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汪托霞
古樓蘭作為古絲綢之路上的文明匯聚地,有著文化交流與傳承的重要意義。樓蘭漢文簡紙文書的出土印證了魏晉時期書風演變的過程,魏晉墨跡傳世極少,幾乎都為后人摹本,但樓蘭的簡紙文書的出土則彌補了這一空白。在新時代的發展趨勢下,樓蘭書法文化的傳承還較為局限,筆者認為應結合樓蘭書法文化專題展覽、論壇、文創設計等形式進一步將樓蘭書法文化推進大眾視野,為新時代新疆書法藝術提供實踐參考。

樓蘭文書殘紙
“樓蘭古城位于新疆東部羅布泊附近,敦煌在河西走廊西端疏勒河流域,兩者通過阿奇克谷地攜手相連,同處東西交通要沖之地,故自漢通西域以來它們關系一直比較密切。”[1]
樓蘭文書殘紙,顧名思義就是在樓蘭遺址發現的墨書的殘紙和木簡,殘紙中有西晉永嘉元年(公元307 年)和永嘉四年(公元310年)的年號,這批殘紙當是西晉至十六國的遺物,其內容除公文文書外,還有私人的信札和信札的草稿,書體除介乎隸楷之間的楷書外,還有行書和草書,這些殘紙是研究魏晉、十六國書法的寶貴資料,不但使我們得以窺見晉人的真實用筆,而且為研究當時書風的演化提供了實證。
“約公元前3 世紀,樓蘭發展成邦國,受月氏統治,國土大部分為沙漠,可耕地少,出產驢、馬、駱駝,玉石及蘆葦、紅柳、梧桐等,會冶鐵造兵器。樓蘭城是樓蘭國都,東通敦煌,北接車師,西北到焉耆、尉犁,西南到若羌、且末、精絕、拘彌、于闐。絲綢之路南、北兩道從樓蘭分道,是西域門戶,成為各政權用兵和商貿必爭之地。”[2]“自漢武帝始,絲路文化繁榮,對西域發展影響巨大。”[3]
得益于絲路文化的繁榮,書法這一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樓蘭地區得到交流、傳承、發展。樓蘭出土的簡紙書法形式多樣,包括有隸書、草書、行書、楷書等諸多類型。這些墨跡的藝術價值是碑刻所無法替代的,其藝術風格更是豐富多彩,有的粗獷豪放,有的細膩典雅,千姿百態,意趣萬端。
樓蘭漢文簡紙文書中有的殘損較為嚴重,較為完整的墨跡有《李柏文書》《五月二日濟白帖》《孔紙30.1》《九月廿日文書》《此月十四日帖》《超濟白文書》《孔木16》《孔木21》《沙木774》《沙木853》《候木LBT:001》等。樓蘭漢文簡紙文書除涵蓋了楷書、隸書、行書、草書外,另有書體混寫的現象,例如楷行草混寫的C162<H.p.30-2、C163<H.p.30-2、C166<H.p.31-2,“C162<H.p.30-2、C163<H.p.30-2。“屬于楷行草無秩序地書寫,C166<H.p.31-2 結構寬闊,線條粗細變化不盡相同,楷書的筆意與出土的張超濟文書屬于同一時期”。[4]樓蘭漢文簡紙文書有的墨跡章法緊湊、筆畫多變,有的清逸俊秀、細膩典雅,呈現出豐富多彩的地域書風,其中殘損的部分經過侵蝕產生了一種時代的印記,并自然形成了“意象之美”。
對“意象”的理解可以追溯到《周易》中的“立象以盡意”,“象”寓指形象思維。但語言文字是不能具體地闡述“意象”的美學內涵的,在中國的傳統哲學、美學中,“意象”有著立意、明意的審美意蘊,可以從王弼“言意之辯”,劉勰《文心雕龍》中的“隱秀”“神思”等諸多范疇領會“意象”的深意。樓蘭漢文簡紙文書這種經過時間侵蝕的“意象之美”可被理解為一種自然的、歷史的和人文的印記。隨著時間的推移,文書的殘損并非簡單的損害,而是一種歷史沉淀,一種歲月痕跡,使文書呈現出更加獨特和深刻的美感。這樣的侵蝕并非單純的損壞,反而賦予文書一層特殊的時代質感。它成為時間的見證者,記錄著文書所經歷的歲月滄桑,呈現出歷史的厚重感。這種獨特的“意象之美”融合了歲月的打磨,將書寫者的情感和時代的印記融為一體,形成了獨特而具有深度的審美體驗。

