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RA


電影《封神》如夏天里的一把火,以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將古典英雄主義帶回大眾視野。
當靈感和沖動最初降臨烏爾善腦海的時候,是2012年。 10年間全球電影工業中重量級作品接踵而至,社會氛圍巨變,后疫情時代余痛未消,然而《封神》的文化反響與超26億票房印證,年輕人確實地體察到了其中對于父權的追溯、權力對親情的剿殺,更重要的是,個體在迷茫、矛盾、懷疑后最終與精神之父決裂,反叛為成長加冕,這或許是一種亙古不變的英雄主義。正如導演烏爾善所說,一個民族,經濟發展到一定程度后,會重審自身文化身份,思索經歷過的歷史,以及價值觀和生活方式的根源。
烏爾善反復提到,神話是公開的夢,夢是私人的神話。某種程度上,這場跨越10年的造夢征程,以其中無法計量的創作投入和商業豪賭,成就了算法時代與個人趣味至上的時代中另一種英雄主義。
這個秋冬,時尚世界被一種自帶醇厚熟成香氣的風格征服: 美拉德。這個略帶張揚的名字,源自食物的“美拉德反應”,即含氨基的化合物和羰基化合物在常溫或加熱下發生反應,生成擬黑素并伴隨色彩變化的過程。由法國化學家L.C.Maillard 于1912年提出,以其名命名。
焦黃噴香的吐司、翻炒咖啡豆、滋啦冒油的牛排、烘培釀造啤酒的麥芽……如同這個反應過程中成百上千個中間體分子為食物帶來風味與色澤,深淺不一的卡其、深淺棕、褐色、紅橘也為秋冬涂抹出不同溫度與層次。盡管棕色調早非新物,它如今卻帶著更為劇烈的結構重塑和材質對撞回歸了。Hermès、Prada、MiuMiu、Max Mara以及眾多其他設計師品牌,在淺卡其、阿穆雷特棕、銅棕、銅黃的發揮上各顯神通,使溫情與理性首尾一貫,呈現出一系列考究的“棕色物語”。
“夏天多巴胺”方興未艾,“秋天美拉德”已風頭大盛。它們包含著濃烈的色彩風格,將人們對當季的心理印象與情緒體驗充分視覺化。有意或無意,人們為日常生活劃分出一個個階段變化。歲末倏忽而至,而美拉德的色調,與現下縱貫職場、情感、社交等各個生活維度的松弛感遙相呼應,映照出當下人們對于穩定、舒適、療愈的精神需求。
在《芭比》的“死亡芭比粉”已然成為時尚熱潮和文化現象一年之后,電影終于千呼萬喚地來了。作為2023年毫無疑問的現象級影片,《芭比》在全世界范圍內引發超越觀影的多維狂歡,也讓格蕾塔· 葛韋格成為全世界第一位單獨執導電影票房超過十億美金的女性導演。美泰公司的時尚娃娃芭比誕生于1959年,恰逢第二次女性主義浪潮,與之后的兩至三代女性產生了直接的生命體驗的交織,芭比已然成為一個符號,回應著性別權力的變化與社會發展的訴求。
從美泰公司拿下芭比電影制作權的女演員瑪格特· 羅比與葛韋格一起面對著大制片廠和美泰高層的種種質疑,以至于《紐約時報》在采訪中直接提出,“這部電影中有很多細節早該被消滅在工作室的修改意見里了。整個好萊塢都在問,你到底是如何逃過一劫的?”可以這么說,電影《芭比》的幻夢成真,有關一段具有傳奇色彩的女性友誼和兩個自我摸索、自我成就的女性故事。
盡管有不知多少精妙之處在過程中被消磨、被妥協、被刪除,最終登上銀幕的《芭比》依然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機智和溫情映射了諸多議題。在巨大的票房成功和積極文化評價中,《芭比》無疑昭示,世界范圍內,大概只有性別議題仍然攜帶著激進性和社會動能,充滿了召喚力。
