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學斌 沙莎 楊慧瓊 劉戀
長沙市第四醫院(湖南師范大學附屬長沙醫院)全科醫學科(長沙 410006)
心肌梗死(myocardial infarction,MI)是一個重大的公共衛生問題,隨著治療策略的改進,其病死率正在下降[1]。然而,在沒有建立靶向治療的情況下,與MI相關的心力衰竭仍然是一個主要問題。心肌梗死后心臟重塑是由左心室形狀和功能的若干變化引起的,最終導致繼發于心臟纖維化病理變化的心力衰竭[2]。作為真核信使RNA(mRNA)最豐富的化學修飾,已知N6-甲基腺苷(m6A)通過調節靶基因表達來影響各種基本的生物過程[3]。m6A水平的改變介導細胞凋亡、增殖、自我更新和發育[4]。然而,m6A甲基化在MI進展中的潛在作用仍有待進一步挖掘。甲基轉移酶樣14(methyltransferase-like 14,METTL14)是一種m6A寫入蛋白,廣泛參與了心血管發病機制等重大疾病的進展[5]。最近研究證實,METTL14在糖尿病性心肌病大鼠心肌組織中下調,其上調通過介導m6A修飾活性以NLRP3依賴性方式抑制心肌細胞焦亡[6]。然而,METTL14介導的m6A修飾是否調節MI及其潛在機制仍然未知。在這項研究中,我們探索了METTL14介導的m6A修飾在MI中的生物學作用,并揭示了METTL14可以作為一種新的預測生物標志物和治療靶點來阻斷MI的進展。
1.1 動物和分組處理4周大的雄性C57BL/6小鼠購自北京維通利華實驗動物技術有限公司。所有小鼠都喂食標準食物和水。實驗小鼠維持在標準條件下[在(22 ± 2)℃ 恒溫和60%濕度的房間內],以12 h的晝夜循環為小鼠提供自由采食的食物和水。適應性喂養7 d,通過永久結扎左冠狀動脈前降支(left anterior descending,LAD)構建MI小鼠模型[7]。假手術組進行相同的手術,但沒有結扎LAD。將小鼠用于以下實驗:實驗1考察MI對小鼠心臟組織m6A修飾水平影響。將小鼠隨機分為4組,每組10只:假手術組(Sham)、MI誘導后1 d組、4 d組和7 d組。實驗2考察METTL14過表達對MI小鼠的改善作用。將小鼠隨機分為4組,每組10只:Sham+AAV9-NC組、Sham+AAV9-METTL14組、MI+AAV9-NC組和MI+AAV9-METTL14組。各組小鼠分別在MI誘導前1周將AAV9-METTL14或AAV9-NC通過尾靜脈注射到小鼠體內。MI誘導后4 d,收集心臟組織用于后續分析。動物實驗經長沙市第四醫院(湖南師范大學附屬長沙醫院)動物倫理委員會批準(批件號:XD-2020-12)。
1.2 AAV9介導的METTL14過表達AAV9基因組顆粒獲自本元正陽基因技術有限公司。將METTL14克隆到AAV9載體(AAV9-METTL14)中,然后通過尾靜脈注射到小鼠體內,滴度為每g體重0.5 × 1011個載體基因組(vg/g)。以相同的劑量和時間點注射對照AAV9載體(AAV9-NC)。
1.3 超聲心動圖使用帶有MS400換能器的Vevo 2100回波在麻醉小鼠(3.0%異氟醚和1.0 L/min的O2流量)中進行二維超聲心動圖。計算了射血分數(%EF) 和縮短百分比(%FS)。
1.4 斑點印跡使用Trizol試劑(美國Invitrogen公司)從心臟樣本和細胞中提取RNA。NanoDrop(美國Thermo Fisher Scientific公司)用于分析RNA質量。將RNA樣品點樣在尼龍膜上。然后將膜放入紫外交聯劑中交聯5 min。將膜置于5%脫脂牛奶中密封2 h,加入m6A一抗4 ℃孵育過夜。第2天,應用二抗孵育2 h。另一張膜用亞甲藍染色作為對照。
