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外股權架構拆除過程中的稅務方案研究

魏亮 孟凡翠

摘?要：文章通過H公司境外股權架構拆除案例，對比境外股權架構拆除過程中三種方案下的稅務處理，提出H公司股權架構重組優化的優選方案，提出了有關海外控股公司拆除、稅務注銷過程中可能涉及的納稅義務、稅務處理、時間要求三種路徑。文章深入分析三種方案涉及的非居民企業間接轉讓的稅務處理和是否適用特殊性稅務處理規定并提出選擇建議，為中國市場股權并購交易和境外股權架構重組提供了參考。

關鍵詞：非居民企業；間接轉讓；特殊性稅務處理

中圖分類號：F320.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5-6432（2023）36-0167-04

DOI：10.13939/j.cnki.zgsc.2023.36.167

1?引言

伴隨著全球一體化經濟的到來，當今國內股權交易的形式也趨于多樣化，許多境內企業往往尋求在境外設立特殊目的公司（簡稱“SPV公司”）作為收購主體進行股權并購交易。慣常的做法是非居民企業通過在海外間接轉讓中國境內財產，此交易路徑能夠以成本最低、時間最短、操作便捷完成股權收購。但運營SPV公司常需聘請第三方機構協助開展企業年檢申報、財務審計等工作，日常管理成本較高。項目收購完成后，根據境外企業監管要求，需要對境外股權結構進行優化，或通過注銷SPV公司，減少投資層級，壓縮投資鏈條，有效降低境外投資風險，消除境外企業分紅預提所得稅成本，進一步節約稅務及管理成本，提高投資收益。因此，境外股權架構重組過程中涉及的非居民企業股權轉讓所得稅處理成為實踐中需要重點關注的問題。

2?我國非居民企業股權轉讓所得稅稅收政策依據

2.1?具有合理的商業目的判定

國家稅務總局于2015年2月發布了《國家稅務總局關于非居民企業間接轉讓財產企業所得稅若干問題的公告》（國家稅務總局公告2015年第7號）（下稱“7號公告”）。“7號公告”對于間接股權轉讓的管理思路煥然一新，并廢止《國稅函〔2009〕698號》關于間接轉讓中國居民企業股權的部分條款。國稅函〔2009〕698號對于“合理商業目的”的判定并沒有提供明確的指引和規范，而“7號公告”明確了具有合理的商業目的需要滿足的必要條件，即“不以減少、免除或者推遲繳納稅款為主要目的”。同時，針對間接股權轉讓交易，“7號公告”第六條引入了“安全港”的概念，對于符合條件的集團內部重組，間接轉讓交易同時符合其三項條件，就可以直接認定為具有合理商業目的。“7號公告”出臺后，稅務機關可以按照指引，通過綜合分析來做出相對準確的稅務判斷。

2.2?適用特殊性稅務處理的條件

依照《關于企業重組業務企業所得稅處理若干問題的通知》（財稅〔2009〕59號）（下稱“59號文”）第七條規定，必須同時滿足：（一）“非居民企業向其100%直接控股的另一非居民企業轉讓其擁有的居民企業股權，沒有造成以后該項股權轉讓所得預提稅負擔變化”。（二）?“非居民企業向與其具有100%直接控股關系的居民企業轉讓其擁有的另一居民企業股權”。兩個非居民企業之間的跨境重組，法規明確規定特殊性稅務處理僅適用于母公司向子公司轉讓境內股權（“母轉子”），而不適用于子公司向母公司轉讓股權（“子轉母”），而對于100%直接控股的居民企業與非居民企業之間，是“母轉子”還是“子轉母”則沒有明確限制。

3?;H公司控股非居民間接股權轉讓稅務案例研究

3.1?H公司目前的股權架構及存在的問題

H公司目前的股權架構如下所示：H公司前期通過新設香港SPV公司收購了BVI和HK兩家境外特殊目的公司（境外殼公司），從而間接持有居民企業A公司40%和居民企業B公司45%的股權。其結構如圖1所示。