這句格式精妙的詞條,可謂是對又一集體癥候群下達的診斷書,精辟描述和定義了當代青年人早上喊fighting,晚上睡前emo的精神現狀。換句話說,“白天越努力,晚上越困惑”。
演員胡歌在九月發布的數條微博將這一語匯再次推上熱度。一周內,胡歌連續深夜在微博大抒感慨,天亮又將圖文刪除。這波操作使無數網友看到了每日在迷茫和重振旗鼓間反復橫跳的自己,忍不住自嘲道,“正式確診為胡歌”。
盡管以4個字總結個人的生存狀態難免粗暴,它所傳達的分裂和游離感卻無比真實。在所有的關鍵詞中,早F晚E是對現下人們所承受壓力的最直觀寫照:考學升學、人際社交、就業、容貌、職場、婚戀……所有因素的綜合作用,使個體無法輕易跳脫生活巨輪航行的軌跡,只要從表面的充實中抽離,便立刻深陷存在主義危機。它與喪文化和躺平哲學一脈相承,又多了點苦中帶笑—畢竟,早F晚E生動地表現出了動態的情緒波動。
在過去半個世紀經濟騰飛與社會發展后,這一年,每個年齡階段的人都或多或少感受到了生存空間的擠壓與放緩。日夜交替,EF循環,某種程度上,早F晚E是明確社會身份、完成自我認同之路上的陣痛。然而,這痛苦同樣真實,它或許是留給每個人的終生課題。
雖然被官方浪漫稱呼為“城市漫游”,這個翻譯顯然并不足以準確定義citywalk涵蓋的活動或文化意味。在許知遠《十三邀》第四季中,牛津大學人類學教授項飆提到了“附近的消失”:“如今的社會,大家對自己周邊的世界沒有那種要浸淫進去、形成一個敘述的愿望或能力。”某種程度上,城市化與現代發明瓦解了社區,人們對于外賣App上餐廳列表的熟悉程度遠超真實餐廳。然而,早在去年,city walk已在小紅書發布的《2022年十大生活趨勢》中位列第五,伴隨著移動范圍被圈定,人們對回到真實場所的渴望觸發了對大街小巷的重新打量。
許多人或許會一眼看穿city walk的本質:遛彎兒。誠然,city walk自最初便帶有小布爾喬亞氣息,仿佛也和飛盤、騎行、戶外、露營一樣是短命都會風潮,甚至因精致化愈演愈烈而惹來調侃。然而,蓬勃的city walk與現代超一線城市打卡式商業生態交相呼應,在此之上,亦代表了人們對限定生活節奏的微小反抗。
正如一種來源不明的說法宣稱,當一個男明星被說像貓貓或狗狗的時候,他差不多就要火了。貓系男友一直牢牢占據著人氣寶座,格外使人上頭。他們嘴硬心軟、外冷內熱,有自己的精神世界,使別人很難猜透他們的想法。
而今年,“哈基米”一詞的誕生,使得對人類的動物塑描述更加豐富。這個來自動漫《賽馬娘》的詞匯,完整讀法是“はちみつ”,意為蜂蜜。加上一點空耳,已然在中文社交媒體語境里演變為“泛指一切可愛的小動物”。
而將生活中的親密伴侶或愛豆形容為哈基米,可以說是想象主體舍棄了人類形態,變為可以輕易刺激大腦釋放內啡肽和催產素的可愛動物,塑造的過程本身即產生難以抗拒的吸引感,代表了當下時代人們情感的又一次轉移與投射。

回顧2023年的大小熒屏,我們震驚地發現,這是屬于男二號的一年。一眾男二不僅是女主的朱砂痣,更是觀眾心頭的意難平。當大結局到來,縱使是HE也不那么香了,我們的心總因為男二沉浮,為他們的命運輾轉。
提到男二號的代表人物,熱播劇《云之羽》里的宮尚角首當其沖。極其機敏、睿智、多疑又孤獨的宮二,在與細作上官淺的試探中棋逢對手,在猜忌與絕望中,無法抗拒地彼此吸引、依偎。靠著這個角色,丞磊在30歲這年老來得粉,副cp“夜色尚淺”開播即爆。
無獨有偶,《長相思》前期,“視覺系”相柳與他隱忍深沉的愛,使觀眾將他每一秒鏡頭拆分成50幀細細品讀,仍意猶未盡。官方男二涂山璟,直指男二人設巔峰。趙今麥和鄔家楷的“長弓夕四”、 范丞丞的楊澄,無一例外令觀眾磕得起,放不下。
