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陽明的圣人觀與致良知學說

摘要：該文圍繞王陽明的圣人觀和致良知學說展開。從圣人觀的核心談起，王陽明認為良知即天理，是成圣的前提和內在依據(jù)，由此主張“滿街都是圣人”這一觀點，讓圣人這一概念平民化。關于成圣的實踐，王陽明認為良知的發(fā)用流行是成圣的重要實踐過程，停留在知良知是不夠的，而要做到致良知，在生活中不斷追求天理，摒棄私欲，將純乎天理的良知顯露。王陽明從人在宇宙中的位置出發(fā)，從“成己”和“成物”兩個角度，闡明了萬物一體的圣人境界。而如今，王陽明的圣人觀對個人和社會仍有很大價值，不僅有助于提高對理想人格的追求，而且對國家精神文明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有著積極影響。

關鍵詞：王陽明；良知；圣人觀；天理

中圖分類號：B248.2"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文章編號：2096-4110（2023）01（b）-0084-04

Wang Yongming's View on Sages and the Theory of Conscience

Abstract： This paper focuses on Wang Yangming's sages and consciences theory. Starting from the core concept of saints， Wang Yangming believed that conscience is the natural principle， which is the premise and internal basis for sanctification. Therefore， he advocated the view that the streets are full of saints and made the concept of saints popular. On the practice of sanctification， Wang Yangming believed the development and popularization of conscience is an important practice process of sanctification. It is not enough to only know conscience， but to achieve conscience， to constantly pursue natural principles in life， to abandon selfish desires， and to reveal a pure conscience. Starting from the position of man in the universe， Wang Yangming expounded the sage state of the unity of all things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becoming oneself\" and \"becoming others\". Now， Wang Yangming's sage view is still of great value to individuals and the society. It not only contributes to our pursuit of ideal personality， but also has a positive impact on the construction of national spiritual civilization and socialis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Key words： Wang Yangming; Conscience; Saint view; Moral principles

1 良知——圣人觀的核心

王陽明提出的“良知”是圣人觀的重要概念，他對“良知”作了規(guī)定：“蓋良知之在人心，亙萬古，塞宇宙，而無不同。”[1]認為良知既是最高存在，又是最高主宰，這就是說良知既是本體又是主體。王陽明認為，人、人的生活世界，都本之于“良知”。他說：“自圣人以至于愚人，自一人之心以達于四海之遠，自千古之前以至于萬代之后，無有不同是良知者也，是所謂天下之大本也。”[2]

1.1 成圣的前提

“良知”二字乃“千古圣圣相傳一點滴骨血也”，這是自古以來人的一個共同特質，他認為“人胸中各有個圣人” 所以“眾人亦是生知” 將圣人標準平民化，使得人人都可以通過發(fā)揮“良知”，提升主體道德修養(yǎng)的自覺性從而有成圣的可能。“有源者由己，無源者從物”，“成圣由己”源于人人本有的純天理而無人欲的良知。由此，人們生而有之的“良知”是成圣的前提和內在根據(jù)。

1.2 滿街都是圣人

由前文所述，王陽明主張成圣由己，人人都有成圣前提的良知，而“良知即天理”便成就了你我皆為圣人，但為什么現(xiàn)實中我們都是普通人呢？這是良知需要個人不斷深化認識并且使之發(fā)用流行才能成圣，因此“人胸中各有個圣人”是指成圣的潛質。但人欲會遮住本來的良知，王陽明認為良知的發(fā)用有不同的情況，圣人如青天之日，賢人如浮云天日，愚人如陰霆天日。這就是說，人的才力雖有不同，但都可以通過主體的道德修養(yǎng)去欲，讓良知推致。然圣人才力大小相異，猶如“金之分兩有輕重”，但才力大小并不影響人們成圣，因為圣人“在純乎天理而不在才力也”，猶如黃金“在足色而不在分兩”，這便是王陽明圣人觀的進步意義，讓人人平等的觀念進入百姓的視野，提升了民眾的主體性。