圖1?H公司股權架構（重組前）

目前，H公司相關股權收購項目已全部完成，且近期無開展海外投資計劃，按照H公司所在地國資監管要求，已無存續必要的境外企業應當依照所在地法律法規予以注銷。在當前架構下，H公司獲得A公司和B公司兩家境內企業投資收益方式為兩家公司將分紅逐級通過三家SPV公司分配至該公司，現有股權結構下，A公司和B公司向境外SPV分紅時需繳納預提所得稅（A公司分紅金額×10%+B公司分紅金額×5%），分紅事宜在資金流轉、稅負繳納等方面需同時遵守中國大陸、中國香港及英屬維爾京群島（BVI）監管規定。近年來BVI投資監管要求日趨嚴格，香港投資政策據悉可能發生較大調整，《2022年稅務（修訂）（指明外地收入征稅）條例》（FSIE制度）已于2023年開始生效，若未能滿足經濟實質要求或持股要求，則需繳納香港利得稅，導致H公司現有取得分紅收益水平及路徑方式的不確定性增加。三家境外公司股權架構拆除后，可大幅壓縮整體管理鏈條，有效降低境外投資風險。

3.2??H公司境外股權架構重組的目標

架構重組后，將前期收購來的BVI公司和HK公司拆除，繼續將前期為股權收購而新設立的香港SPV公司拆除，使H公司成為兩家境內公司的直接控股股東。其結構如圖2所示。

圖2?H公司股權架構（重組后）

重組完成后，可實現H公司對居民企業A和B的直接持股，有效節省了A公司和B公司對外分紅時需要繳納的預提所得稅。根據境外監管要求，SPV公司需聘請當地第三方機構協助開展企業年檢申報、利得稅申報、財務審計等工作，日常管理成本較高，架構優化后，有利于節約管理成本，進一步提高H公司收益水平。

3.3?H公司境外股權架構重組方案

下面提出三種方案，對于有關海外控股公司拆除、稅務注銷過程中可能涉及的納稅義務、稅務處理、時間要求并進行綜合分析，提出對于H公司股權架構優化路徑建議。

3.3.1?方案1：兩步先后進行股權轉讓

①?實施步驟。第一步，SPV公司分別從兩家被收購的境外殼公司——BVI公司和HK公司，購買其各自持有A公司40%股權和B公司45%股權，即SPV公司成為兩家境內公司的直接股東。交易完成后，注銷BVI公司和HK公司兩家境外殼公司。第二步，H公司繼續從SPV公司購買BVI公司和HK公司兩家公司的股權，即H公司成為兩家境內公司的直接股東。交易完成后，SPV公司注銷。

②?稅務處理分析。第一步股權轉讓交易中，根據《國家稅務總局關于非居民企業所得稅源泉扣繳有關問題的公告》（下稱“37號公告”）第三條的規定，非居民企業轉讓股權的應納稅所得，應為股權轉讓收入扣除股權凈值后的余額。股權凈值是股權轉讓人向中國居民企業實際支付的出資成本或購買該項股權時的受讓成本，即轉讓方BVI公司和HK公司在投資入股時，對A公司和B公司實際支付的原始出資額。

③?預提所得稅的計算。股權轉讓方——BVI公司和HK公司所持境內股權的計稅基礎，應當以其對A公司和B公司的初始投資成本確定，分別為A公司注冊資本的40%和B公司注冊資本的45%。以本次股權轉讓的協議對價減去該初始投資成本，作為股權轉讓所得應納稅所得額。需要說明的是，在A公司和B公司的收購項目中，原股東已構成中國居民企業股權被間接轉讓，從而觸發了“7號公告”下的中國企業所得稅納稅義務。雖然原股東已經就間接轉讓行為承擔了預提所得稅，但是股權的購買方是香港SPV公司。換言之，BVI公司和HK公司直接持有境內公司股權的計稅基礎并未隨之發生變化，在這兩個殼公司后續直接轉讓境內公司股權的情況下，股權的計稅基礎仍以歷史成本計算，從而產生企業所得稅重復征稅的風險。