樓蘭漢文簡紙文書
魏晉時期,中國文字書寫載體發生轉變,實現木簡向紙的過渡,書體中的筆意也隨著時代發展不斷豐富,樓蘭出土的殘紙、木簡大部分都屬于這一時期。
書法的書寫內容是文字,文字體現了一個民族的文化內涵。書法藝術是將文字以藝術的形式呈現出來,具象表達漢文字的文化內涵,這不僅僅是書法藝術范疇的問題,更多的是與時代文化相關聯。例如樓蘭漢文簡紙文書中的《李柏文書》,“《李柏文書》中所出現的李柏其人是在樓蘭所發現的全部文書中唯一一位史籍有載的人物。由于《李柏文書》在歷史、文化、藝術等方面都具有極為珍貴的學術價值,因而國內外學界對此文書十分重視。”[5]
樓蘭書法文化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古樓蘭人民的生活,在西川寧的晉代書法史研究著作中,作者根據風格的演變梳理出了泰始期、元康(永嘉期)、建興十八年(永和期),并根據所收集史料進行了考證,為后期研究樓蘭書法史奠定了良好的基礎。書寫內容涵蓋政治、經濟、文化發展等諸多方面,例如政事類文書、賬簿類文書、屯田類文書等,這就證明其實用性大于藝術性,對后期學者研究中國書法史以及新疆地方史有著重要的學術參考價值。
由于樓蘭漢文簡紙文書大部分在國外,少量的墨跡也是非常珍貴,書寫者只能搜集相關的高清圖版來進行臨摹學習。2023 年7 月,新疆若羌縣舉辦了第二屆樓蘭文書暨木簡牘學術臨摹專項展,呈現了古樓蘭書法墨跡的地域風貌,推動文藝事業高質量發展,為新時代書法藝術實踐奮力譜寫了新的篇章。作為書法藝術工作者,筆者有幸參加了此次展覽,在臨摹學習中加深了對樓蘭書風的認識和審美體驗。樓蘭漢文簡紙文書書藝古樸,高古率意的筆法中透露著濃郁的隸意,在古樓蘭書風的賞析中,草書作品屬抒情為主的創作,在部分作品中充滿創作者即興、隨性的筆意,這樣的風格立意,為后世研究者提供了更豐富的審美意象。

筆者臨摹樓蘭文書
書法藝術是空間藝術,以視覺來進行審美,通過展覽,欣賞者在觀展過程中能更直觀地感受到視覺帶來的沖擊力,從而達到審美愉悅。但展覽的傳播方式在某種程度上還有一定的局限性,這樣的傳播途徑,受眾群體大多是書法藝術工作者,大眾群體還缺乏一定的審美高度和專業理論素養,難以欣賞到書法的真正之美。樓蘭書法文化蘊含著不同歷史時期的文化,其中蘊藏的藝術價值需要我們不斷地挖掘。在新時代的發展趨勢下,文化傳播的方式不斷創新,但書法文化的傳播途徑還趨于傳統,應結合新時代的發展特性以更新穎的方式進行書法文化傳承。除了采用展廳、論壇的形式對樓蘭的書法文化進行傳播外,我們還可以通過網絡傳播、作品出版、報刊發表、文創產品設計等途徑宣傳樓蘭書法文化。
樓蘭文書的出土具有時代意義,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博物館、吐魯番博物館、樓蘭博物館等都陳列展示了樓蘭書法遺跡,國家對于書法教育一直都給予政策支持,這對于我們進一步學習、傳承樓蘭書法文化奠定了良好的基礎。2023 年3月開展的“文化潤疆 書法潤教”新疆首屆書法教育論壇,以及2022 年6 月召開的首屆兵團書學理論研討會,研究論及的內容多涉及樓蘭書法文化,為推動樓蘭書法文化傳承起到了積極的作用;2023 年7 月,為進一步推廣新疆出土的漢文簡紙文書,新疆藝術學院書法學院通過申報文藝扶持項目設立西域書法研究中心,開展“重煥古西域文化 鑄牢共同體意識”新疆古代書法藝術展覽籌備工作,鼓勵全疆書法藝術工作者傳承和發揚樓蘭書法文化,為傳播新疆書法藝術跨出堅實的一步。
樓蘭書法文化具有時代藝術特色,書寫者在臨摹、創作的過程中能夠逐漸加深主觀審美體驗,從“意臨”的層面深刻感受其中的筆法、墨法、章法等,從而激發出審美感知力,在客觀的學習中加深主觀印象,用個性的筆意重塑樓蘭書風。除此之外,通過設計、創造個性的書法文創產品,能夠讓樓蘭書法文化不再局限于專業領域,而是以更貼近生活的方式走進大眾視野,從而使樓蘭藝術形象深入人心。筆者團隊設計的IP 形象入選新疆美術家協會主辦的第三屆“絲路精神”設計傳承與未來作品展。筆者作為書法藝術工作者,在文創設計上與專業設計師進行了交流學習,設計出了更具有專業水準的新疆書法文創產品,并將新疆書法文創產品與新疆旅游文化相結合,為進一步推進“一帶一路”建設貢獻自己的微薄之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