1.5 心臟微血管內皮細胞(cardiac microvascular endothelial cells,CMECs)分離和分組處理根據先前的研究[8],使用CD31偶聯微珠從小鼠心肌組織中分離CMECs,并在內皮培養基(ECM,美國ScienCel公司)中培養。為了在體外刺激缺氧缺血微環境,對細胞進行去氧葡萄糖(oxygen-glucose deprivation,OGD)處理。CMECs在動態O2和CO2分室控制器Oxycycler C42(美國Biospherix公司)中于37 ℃下培養24 h,氣體混合物由5% CO2和95% N2組成。將細胞分為以下兩個實驗:實驗1考察考察OGD處理對CMECs中m6A修飾水平影響,將細胞分為NC組和OGD組,NC組在正常環境下培養,OGD組則進行OGD處理。實驗2考察METTL14是否通過USP48對OGD誘導的CMECs細胞起保護作用,將細胞分為NC組、OGD組、OGD + SgNC組、OGD + METTL14KO組和OGD +METTL14KO + USP48組。除NC組外,其余組建立OGD模型。OGD + SgNC組、OGD + METTL14KO組和OGD + METTL14KO + USP48組在建立OGD模型前48 h分別用SgNC、METTL14KO或USP48過表達質粒轉染細胞。
1.6 CRISPR/Cas9技術敲除CMECs中的METTL14我們設計了靶向METTL14的單向導RNA(METTL14KO) (http://crispr.mit.edu):mMETTL14-sgRNA:CGCTTCGCGAGAGATTGCA。sgRNA至少選擇10~15個單克隆進行敲除檢測。接下來,設計引物以擴增敲除的目標片段并送去測序。使用Lenti-V2-GFP病毒載體構建敲除病毒。
1.7 免疫熒光將心臟組織在/Tween-20封閉溶液中孵育1 h。然后將樣品與一抗在4 ℃下孵育過夜,并在室溫下與適當的熒光二抗孵育3 h。細胞核用DAPI染色。用LSM700激光掃描共聚焦顯微鏡(德國Carl Zeiss公司)捕獲圖像。免疫印跡的一抗如下:α-SMA (1∶500,英國Abcam公司)、CD31(1∶500,英國Abcam公司)和VE-Cadherin(1∶500,英國Abcam公司)。
1.8 ROS染色檢測在等密度的6孔培養皿上鋪板的CMECs中測量線粒體ROS水平[9]。細胞在37 ℃下用線粒體ROS指示劑MitoSOX? Red(2 μmol/L,美國Invitrogen公司)染色15 min。使用LSM700激光掃描共聚焦顯微鏡獲得細胞圖像。
1.9 RNA-seq和數據分析在OGD處理24 h后,收集METTL14敲低細胞及其對照用于RNA-seq。通過Oligo dT富集總RNA樣品,然后使用KAPA Stranded RNA-Seq Library Prep Kit(美國Illumina公司)構建文庫。采用Illumina NovaSeq 6000儀器進行測序。根據Arraystar的標準方案進行小鼠m6AmRNA表觀轉錄組微陣列樣品制備和微陣列雜交。
1.10 蛋白質印跡將從組織和細胞中收集的蛋白通過10%~15% SDS-PAGE分離并轉移到硝酸纖維素膜上。將膜與一抗在4 ℃下孵育過夜。次日,將膜與二抗一起孵育1 h,使用增強的化學發光試劑(美國Millipore Sigma公司)觀察免疫反應條帶。研究使用的一抗和二抗購自英國Abcam公司。以β-actin作為內源性參考,使用Image J軟件對蛋白質進行量化。
1.11 統計學方法所有結果均以平均值 ± 標準差表示。使用SPSS 25.0軟件進行統計分析。應用單向方差分析進行多重比較,組間兩兩比較使用Student-Newman-Keuls事后檢驗。以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1 MI和OGD誘導m6A修飾異常心臟組織RNA m6A修飾水平在MI誘導后4 d和7 d高于Sham組(圖1A)。MI誘導后1、4、7 d,METTL14表達降低,METTL3表達升高;其他酶(KIAA1429、WTAP、ALKBH5和FTO)沒有明顯變化(圖1B),此外,在OGD誘導的CMECs細胞中檢測到RNA m6A修飾水平高于NC組,并且METTL14表達降低(圖1C、D)。

圖1 MI和OGD誘導m6A修飾異常Fig.1 Abnormal m6A modification induced by MI and OGD
2.2 METTL14上調改善MI小鼠的微血管損傷和心臟功能小鼠在接受心肌MI損傷或假手術前,通過尾靜脈注射AAV9-METTL14上調心臟組織中METTL14(圖2A)。與Sham+AAV9-NC組相比,MI +AAV9-NC組小鼠心臟組織中血管內皮連接蛋白VE-cadherin表達顯著下調(P<0.05)。MI+AAV9-METTL14組小鼠心臟組織中VE-cadherin表達較MI +AAV9-NC組顯著上調(P<0.05)(圖2B)。MI+AAV9-METTL14組的射血分數顯著高于MI+AAV9-NC組(P<0.05),和左心室尺寸低于MI +AAV9-NC組(P<0.05)(表1)。