第二步股權轉讓交易中，假設SPV公司平價轉讓其所持有的兩家境內公司股權，因此可不考慮企業所得稅。

3.3.2?方案2：兩步從下到上吸收合并

①?實施步驟。第一步，SPV公司吸收合并兩家被收購的境外殼公司——BVI公司和HK公司，分別承繼A公司40%股權和B公司45%股權。吸收合并導致被吸收方的債務由存續方SPV公司承繼，債權人和債務人出現混同，從而原債權債務關系消滅，因此同一控制下的企業合并無須支付交易對價，也無須償還欠款。合并完成后，注銷BVI公司和HK公司兩家殼公司。對于境內實體——A公司和B公司來說，原股東——BVI公司和HK公司被吸收合并，導致各自股權發生變更登記，這在稅務上視為原股東向SPV公司轉讓了境內公司的股權。第二步，H公司吸收合并SPV公司，屬于同一控制下無須支付對價的企業合并，合并后原債權債務均歸于H公司，也無須償還欠款。合并完成后，注銷SPV公司。

②?交易適用特殊性稅務處理的分析。SPV公司和兩家境外殼公司，均受H公司的最終控制，屬于同一控制下且不需要支付對價的企業合并，SPV公司以及A、B兩家境內公司的經營業務、公司性質、資產或股權架構等情況也可以保證在12個月內不發生變化，從而滿足稅務機關的判定要求。但根據適用特殊性稅務處理的條件，對于兩個非居民企業之間的跨境重組，法規明確規定特殊性稅務處理僅適用于母公司向子公司轉讓境內股權（“母轉子”），而不適用于子公司向母公司轉讓股權（“子轉母”）。因此，不適用于第一步吸收合并——境外殼公司向SPV公司轉讓中國境內企業股權。

對于100%直接控股的居民企業與非居民企業之間，是“母轉子”還是“子轉母”沒有明確限制。第二步吸收合并——導致SPV公司向H公司轉讓中國境內企業股權，符合跨境重組適用特殊性稅務處理的條件。

基于上述分析，第一步SPV公司吸收合并被收購的境外殼公司，由于難以滿足“59號文”對跨境重組交易的特定條件，因此適用特殊性稅務處理的風險較高，且與各級稅務機關溝通的難度較大。

③?一般性稅務處理的分析。由于上層股東之間的吸收合并交易導致中國境內公司股權發生變更，從中國稅務機關角度，視同兩家境外殼公司分別向SPV公司轉讓其各自持有A公司40%股權和B公司45%股權。一般性稅務處理的影響與方案1股權轉讓階段的稅務處理一致，即：轉讓方（被吸收方）——BVI公司和HK公司應當就中國股權的轉讓所得，申報和繳納10%的中國企業所得稅，股權轉讓所得，為本次交易的協議對價減去轉讓方對境內公司的初始投資成本。?

3.3.3?方案3：先股權轉讓再吸收合并

①?實施步驟。第一步，由SPV公司向H公司轉讓兩家境外殼公司——BVI公司和HK公司的全部股權，轉讓后兩家殼公司成為H公司直接持有的全資子公司。根據“7號公告”規定，非居民企業間接轉讓其持有的境內公司股權，需重新定性該間接轉讓交易。SPV公司通過轉讓兩個境外殼公司，間接轉讓其持有的境內公司的股權，確認為直接轉讓中國應稅財產。第二步，H公司吸收合并兩家境外殼公司——BVI公司和HK公司，承繼A公司和B公司的股權。后續，注銷SPV公司。

②?稅務分析。對于符合條件的集團內部重組，“7號公告”第六條引入了一項安全港規則。基本條件為：股權受讓方直接或間接擁有股權轉讓方80%以上的股權。H公司直接持有香港SPV100%股權，因此符合條件。但基于另一條款“股權受讓方全部以本企業或與其具有控股關系的企業的股權支付股權交易對價”，?由于SPV公司為殼公司，H公司無法以其持有SPV公司的股權作為支付對價，因此不滿足安全港適用條件。本次股權轉讓不涉及境外上市企業股權轉讓，亦不享受稅收協定待遇，因此需要確認間接轉讓中國應稅財產所得。

