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曉燕
(南京市雨花臺烈士陵園管理局、雨花臺紅色文化研究院,江蘇南京, 210012)

羅登賢起草的《滿洲工作近況》
四一二反革命政變發生后數年間,中共黨組織委派大批黨員前往白區開展地下斗爭,白區成為國共斗爭的重要場域。毛澤東曾論及白區工作的重要性:“沒有城市工作和其他農村工作,農村根據地就處于孤立,革命就會失敗。而且革命的最后目的,是奪取作為敵人主要根據地的城市,沒有充分的城市工作,就不能達此目的?!保?]雨花英烈是從事白區地下斗爭工作的共產黨人的代表,本文利用相關檔案文獻追溯該群體在革命實踐中不斷嘗試、驗證、總結、升華的歷程,總結其實踐策略與歷史特征,這既是共產黨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革命道路和實踐探索的組成部分,也是推動黨的革命事業從幼年走向成熟的重要力量。
加強交通建設。大革命時期,中共黨內秘密交通已有初步探索,但因國共兩黨黨內合作的特殊形式,黨中央和各省之間、各地各級黨組織之間皆未形成健全的交通網絡。四一二事變后,各地黨組織幾乎全部遭到破壞,各級指導機關隨之遷移不定,無法正常聯絡,上級指示難以達至基層。1927年8月,中共中央發布通告,要求“各省委建立通達各縣的交通,各縣委建立通達各鄉的交通——構成一個黨的全國交通網”[2]。但由于白色恐怖的高壓態勢,加之黨中央和省委缺乏有力指導,地下交通網的建設異常艱難。1928年初,曾在廣西梧州任職的譚壽林向中央報告稱:“廣西工作……完全在放任的狀態。”廣西省委派出一位同志與上級黨組織聯絡,“足足走了一個多月才到香港”。[3]為此,各地黨組織積極努力培養地下交通員,如許包野在廈門“加緊找交通員”,力圖“與中央建立電信的關系”,以保證中央“能更多和按時的把刊物和文件供給”。[4]
加強發展黨員。1928 年5 月,中共中央提出:“運用公開機會去團結廣大群眾,是白色恐怖下的黨部最重要的任務?!保?]遵循這一指示精神,白區地下黨組織深入到重要的城市工廠和農村地區,在工農群體中發展黨員。東北等工業發達地區,工人群體易于發動,以中心城市哈爾濱為例,1931 年黨員數量為113人,其中工人所占比例最高,約為54%。[6]黨組織在農村也具有較強號召力。1928 年,惲代英在總結廣東黨組織概況時指出,省內黨員數量約2 萬人,工人只有1000 人左右,僅占5%;得益于農村組織暴動,“農民較工人多七倍”。[7]在白色恐怖下,黨組織不僅要防范破壞,還要走近群眾。在較小的城市中,發展黨員則極為困難,例如顧衡在安徽太和縣委工作時,6個月時間僅發展黨員至10 人左右,工人約占15%,貧農約占50%,知識分子約占35%。[8]
加強組織建設。1928年中央發布通告,要求各地鞏固下層組織基礎——支部,黨員必須編入支部,經常擔任一種黨的工作,出席會議,按月繳納黨費。為強化白區秘密工作,中央還要求5人以上的支部必須按照職業或者工作部門組織分部,各分部之間彼此不形成聯系。[9]羅登賢任滿洲省委書記時,在下設支部組織建設上頗有建樹,鄉村支部“按期開會、分配工作與征納黨費”,外縣黨部達到“經費自給”,“鞏固各縣支部組織”。[10]各級黨組織還成立流動或短期訓練班,加強黨員干部對“黨的政治戰線、黨內斗爭的經驗、組織及宣傳工作”的理解,將已受訓黨員派往地方各級縣委等處開展工作。顧衡在安徽太和縣委工作時曾多次召集培訓班,“并設法整理訓練材料”,編印“黨員必讀”。[11]
總的來說,在白區斗爭中,黨組織遵照黨中央指示的基本原則,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加強地下黨組織交通建設,努力壯大黨員隊伍,健全組織建設,發展了革命力量。
強化政治宣傳。黨的不斷發展壯大離不開積極有效的宣傳工作。黨的六大對宣傳工作提出兩個基本任務,一是“增高一切黨員的政治知識”,二是“增高黨在廣大工農群眾中工作和宣傳員的理論上的認識”。[12]惲代英在廣東省委工作時,該省發行《省委半月刊》《黨的生活》等多種刊物,地下交通還可將紅色刊物傳播至香港地區。顧衡在太和縣時也“注意于經常的宣傳工作”[13],發行《紅旗日報》,作為赤色群眾宣傳教育的刊物,其主要內容有:實際斗爭消息、政治路線的論文、國內外政治消息和分析、列寧主義通俗論文、革命歌曲等,其后還發行副刊。以上刊物主要用于內部黨員教育,是白區革命斗爭、革命宣傳的重要組成部分。