表1 MI后各組小鼠超聲心動圖參數和心臟/體重的差異Tab.1 Differences of Echocardiographic Parameters and Heart/Weight of Mice in Different Groups after MI ±s

表1 MI后各組小鼠超聲心動圖參數和心臟/體重的差異Tab.1 Differences of Echocardiographic Parameters and Heart/Weight of Mice in Different Groups after MI ±s
注:BW,體重;HW,心臟重量;LVDd,左心室舒張期尺寸;LVDs,左心室收縮尺寸;IVS,室間隔厚度;PW,后壁厚度;PW,后壁厚度;FS,左心室縮短率;HR,心率;與Sham+AAV9-NC組比較,*P<0.05;與MI +AAV9-NC組比較,#P<0.05
P值0.632<0.001<0.001 0.315<0.001<0.001<0.001 0.426<0.001<0.001參數BW(g)HW(mg)HW/BW(mg/g)HR(次/min)LVDd(mm)LVDs(mm)IVS(mm)PW(mm)FS(%)EF(%)Sham+AAV9-NC組26.0 ± 1.0 156.4 ± 7.8 6.04 ± 0.33 451.7 ± 12.5 3.25 ± 0.14 2.24 ± 0.09 0.82 ± 0.03 0.77 ± 0.05 32.7 ± 1.5 61.3 ± 2.7 Sham+AAV9-METTL14組26.1 ± 0.8 154.2 ± 8.3 5.94 ± 0.58 462.2 ± 14.1 3.31 ± 0.12 2.20 ± 0.11 0.81 ± 0.02 0.76 ± 0.04 33.1 ± 1.2 62.1 ± 2.4 MI +AAV9-NC組25.9 ± 0.7 237.6 ± 1.2*9.27 ± 0.75*477.4 ± 18.1 3.96 ± 0.16*3.15 ± 0.18*0.70 ± 0.03*0.79 ± 0.03 21.3 ± 2.3*44.6 ± 4.8*MI+AAV9-METTL14組25.9 ± 0.9 186.4 ± 9.6#7.15 ± 0.66#465.3 ± 17.4 3.57 ± 0.13#2.56 ± 0.13#0.78 ± 0.04#0.78 ± 0.02 29.4 ± 2.1#58.2 ± 4.5#F值0.89 28.50 8.24 1.75 7.55 20.22 10.77 1.20 17.94 14.65

圖2 METTL14上調改善MI小鼠的微血管損傷Fig.2 Up-regulation of METTL14 improves microvascular injury in MI mice
2.3 METTL14上調減輕MI誘導的內皮線粒體功能障礙與Sham+AAV9-NC組小鼠相比,在MI+AAV9-NC組小鼠中觀察到線粒體長度顯著縮短(P<0.05),片段化線粒體的形成顯著增加(P<0.05),同時伴隨線粒體ROS水平顯著增加(P<0.05)。AAV9-METTL14抑制了MI誘導的內皮線粒體功能障礙(圖3)。

圖3 METTL14上調減輕MI誘導的內皮線粒體功能障礙Fig.3 Up-regulation of METTL14 alleviates MI-induced endothelial mitochondrial dysfunction
2.4 METTL14介導USP48 mRNA的m6A修飾METTL14敲低顯著影響CMECs細胞基因的表達(圖4A)。6個轉錄本在RNA-seq和表觀轉錄組微陣列數據中重疊。將這6個轉錄本與MI心臟組織的RNA-seq進行了比較。結果發現只有USP48降低,m6A甲基化水平受METTL14顯著調節并影響其表達(圖4B)。與Sham+AAV9-NC組相比,MI+AAV9-NC組小鼠心臟組織中USP48表達顯著下調(P<0.05)。MI+AAV9-METTL14組小鼠心臟組織中USP48表達較MI +AAV9-NC組顯著上調(P<0.05)(圖4C)。