③?間接轉讓中國境內資產所得稅的計算。7號公告及其解讀并未對間接轉讓下“中國應稅財產所得”的計算方式提出明確規定，實務中根據通行的方法，非居民企業轉讓股權的應納稅所得，應為股權轉讓收入扣除股權凈值后的余額。股權凈值是股權轉讓人向中國居民企業實際支付的出資成本或購買該項股權時的受讓成本。

在計算歸屬于中國境內公司的轉讓收入時，可以扣除不歸屬于中國境內公司的海外凈資產，即境內被轉讓財產收入=境外直接轉讓股權的收入+境外被穿透實體的負債-境外被穿透實體持有的與被轉讓中國資產不相關資產的公允價值。

由于SPV公司是通過收購方式取得的境外殼公司股權，扣除成本按照?“購買該項股權時向該股權的原轉讓人實際支付的股權受讓成本”，即SPV公司向兩個殼公司的原股東實際支付的股權購買價款更為合理。進一步的，需要對SPV公司收購股權時支付的價款，對應分配到持有境外資產和間接持有境內資產的計稅基礎上。

中國應稅財產計稅基礎為SPV公司收購的基準評估日，境內A公司和B公司股權的公允價值，境外股權轉讓收入，以本次轉讓時點，被穿透實體股權的公允價值，即SPV公司轉讓境外殼公司股權的對價確定。中國應稅財產所得為中國應稅財產轉讓收入同中國應稅財產計稅基礎的差額。

在第一步轉讓交易完成后，H公司進一步吸收合并兩個境外殼公司，可以適用特殊性稅務處理。

3.4?三種稅務方案下的分析建議

3.4.1?方案選擇的標準

最終方案的選擇，應主要從稅務成本最優、整個方案完成所需的辦理時間、辦理程序的復雜性、操作的實施難度以及風險程度的高低等維度來綜合考慮。

3.4.2?架構拆除方案對比表

3.4.3?方案選擇建議

通過三種方案的比較，在H公司境外股權架構拆除過程中，方案1和方案2的拆殼路徑稅務成本高，不符合降低運營成本的項目預期。而方案3無論從稅收成本最優的角度，還是從辦理時間、實操風險的角度均滿足要求。并且該方案在利用較高稅基的基礎上，選擇適用特殊性稅務處理，因此，選擇方案3更優。

4?結論

在境外公司股權架構優化重組過程中，如果涉及非居民間接股權轉讓或吸收合并方式拆除中間架構，應合理考量股權轉讓與吸收合并方案以及交易路徑，充分利用特殊性稅務處理等稅收優惠政策，以盡可能取得稅務上的最優。滿足特殊性稅務重組要求的事項，要求交易各方在重組完成當年向主管稅務機關提交書面備案資料，以證明其符合條件，并在事前和事中與各級稅務機關做好持續充分溝通，降低稅務風險。注銷SPV公司后，大幅壓縮了整體管理鏈條，有效降低了境外投資風險。同時，SPV公司股權進行調整后，消除了境外企業分紅預提所得稅成本，有利于進一步節約稅務及管理成本。

參考文獻：

[1]梁若蓮.一起典型的非居民間接股權轉讓避稅案例分析[J].稅務研究，2016（2）：123-126.

[2]林綏，楊俊.?我國非居民企業間接股權轉讓中的合理商業目的判定[J].國際稅收，2016（2）：51-55.

[3]陳晴，張濤.中國非居民企業間接股權轉讓反避稅規則的反思與完善?[J].重慶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5（5）：152-159.

[4]郭維真.論中國非居民企業股權間接轉讓的稅法規制[J]．涉外稅務，2014（4）：65-66.

[5]?王小濤.關于非居民企業間接股權轉讓的稅收立法的完善與不足[J].時代金融，2018（1）：176-177.

[6]高金平.稅收協定與國內稅法的銜接之四——財產收益條款之股份轉讓征稅原則[J].中國稅務，2019（8）：51-55.

［作者簡介］魏亮（1984—），男，本科，管理學碩士，財務部稅收籌劃經理，先后負責公司預算管理、財務分析、資產，境內外股權投資項目管理和稅務籌劃工作;孟凡翠（1982—），女，研究生，管理學碩士，現任天津港股份有限公司投資部項目經理，負責開展境內外股權投資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