事實上,男二的光暈并不是從今年才開始擴散的。早在《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中,朱一龍飾演的齊小公爺,就曾讓觀眾為其與明蘭的遺憾痛心疾首,導演張開宙亦評價朱一龍的詮釋為:“既具備現實主義的特點,又具備浪漫主義色彩的表演能力。”《香蜜沉沉燼如霜》中,潤玉溫文爾雅,溫潤如玉,后期黑化同樣支點扎實,令人心碎。
男二的走紅,一方面是人設紅利,更極致、飽滿、少限的性格塑造,以及比男女主的感情線少了幾分刻意反而恰到好處的情節弧線,使得男二愈發層次豐富。另一方面,當觀眾的目光逐漸“去中心化”,這或許是流量時代衰退的信號,也映照了當下的某種自我觀照。從不斷內卷化的競爭中,我們把注意力從外部更多地轉向內心與自我感受,更有能力欣賞且樂于看到非“天選之人”主宰自己的生活,即使付出、掙扎、失意,也都將能夠釋然。
2021年或許可以被稱為是“元宇宙”元年,兩年后的今年3月,在微軟研究報告里,GPT-4已經通過了一些經典的心理學測驗,這意味著它擁有了相當于9歲孩童的心智。緊隨而至的是,包括埃隆·馬斯克、蘋果聯合創始人史蒂夫· 沃茲尼亞克、Stability AI首席執行官伊馬德· 穆斯塔克(Emad Mostaque)在內的一千多人聯合簽署了一份公開信,呼吁6個月內暫停訓練比GPT-4更強大的模型,英國及意大利政府也宣布了不同程度的政策收緊,要求加強對人工智能的監管。這些并不影響ChatGPT繼續在種種維度為人們帶來震撼:B站上瘋狂流傳的AI孫燕姿仿真翻唱、特朗普被逮捕的假新聞照片、德國攝影師Boris Eldagsen的AI生成圖拔得今年索尼世界攝影大賽創意類頭籌而無一評委察覺……同時,更多人工智能大模型迅疾爆發。AIGC制圖工具已快速代替紙筆,變成各類表達的新手段,國內的土壤中,以小紅書的Trik為例,參數在10億規模以上的大模型已發布79個。9月下旬,OpenAI宣布推出DALL-E 3,并內置到ChatGPT中,進一步訓練了生成邏輯,讓生成的效果更為準確。
通用人工智能超越了人們對線性發展的認知。在法律約束和社會應對規則尚未建立起來的2023,每個人都在被沖擊和裹挾。人類想讓機器變得更像人,卻把人變得像機器。ChatGPT指向了種族性的無限期望、好奇、機會、焦慮與恐懼。

在“消失的三年”后,2023,是“日常”回歸的第一年。各種live現場幾無間隙地發生著。周杰倫、五月天、林俊杰、張信哲、蔡依林、李宇春、張韶涵、梁靜茹、陳奕迅、薛之謙、毛不易、任賢齊……睽違三年的各路“青春”回到我們眼前和耳邊。即便場次井噴,搶票難度卻升至地獄級,所有信號都在吶喊:“我們的生活,不能沒有演唱會”。中國演出行業協會發布的《2023 上半年全國演出市場簡報》顯示,上半年,全國營業性演出 ( 不含娛樂場所演出 )達 19.33萬場場次,同比增長400.86%;演出票房收入 167.93 億元,同比增長 673.49%;觀眾人數 6223.66 萬人次,同比增長超 10 倍。其中,大型演唱會、音樂節演出 506 場,票房收入 24.97億元,觀眾人數 550.10 萬人次。這些數字遠超疫情前水平。
除了令人乍舌的數量,周杰倫現場“一萬的票隔壁唱了九千八”一梗,或許完美詮釋了前方體驗。伍佰甚至因此數月常駐熱搜,他的演唱會上,首先是經典曲目萬人合唱,但很快演變成“把伍佰的詞全唱了,讓伍佰插不上嘴”。