圖4 METTL14介導的USP48 mRNA的m6A修飾Fig.4 m6A modification of USP48 mRNA mediated by METTL14
2.5 METTL14通過USP48對OGD誘導的CMECs細胞起保護作用與NC組相比,在OGD組CMECs細胞中觀察到線粒體ROS水平顯著增加(P<0.05),同時伴隨著VE-cadherin表達水平顯著降低(P<0.05)和α-SMA水平顯著增加(P<0.05)。CMECs細胞中METTL14敲低加劇了這些變化(P<0.05),當加入USP48過表達質粒則逆轉了這些變化(P<0.05)(圖5)。

圖5 METTL14通過USP48對OGD誘導的CMECs細胞起保護作用Fig.5 METTL14 protects CMECs cells induced by OGD through USP48
MI引起的微血管損傷的分子機制相對復雜,因此在心臟MI損傷期間保護心臟微循環的藥物很少。m6A修飾是真核mRNA和非編碼RNA中最豐富的修飾,在各種人類疾病中發揮著重要作用,包括癌癥進展、糖尿病、神經發育障礙和缺血性心臟病[10]。最新證據[11-13]表明m6A修飾與CVD的發生和進展密切相關,包括心臟肥大、心力衰竭、缺血性心臟病等。然而,METTL14是否與心血管疾病有關,例如MI,在很大程度上是未知的。在這項研究中,我們證明MI中m6A水平顯著增加是由于甲基轉移酶METTL14的下調。METTL14上調改善MI小鼠的微血管損傷和心臟功能,與先前研究發現一致[14-15]。
幾項研究已經描述了METTL14在內皮損傷中的作用,但是這些報道的結論并不一致。研究[16]表明,人動脈平滑肌細胞模型中的METTL14沉默減少了鈣化并增強了血管修復功能。另一項研究[17]報道,METTL14的表達降低可以抑制內皮炎癥和動脈粥樣硬化的發展,表明METTL14可能作為動脈粥樣硬化臨床治療的潛在靶點。然而,與m6A水平升高會導致許多心臟病的心臟損傷的證據相反,PANG等[18]研究發現,在I/R損傷期間,腺病毒介導的METTL14過表達顯著減少了梗死面積和內皮細胞凋亡,并改善了心臟功能。我們的結果與PANG等[18]發現一致,功能增益和功能喪失測定結果顯示,METTL14上調改善MI小鼠的微血管損傷和心臟功能,METTL14敲低則加劇了OGD誘導的CMECs細胞損傷。這些數據解釋了METTL14介導的m6A修飾對缺血性心臟的保護作用。
據報道,線粒體損傷有助于MI誘導的內皮損傷[19]。心肌缺血迅速增強線粒體裂變因子誘導的線粒體裂變,導致mtDNA損傷和內皮氧化應激[19]。此外,心肌缺血通過誘導線粒體膜高滲透性、mPTP開放和細胞色素c滲漏來激活線粒體凋亡[20]。同樣地,本研究發現在MI處理的CMECs中線粒體形態學發生改變,氧化應激被誘導,而AAV9-METTL14抑制了MI誘導的內皮線粒體功能障礙。從機制上講,CMECs細胞中降低的METTL14會刺激USP48 mRNA的m6A修飾,導致USP48的穩定性降低。先前研究[21]已證實,USP48在肝細胞癌中的異常表達與METTL14誘導的m6A修飾有關,該修飾影響了USP48 mRNA的穩定性。此外,代謝是USP48消融改變的最顯著富集的途徑,即USP48的消耗增強了有氧糖酵解的代謝通量,同時增加了線粒體斷裂[22]。在進一步研究中,我們發現USP48過表達逆轉了OGD對METTL14敲低的CMECs細胞的損傷作用。這些結果表明,METTL14可能通過調節USP48的m6A修飾參與介導MI內皮線粒體功能障礙。
總之,我們的研究結果首次揭示METTL14在MI中低表達,并通過增加CMECs細胞USP48的m6A修飾水平以降低其穩定性,從而介導CMECs細胞線粒體功能障礙。我們的工作揭示了MI的新致病機制,并為探索有效的MI治療策略開辟了新途徑。然而,m6A穩態是通過m6A甲基化酶復合物和去甲基化酶的協調調節來實現,本研究并未闡明METTL3和METTL14的相互作用關系,及其對m6A修飾水平的影響,值得在未來的研究中做進一步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