貼近工農宣傳。宣傳要發生效力,必須做到有的放矢。中央強調宣傳的前提是真正了解當地群眾的所需所想,宣傳方法要“實際化、明確化、通俗化”,宣傳內容要講明政治主張和斗爭方式。[14]惲代英認為“要盡量擴大談話中的宣傳,站在工農群眾的地位,從事實問題很自然的說到我們的主張,但不露出黨員色彩”[15]。許包野將廈門宣傳組織分為十幾支隊伍,組織投稿委員會(即工農通信社),并在重要節日出版發行革命刊物。除了口號傳單外,他在福建省委工作時,將黨中央斗爭文件編成“革命叢書”。[16]
深入群眾宣傳。這一時期,黨的宣傳口號力求通俗易懂,成為感召群眾的利器。1928 年10 月,劉少奇在《論口號的轉變》一文中強調,在群眾斗爭中“口號的作用極大”,“要明確了解工人、農民的生活與心理……將群眾的痛苦與要求變成簡明的口號,作經常普遍的宣傳鼓動”。1932年,許包野巡視惠安期間,就曾將口號制成標語,交給鄉民回家張貼。[17]革命互濟會主任兼黨團書記黃勵在日本紗廠最集中的滬西區工作時,經常走訪工人、群眾及其家屬,將工人的痛苦和要求變成簡明的口號,據此創作歌曲《工人苦》,使工人漸漸在這些口號下團結和活躍起來。
無論是組織宣傳抑或是鼓動群眾,黨的宣傳方式皆以工、農為核心群體,刊物或口號則成為主要的宣傳載體,黨的政治主張和革命理念因此在黨員間、工農群眾間形成深遠的政治影響力。
大革命失敗后,爭取群眾成為復蘇革命的當務之急。黨的六大后,黨的中心工作是“爭取與積聚廣大群眾勢力”[18],并“盡可能地領導日常經濟政治斗爭,以發展工農群眾組織”[19]。
注重發動工人。在重點城市或地區、集中的幾個中心產業、中心廠、碼頭等區域,各級黨組織與各級工會相互配合進行斗爭。[20]1928 年,惲代英在廣東省委的擴大會議上指出:“在廣州、香港、汕頭,要將市政工人及重要產業工人放在第一位?!保?1]同時,要“找人到工廠中去”,“到工人集中的地方去”。[22]中共江蘇省委巡視員李濟平在巡視滬寧線工人斗爭時提出,工人運動應“以罷工為中心策略,堅決發動群眾會議,從斗爭的宣傳上、組織上走向同盟罷工的前途”[23]。依托工人運動確立在城市的斗爭模式,使白區黨組織一度得到較大發展。據統計,1930年9 月,大城市產業支部增加到229 個,群眾力量也不斷擴大,赤色工會會員超過10 萬人。[24]
充分團結農民。黨的六大通過的《農民運動決議案》指出,應盡量“使黨的土地綱領通俗化”,“贊助農民所提出的各種部分的要求(如減租、減息、抗捐等),并領導這些運動發展到較高的程度”。[25]陳原道在河南省委工作時,主張在農民反捐稅斗爭的基礎上,“執行土地革命任務”,在農民斗爭最激烈的中心區域準備暴動;在鐵道兩側和中心城市的市郊,農會“以抗租債分糧為中心,漸進行土地革命”。[26]1932 年,許包野代表廈門中心市委向中央匯報稱,在赤色游擊隊的幫助下,閩南農民運動得到發展,如群眾組織發展較快的安溪縣,農會組織從區農會發展到縣農會,影響群眾6000 多人。[27]
積極聯絡武裝。士兵運動也是白區斗爭的重要內容,周恩來在黨的六大所作報告中將兵運置于軍事工作的首位,指出“在反動軍隊中,應有秘密支部建立”,用通俗的方法開展宣傳。[28]顧衡在太和縣委工作時注意發動士兵開展“要欠餉、要大衣等等斗爭”[29],強化“擁護紅軍、擁護蘇維?!钡恼涡麄?,并在士兵內部組織建立赤色士兵團和黨支部,這是早期白區地下斗爭中較為典型的兵運案例。惲代英曾向中共中央建議,黨組織必須“艱苦工作”,結合農、兵等各方面力量,“方能匯合爆發為革命高潮”。當武裝斗爭時機來臨,“黨應當號召周圍所能領導的武裝以游擊戰爭方式發動或參加此種斗爭”,并且反對一切形式的急躁盲動。[30]
這一時期,白區的地下黨組織緊密聯系工、農、兵三類群體,開展積極的革命斗爭活動,積累了較為豐富的城市斗爭經驗,積極配合并促進了黨在蘇區的發展壯大。
大革命失敗初期,以雨花英烈為代表的白區地下黨員根據中共中央文件精神、指示及各地革命實際,不斷探索白區革命斗爭方法。在黨組織制度建設方面,不斷加強秘密工作機制,增強地下交通和信息傳輸能力,團結工農群眾,在全黨確立起培訓教育體系,構建起紀律嚴明的革命政黨;在開展群眾運動過程中,注重在工人、農民、士兵等群體中鼓動斗爭,在發展較好的領域、敵人的薄弱環節里尋求發動運動的時機;在開展宣傳教育過程中,注重紅色刊物的印制發行,在黨內外進行革命意志和精神的宣教,對一般民眾則通過談話、演講、口號、傳單、歌曲等媒介進行政治宣傳。通過以城市為中心的白區斗爭,以雨花英烈為代表的共產黨人憑著信仰、紀律與勇決,在荊棘之途上不斷積聚著通向中國革命勝利的偉大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