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佳佳
近年來,隨著經濟周期曲線的低落,鈞瓷藝術的困境也逐漸浮現。人們在思考困境成因的同時,也在尋求著對現實問題的不同解答,其中既有市場化的解答,也有社會大眾的解答,更重要的是應當從鈞瓷藝術本身去尋求解答。諸多變量的疊加對鈞瓷藝術的影響是深刻而長遠的,經歷了新世紀前后三十年繁榮的積累和沉淀,鈞瓷藝術如何突破自身先天的束縛,更好地發揚傳承,守正創新,是一個重要的研究課題。
一、鈞窯的特點
當代鈞窯更加多元包容,不斷地求新、求異、求變。“變”是鈞窯的標志符號,求“變”之基礎應是“共促”,即“競爭中學習,學習中競爭”。
鈞窯有兩大體系,即官鈞與民鈞。官鈞的產品做工細致,形制嚴謹,產品種類多,主要滿足宮廷的陳設需求,如花盆類、盆托、出戟尊等。民鈞則以爐、盤、碗、洗為主流造型,做工水準參差不齊,主要滿足當時社會使用需求。鈞窯之所以能在名窯輩出的宋代脫穎而出,并被明清文人推崇,正是基于官民二元的格局形成了雅俗共賞的社會認知。說鈞瓷雅,是因為它可以登堂入室,蒔花暖閣。清宮收藏鈞窯陳設器皿底部的銘文,如“養心殿”“建福宮”“漱芳齋”“瀛臺”等,證明了它們是作為宮廷常用陳設,有專門指定的陳設位置。說鈞瓷俗,則是因為它深入市井,酒器、飲食器也司空見慣,尤其是部分元鈞,胎質粗疏,釉色流淌肆意,造型粗笨喜堆飾,看上去不是那么精致。當然,鈞瓷的“俗”,是通俗,而非庸俗。一部分民鈞的“俗”,恰恰證明了鈞窯包容博大、雅俗共賞的魅力。
二、鈞瓷的創作要素
1.鈞瓷藝術創作應以人為本
首先,鈞瓷藝術創作以人為本所強調的“人”是指人民,要滿足當今社會對鈞瓷藝術品的需求與期望,藝術來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但不同的時代審美各有其共通特征,并隨著社會變遷和經濟周期等大因素而變化。不管是純藝術的鈞瓷陶藝創作,還是一般的工藝品制作,都應以服務人民對美好生活的需求為根本,都需要把握時代審美的主流脈搏。其次,鈞瓷藝術創作以人為本所強調的“人”著重于鈞瓷創作者,作為藝術品的出產者,應當不斷地學習,磨煉精湛的技藝,提升自己的內涵,提高藝術水準。最后,鈞瓷藝術創作以人為本所強調的“人”是指后備人才的培養,要夯實鈞瓷產業的人才儲備,唯有如此,才能更好地傳承和發揚鈞瓷藝術,使鈞瓷藝術更加富有活力、健康發展。
2.鈞瓷藝術創作的平衡點
從創作者的經驗出發,任何一個陶瓷藝術品都會有一個平衡點。就鈞瓷藝術而言,雅俗共賞就是諸多平衡點中相對重要的一個;另外還有傳統與創新的平衡,既不因循守舊,也不跳脫臆造;審美與功能的平衡,既要好看新奇又要得用;裝飾與釉彩的平衡,堆砌繁縟的造型會導致鈞釉獨特的質感與色彩失去表現空間;技術與思想的平衡,通過技術、設備的迭代更新或生產要素的大量投入,后人可以制造出很多以前人力所不能及的產品,但通常這些產品會忽略人的感知,犧牲了藝術性,脫離了技術服務于人的創作的目的,比如號稱“瓷母”的乾隆釉彩大瓶藝術上的敗筆就在于此,僅剩下熱鬧和炫技為人批評。再比如,在AI繪畫所產出的大量的絢爛圖片,數量和效率人力所不及,卻仍在結構形態、整體觀感等方面存在一定的漏洞,屬于數字臆造。這側面體現了人工智能技術仍需發展,對客觀世界的認知水平仍需提升。
鈞瓷藝術創作追求平衡的最終目的,是達到人與器物、器物與環境的和諧相融,鈞瓷藝術品只有為人所用、為人所賞,才能進入現代人的日常生活和精神世界。
三、鈞瓷藝術審美的轉向及趨勢
有人說現當代藝術是極致的表現,只有達到極致,才能體現藝術的本質。但是筆者認為鈞瓷介入現當代化的陶瓷藝術,必然借重于材料的理化性能,也必然根植于工藝的方法門戶,更須兼容瓷種本身的文化與認知承載。
鈞瓷藝術品作為偏傳統的藝術品種,如何創作出被當代大眾認知、社會認同、學術推崇的作品是橫亙在鈞瓷發展道路上的第一個問題。這個問題的本質是鈞瓷藝術如何融入現代社會,再仔細分解這個問題:其一,在現代的工藝技術和一定設備輔助創作的環境下,鈞瓷作品能實現什么樣的變化?其二,近三十年內或未來十年,鈞瓷作品會以怎樣的方式實現雅俗共賞?其三,鈞瓷藝術品和現代藝術雅俗共賞的重合點又是什么?
