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波
《記承天寺夜游》是宋代文學家蘇軾創(chuàng)作的一篇散文。文章真實再現(xiàn)了作者被貶黃州,月夜無眠,與好友張懷民一同賞月的生活片段。文章篇幅短小,敘事完整,手法精妙,靈動有趣。
在疏通文義時,有學生指出,不同版本的文集對“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蓋竹柏影也”一句中的“竹柏”理解不同:有些版本直接理解為“竹柏”,有些則把“竹柏”解釋為“竹子”和“柏樹”。
于是,我決定組織一場“竹柏”與“竹、柏”之辯。學生確定觀點后,分組回去查找資料,進行辯論及成果展示。
第一組查閱比較了多個版本的注釋。統(tǒng)編版教科書在“藻荇”中間加了頓號,在課后注釋中也有“藻、荇,均為水生植物”;但是對“竹柏”卻沒有加停頓標點,也沒有特別對“竹柏”進行解釋。而在其他版本中,或是對“藻荇”“竹柏”都沒有加頓號以示停頓,或是都加了頓號,各有不同。
“藻”的葉子略呈圓形;“荇”在水中如帶狀,是長條形的。教材編者在進行選文時,留意到了“藻”和“荇”的區(qū)別,故而在“藻”“荇”之間用頓號隔開。
根據(jù)詞典中對“竹柏”的介紹可知,竹柏作為景觀植物,是常綠喬木,性喜溫熱濕潤。黃州(今湖北黃岡)屬于亞熱帶季風氣候區(qū),適合竹柏生長。
再對《記承天寺夜游》寫作地點進行考證。蘇軾在1083年寫作此文時在承天寺,寺廟內會種植花草及行道樹,竹柏很有可能會被用來美化承天寺的環(huán)境。從這個角度來看,蘇軾看到的就是竹柏。
此外,柏樹寶塔式的造型和密集的枝葉使月光無法穿透,更無法讓人聯(lián)想到“藻、荇交橫”。而竹柏的葉子神似竹葉,枝葉繁茂、疏密相間,竹柏的外形直挺高大,更有利于營造出詩情畫意的境界。

最終,小組的觀點是“藻”“荇”中間有頓號,表示兩種植物。“竹柏”中間沒有頓號,表示這是一種植物。
第二小組則表達了不同的意見。小組學生就“竹”和“柏”的文化寓意搜集了材料,認為“竹”作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經(jīng)典意象,它的外形筆直,顏色淡雅,全身有節(jié)但是內里虛空,生命力頑強,經(jīng)秋霜不變色,特別適合表達文人超然脫俗的情懷。
“柏”可以理解為“松柏”或“柏樹的簡稱”,其文化意味更是濃郁。《禮記·禮器》中有“其在人也,如竹箭之有筠也,如松柏之有心也,二者居天下之大端矣,故貫四時而不改柯易葉”的說法。孔子也曾說:“歲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論語·子罕》)荀子則把松柏比喻成君子:“歲不寒,無以知松柏;事不難,無以知君子。”(《荀子·大略》)后世文人以“柏”為意象的詩文更是比比皆是,不勝枚舉。
蘇軾十分喜愛竹子,與“竹”的淵源很深。他用一首《于潛僧綠筠竹》直接寫出了自己對于“竹”的喜愛:“可使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當然,蘇軾也寫過“柏”,如《禹柏》:“誰種殿前柏?僧言大禹栽。不知幾千載,柯干長蒼苔 。”
在1079年因“烏臺詩案”入獄期間,蘇軾寫出了《御史臺榆槐竹柏四首》,托物言志,分別寫了榆、槐、竹、柏四種植物。由此可知,“竹柏”為“竹、柏”,是兩種植物。
再看蘇軾在到達黃州之前途經(jīng)的地方:眉山—開封—鳳翔(今陜西寶雞附近)—杭州—密州(今山東諸城)—徐州—湖州—黃州(今湖北黃岡)。根據(jù)之前了解到適宜竹柏生長的環(huán)境,我們知道竹柏可以在眉山、杭州、湖州、黃州等地生長。但是,鳳翔、密州、徐州等地是不適合“竹柏”種植的。從這個角度上來看,“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顯然無法成立,更應該是“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
最終,小組的觀點是“竹柏”之間應該加上頓號,表示“竹”“柏”兩種植物。
教師在使用教科書教學時,要充分尊重學生的主體地位,重視培養(yǎng)學生的創(chuàng)新精神,激發(fā)學生的求知欲和好奇心,鼓勵學生發(fā)現(xiàn)問題、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的能力。
《記承天寺夜游》中的“竹柏”與“竹、柏”之辯最后依然沒有得出讓所有人都信服的結論。但是在準備資料和課堂辯論的過程中,我看到了學生的好奇心、求知欲,感受到了學生在求知之路上的努力。學生在再次遇到類似的問題時,知道了小組合作、分工,知道了如何去查找資料,如何去組織辯論,知道了求證的方法,明白了做學問的嚴謹性。
閱讀理解不能只停留在文本分析和手法技巧的講解上,教師應該讓學生拓寬思維,聯(lián)系生活,發(fā)表自己的見解。教師要將這種“活讀書、讀活書”的教學方式延續(xù)下去,尊重學生的個性化解讀,真正做一個“傳道授業(yè)解惑者”。※
(作者單位:江蘇省南京市金陵中學岱山分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