令我懷疑應當注意的事件，又像

你奔波的影子拉著太陽在跑

先是時間蒸發了故去的歲月，后是

北方竄出的風推攪動著我的心聲

在這條路上行走

要么敬畏一切，要么信仰（懦弱的一切）

時間正臻于成熟。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