在這些現場,人們高唱、懷念、嘶喊、哭泣、情不自禁地笑,隨著情感的釋放,一部分的自我久違地得以打開。演唱會就這樣成為一場短途旅行,跨國、跨省、跨區域奔赴演唱會目的地,這既指代物理意義,也是一場對常規生活服務區的逃離。
某種程度上,現場是人生的一期一會。在這些現場,許多人生時刻發生了:和一起去的人、和臺上獨一無二的那個人、和同場的陌生人、和不在場的人……在接二連三開演的現場,我們命令自己“出格”,補償近乎消失的過去三年,放縱自己抽象的感受,然后,某一段旋律、歌詞、念頭、表情,突然穿透空間與時光擊中了我們,一切都脫離了真實與日常。或者說,我們迫切想要創造新的記憶。
“一個人的離開結束了一個時代”,這個句子或許已經太常被提起,不免顯得宏大而寡味。然而,2023,我們確實地告別了太多人,結束了太多個時代。近日,日本著名歌手谷村新司因病于10月8日在東京都內的醫院去世,享年74歲。這位日本樂壇“國寶級”人物,以音樂銘刻下千禧前后婉約又直放、聲情并茂的東亞,鄧麗君、張學友、梅艷芳、張國榮等歌手都曾演唱過他的作品,包括《花》(后改為《共同渡過》)《 星》《 浪漫鐵道》等耳熟能詳的旋律。他并非是音樂世界隕落的孤星。7月5日,李玟 CoCo Lee過世,享年48歲。她是首位進軍美國歌壇、在全球發行英語唱片的華人歌手,首位登上奧斯卡金像獎頒獎典禮獻唱 、首位在NBA籃球賽中場表演、首位獲邀在華特迪士尼音樂廳舉辦個人演唱會……而她的成就,遠不止這些“第一次”,巨大的文化影響力下,是她的聲音在幾代聽眾記憶里留下了清亮痕跡。
春天的時候,坂本龍一也離開了我們。這位對全球電子音樂流派,尤其迷幻浩室和合成器有著開創性影響的巨匠,曾獲得奧斯卡獎、英國電影學院獎、格萊美獎和兩次金球獎,在人生的最后,留下了《特別線上鋼琴獨奏會》上一個專注、迷醉、瘦削、炯耀的銀發身影。坂本龍一最喜歡的一段話是:“Arslonga, vita brevis(藝術是永恆的,人生是短暫的)。”
愛爾蘭裔的英國演員邁克爾· 甘本(Michael Gambon)9月28日因肺炎去世,從事戲劇演出超過六十年來,甘本的藝術橫跨劇場、電視與電影,其中最廣為人知的便是《哈利· 波特》系列電影中無所不能的鄧布利多校長,“對頭腦清醒的人來說,死亡只不過是下一場精彩的探險而已。” Lumos晚安,校長。
第80屆威尼斯電影節期間,電影《雪豹》首映,這是萬瑪才旦導演的作品第四次亮相威尼斯,然而此次已是遺作。5月8日,53歲的萬瑪才旦因突發疾病離世,國內外電影世界為之哀慟。他有許多重身份:監制、中國美術學院教授、自1991年起筆耕不輟的藏文與中文作家,以及第一位拍攝純藏語電影的西藏電影人。他的作品《塔洛》曾獲2015年金馬獎最佳改編劇本獎并入圍最佳劇情片,《撞死了一只羊》獲2018年威尼斯電影節地平線單元最佳劇本。
時尚世界中,英國女星簡· 柏金(Jane Birkin)于7月16日去世。她是當今愛馬仕最為經典、最受追捧的“柏金包”的靈感繆斯。她一生展現出令人著迷的率性與自在,成為自20世紀后半葉開始的法式風格代表與文化傳奇。
“養活”了幾代年輕人的經典美劇《老友記》在年末不幸地送別了第一位離開的老友。錢德勒· 賓的扮演者,54歲的馬修· 派瑞被發現死于家中的浴缸內。然而對于很多影迷來說,在紐約市的郊區,今年55歲的錢德勒依然和妻子莫妮卡幸福地生活著……最后,讓我們引用劇中菲比的那句臺詞“我們絕對會在人生的收銀臺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