2 致良知與工夫——圣人觀的實踐

人們本然具有良知，但后天被私欲所遮蔽，就與圣人的“自然而致之”有很大差距，現(xiàn)實生活中就會有善有惡，因此道德主體要將良知擴充到萬事萬物中去，“惟有在主體達到了對良知的自覺意識之后，良知才可能真正成為意義世界所以可能的根據(jù)”[3]，“圣賢論學，無不可用之功，只是‘致良知’三字”，只有在致良知方面下一番功夫才能將潛在圣人化為現(xiàn)成圣人。“致良知之外無學矣”。“致良知”是作圣為賢之要，即便是普通人，致之良知“則雖愚必明，雖柔必強，大本立而達道行。

2.1 致知格物

在王陽明看來“良知”本身就是“理”，因此“良知不由見聞而有”。認識的過程，不是“格物致知”而是“致知格物”也就是“致良知”。王陽明對“致良知”作了說明：致吾心良知之天理于事事物物，則事事物物皆得其理矣。致吾心之良知者，致知也；事事物物皆得其理者，格物也。”他認為人的認識過程是把主體“良知”中的“理”，推廣至各事物中，使事物各得其理。“良知”的推廣就是“致知”，事物由此各得其理就是“格物”。王陽明的“致良知”，表明了人的認識活動并非簡單的鏡面反映過程，而是主體建構世界的能動創(chuàng)造過程。在這個能動的創(chuàng)造過程中，不論普通人或是圣人，都要致知格物，將良知擴充到萬事萬物中，達到“至”的極點并且推行到對于萬事萬物的實踐中去，做到為善去惡。良知的推致而將天理展現(xiàn)是向內求的結果，因此為了良知不被人欲遮蔽，就要將外在私欲的阻礙摒棄，使道德主體把握良知本體，心中恢復良知至善的狀態(tài)，接近成圣的狀態(tài)。

2.2 格物即是“為善去惡”的工夫

王陽明的“致良知”又帶有倫理化傾向。“良知只是個是非之心，是非只是個好惡。”[4] 因此“良知”的推廣，實際是倫理道德的推廣。在這個意義上“致良知”又須與道德實踐，即與“工夫”相聯(lián)系。在王陽明看來“致良知”是不能離開“工夫”的。他說：“不教他在良知上實用為善去惡功夫，只去懸空想個本體，一切事為俱不著實，不過養(yǎng)成一個虛寂。”因此，王陽明的“四句教”闡釋了“格物”是“為善去惡”的“工夫”：“無善無惡是心之體，有善有惡是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他主張經過為善去惡的功夫，才能將超越現(xiàn)實善惡的至善本體體現(xiàn)。這就把“本體”與“工夫”統(tǒng)一起來了，把本體論、修養(yǎng)論、認識論統(tǒng)一起來了。

2.3 知行合一

王陽明判斷一個人成圣的重要根據(jù)就是知行合一。從“心即理”出發(fā)，就會發(fā)現(xiàn)“知”與“行”，只是一個工夫。王陽明所講的“知”是對倫理道德的認識，所講的“行”是對倫理道德的實踐。但他認為，這兩者都在主體自身，因而是相互依存不分先后的“只說一個知，已有行在。只說一個行，已有知在。” “夫‘學問思辨行’皆所以為學，未有學而不行者也。”停留在知良知的層面是不夠的，需要在實踐中行，如只知道行善的道理，但在實踐中做不到多幫助他人（多做互利共贏的事情，不損人利己，看到弱勢群體主動行善）就不是真正懂得善。“知而不行，只是未知。圣賢教人知行，正是要復那本體，不是著你只恁的便罷。”普通人成圣的關鍵就在知行合一的道德實踐中，“知行合一”的意義就在于可以使“知”與“行”各自深化。若將兩者割裂開來，必然會導致缺乏“知”的“冥行”和缺乏“行”的“妄想”，使兩者都陷入困境。就像志愿照顧病人是一種行善，但在“知善”的階段只知道要盡可能幫助病人，于是就會事事幫著病人來做，反而讓病人覺得自己沒用處而陷入自我否定。但行善后就會總結具體問題的具體實踐，從而深化“知”，那么就不會盲動也不會空想。他說：“行之明覺精察處便是知，知之真切篤實處便是行。若行而不能精察明，便是冥行，便是覺‘學而不思則罔’，所以必須說個知。知而不能真切篤實，便是妄想，便是‘思而不學則殆’，所以必須說個行。元來只是一個工夫。”