第一個問題是作品類型,題材會取得較大的突破。借助新材料、新工藝、新設備,例如可塑性、結合收縮、燒結度更優良的瓷泥或陶泥;膨脹系數區間大、燒成范圍廣、高溫流動適中的釉;3D打印造型或成型技術的軟硬件系統化應用等,使鈞瓷工藝系統抬高上限,拓寬邊界。在結構上過于大膽的想法或以往受材料技法限制的題材,轉變后就能呈現出來。如鋼化胎釉鈞瓷用來構造大型的公共裝飾、地標,如透光脫胎的窯變釉做巨幅光影造景等。鈞瓷藝術向現代化轉變依賴的是工藝系統的革新,即科學技術的進步和數字化設備的廣泛應用。
第二個問題,鈞瓷藝術具有獨特的窯變色彩肌理,如果某種肌理有著相對穩定的工藝制度,再結合藝術家風格化的造型是可以造就易于傳播的視覺符號的。在形成傳播度和影響力之后,就歸屬藝術家個人經營的范疇了。雅俗共賞的藝術品應當有著創新和超感認知形成的視覺特征,由此產生長期而廣泛的傳播力和影響力,甚至被歸納為藝術符號的,如齊白石的“蝦”,黃胄的“驢”,草間彌生的“點”,安迪·沃霍爾的“波普畫”等。
如果鈞瓷在成為現代化藝術品的過程中,拋棄某部分傳統的文化荷載或者鈞瓷的固有概念被模糊,又或者鈞瓷作為藝術品中“強扭喝水”的附庸元素,那是否可以讓社會認同此類作品仍然歸屬于鈞瓷藝術呢?如果在短周期內,既有的社會認知結構不接受鈞瓷藝術的新變化,在破與立皆失據的局面下,傳統藝術門類中的藝術家或者創作者將會陷入極大的窘境。繼而會產生一味地強調鈞瓷的既有內涵,一味地推崇傳統的氛圍,囿于鈞瓷傳統工藝技術的格局,導致鈞瓷在當代社會的發展浪潮中沉寂落寞。
四、結 語
傳承不易,創新更難,不傳承易失根本,不創新難以生存。就鈞瓷藝術的現狀而言,鈞瓷的傳承已經有著較大的成就,但創新仍處于初級階段,存在以下現狀:知識產權保護不到位,維權成本高,跟風模仿者眾,創新者的投入產出不成正比,極易造成“劣幣驅逐良幣”的創作環境。鈞瓷藝術的大眾傳播渠道、專業展示平臺及藝術經紀體系在某種意義上是不成體系的,缺乏有效的市場銜接,研發應用—創作—傳播—市場—消費者的傳動閉環仍大有可為。鈞瓷藝術呼喚具備“國民級”影響力的藝術品或藝術家的橫空出世,打破傳統而小眾的“自嗨圈”,闖出一般產品和工藝品的低層次內卷,形成現代化、藝術化、創意產業化的新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