圣人做到知行合一，致良知的工夫合乎天理，也絕非無所不能無所不知，他說：“須要時時用致良知的功夫，方才活潑潑地，方才他川水一般，若須臾間斷，便于天地不相似此是學問極至處，圣人也只如此。”這便給普通人成圣的信心和具體的實現(xiàn)方法。圣人也“必待學而后能知” “勿以無過為圣賢之高，而以改過為圣賢之學”，圣人也會有過錯，并非完美的人，而是在現(xiàn)實生活中不斷追求天理良知，不斷實踐的人，這也讓王陽明的圣人觀頗具現(xiàn)實性，從而使得成圣的實踐具有可能性與可操作性。

3 圣人境界：人在宇宙中的位置

由于王陽明把“理”與“心”合一，把本體與主體結合起來，因而在傳統(tǒng)儒學所討論的“成己”與“成物”的問題上，做出了新的說明。這也就對人在宇宙中的位置，做出了新的說明。

3.1 關于“成己”

王陽明認為，既然“心即理”，那么“良知”人皆有之，每個人都有成圣的根據(jù)。只是圣人的良知沒有遮蔽，而普通人的良知不易顯現(xiàn)。但普通人只要認識到自己的良知，并下一番致良知功夫便可成圣。王陽明說“若體認得自己良知明白，即圣人氣象不在圣人而在我矣”“良知良能，愚夫愚婦與人同”。正是這樣，在他看來“人胸中各有個圣人”，王陽明甚至主張：“與愚夫愚婦同的，是謂同德；與愚夫愚婦異的，是謂異端。”[5]王陽明把成為“圣人”由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孟子之事，轉變成了平民百姓之事，打開了人人皆可以通向“圣人”之路，使每一個人都可以成為頂天立地的人。王陽明的這一思想與禪宗既有聯(lián)系也有區(qū)別。王陽明的思想與禪宗“砍柴擔水，無非妙道”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些主張有相似之處。但禪宗認為人人有“佛性”，而王陽明則認為人人所具有的不是“佛性”，而是“圣人之性”，即真正的、完全的“人性”。

3.2 關于“成物”

從“心外無物，心外無事”的觀點出發(fā)，王陽明認為人的良知貫穿宇宙，賦予了宇宙以生命之力。“天地萬物，俱在我的良知的發(fā)用流行中，何嘗又有一物超于良知之外，能作得障礙？”這里他的思想有兩重性：一是高揚了人的主體性，揭示了人的活動、人創(chuàng)造的意義；二是夸大了人的主體性，認為天地萬物都為主體所支配、主宰。由此，王陽明主張萬物一體，他說：“夫圣人之心，以天地萬物為一體。”王陽明認為，圣人能夠把自己與天地萬物相融，以仁愛去關心關愛萬事萬物，天下之人視為一家。“天下之人，熙熙皞皞，皆相視如一家之親。”這種人己一體、物我一體的境界，在王陽明看來，當是人所追求的最高境界。“根據(jù)人道原則，個體在實現(xiàn)自我的同時，也應當尊重他人自我實現(xiàn)的意愿。正是在成就他人的過程中，自我的德性得到了進一步的完成。”[6]人們正是在成就他人的同時提升自我的道德修養(yǎng)而成圣。

“人的良知，就是草木瓦石的良知。”“蓋天地萬物與人原是一體，其發(fā)竅之最精處，是人心一點靈明。”萬物的良知與人的是相通的，良知的推致使得個人與萬物，與他人的良知共情，便達到物我一體的境界。例如行走岸邊的人看到少年掉入水中就會產生惻隱之心去救少年；路上行人看到翅膀受傷的鳥便會有憐憫之心，救助小鳥。良知的流用發(fā)行使人與人、人與萬物之間相互感通，從而是息息相關的一體。這就進一步體現(xiàn)了王陽明人與人平等、與萬物一體的觀念，由“成己”到“成物”，將自我融合在宇宙之中，這便是王陽明圣人境界的終極關懷。王陽明構建的物與我為一體的圣人境界是希望通過仁道原則建立一個人人關愛他人的大同社會，自我與世界息息相關并連為一體。“作為一名儒者，他的以天地萬物為一體的本心之仁，使得他必須像孔子那樣選擇在世，他的終極境界必須是以此一體之仁為基礎的拯救。”[7]雖然萬物一體是理想化的狀態(tài)，但這是希望消解人與外在事物矛盾的緊張的對立一面，用良知的內核將萬物連為一體，淡化天理和社會倫理道德之間的矛盾。并且凸顯了王陽明作為儒者的社會責任感，體現(xiàn)了王陽明的大格局和最高的人生境界。

4 圣人觀的當今價值

4.1 理想人格的塑造

我們可以把圣人理解為一種理想人格，那么追求成圣，便可成為人類道德修養(yǎng)的永恒主題。王陽明將良知作為成圣的依據(jù)，將自身作為道德修養(yǎng)的主體，發(fā)揚了道德的自覺性和主體性，啟示人們要重視內心的修養(yǎng)，而不是執(zhí)著于外在的功名利祿或者知識多寡，評判個人價值的標志并非金錢的多少、社會地位的高低和知識的淵博程度，而內在的道德修養(yǎng)，內心純乎天理的良知更為重要。王陽明用“金之分兩”闡明了“成圣”不在于才力的多寡，而在于內在的成色。這種理想人格的塑造會讓人們在這個看重利益的時代端正心念，保持本然的純乎天理的良知，在追求財富、地位、知識的同時，又不迷戀，而更多注重內心，提升個人的人格道德修養(yǎng)。這有助于當今弘揚中華傳統(tǒng)優(yōu)秀文化，加強社會的道德文明建設。

4.2 萬物一體的仁愛觀念

王陽明提出“人與己如一家，物與我如一身”的人生最高境界，有助于人們減少與他人的矛盾和緩解人與自然的沖突。在人與人的關系中，身處當今快節(jié)奏生活時代的我們很少關心他人的利益和情感，而王陽明萬物一體境界便使我們更加推己及人，良知的相通使個人站在與他人融為一家的更高遠的格局上，緩解人與人之間的利益矛盾，用仁愛善待彼此，構建和諧社會。在人與自然的關系中，秉持“物與我如一身”的觀念，會大大減少對自然的剝奪與破壞，更好打造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綠色家園。這樣每個人為社會發(fā)展做出的努力都是站在最廣大人民的立場上，增強了民族的凝聚力，促使我們更順利地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

5 結語

王陽明的圣人觀與致良知學說緊密結合，并將圣人這一概念平民化，使得人人都可以通過致良知的工夫有成圣的可能，這就使成圣有了具體的實踐指導即致良知。同時，圣人也需要不斷提升自我修養(yǎng)，這樣圣人不僅平民化而且變得現(xiàn)實化了。王陽明的圣人觀在今天仍有重要意義，在如今人們精神文明和民族精神的建設上起著一定作用，從而有助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全面建設。

參考文獻

[1] 王守仁.王陽明全集[M].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

[2] 王守仁.王陽明全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

[3] 楊國榮.心學之思：王陽明哲學的闡釋[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

[4] 陳榮捷.王陽明傳習錄詳注集評[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

[5] 王守仁.王文成公全書 （上冊）：卷三 語錄三·傳習錄下 [M].北京：中華書局，2015.

[6] 楊國榮.史與思[M].杭州： 浙江大學出版社，1999.

[7] 陳來.有無之境：王陽明哲學的精神[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