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打鬧鬧一輩子

張希良

昨天給娘買了輛小推車，不是讓他干活，是讓娘推著當拐杖，累了可以當椅子坐坐。以后隨身攜帶的東西也不用提著了，可以放在那個小車籃子里。同時又買了個移動坐便器，放在她的床前。防止她夜間去衛生間解手不小心摔倒。

唉，九十多歲的人了，真成了老小孩，明明城里有他們的房子，老兩口非要回老家來，還想擺弄那宅子旁邊兒的幾畝地。這是一代農民對土地的深厚感情，也是為了一年能多收入個三千，五千的，給他的孩子們減輕一下負擔。但為此造成的費用，包括摔傷，中暑等等差不多也有好多萬了。

別看他們九十多歲了，東西，財物看得特別重，至今還是過莊戶日子的好把式。村里人告訴我，娘和父親都曾坐在地里鋤草。父親甚至跪在地里薅草，累了就仰躺在那里休息。但他們為了孩子，再苦再累也無怨無悔。這就是天下父母的共性。

大姐也是七十多歲的老年人了。自己身體也不好，還得經常回家陪我年邁的父母，給他們做飯、洗衣、打掃衛生。我給他們的錢，娘還是不舍得花。東西還是看得那個急啊！臭的爛的過期的東西也不舍得扔，吃到肚子里那才覺得不是浪費。老兩口總是吃那些不太好的好東西，把好的留給孩子們，或者讓孩子們能多換幾塊錢。

我明白他們的意思，就是想在這所剩不多的日子里，再努力拼一把老命，盡自己最大努力扶持一下他們覺得過得不好的孩子。你說都到這個年齡了，還想問我要輛電動三輪或者電動小四輪開著，估計是想去趕集買東西方便。唉！俺的老父親啊！不是我不舍得，是你確實玩不了那東西啊，萬一出事，磕著碰著，我怎么擔待得起啊！

昨天大姐也告訴我：那天下了點兒小雨，她自己去摘酸棗去了，父親也騎電動車和朋友出去玩去了。娘一個人在家里，看到下雨了，自己趕緊把院子里曬的東西往屋里收拾。想想都很后怕，如果再次摔倒，旁邊兒又沒人，后果不堪設想。

等大姐從野外回來，發現兩個老人剛剛平息了一場激烈的戰斗。都還在喘著粗氣，臉都氣得干黃。關鍵是老母親還光著腳，兩雙鞋子這里一只，那里一只。不用說，這絕對是打斗現場。沒有現場裁判，咱也不知道結果是誰勝誰負。大姐問他們這是怎么了？娘說：“我用鞋子揍你爹了，可待氣殺我了，光知道出去傻玩，家里什么也不管，下雨淋了糧食也不知道跑回來收。”

父親脾氣好，但這一次竟然氣得喘不上氣來。一直到夜里兩人還在吵。父親不停地說：“我快被你氣死了，等我死了，你自己就有好日子過了。”

我聽完大姐的講述，真是又氣又好笑，都快成百歲老人了，兩個人還是打。這兩人從十幾歲結婚，打打鬧鬧，說說笑笑，這可算是白頭到老了。

我笑著對他們說：“你倆繼續練著，臺海一旦發生戰爭。你們可以去沖鋒陷陣，也為祖國的統一，做出應有的貢獻。畢竟你們都經歷過抗日戰爭，解放戰爭，有一定的戰爭經驗。今年正好是兩人結婚70周年，七十年來就這樣打打鬧鬧，戰爭不斷，磕磕絆絆走過了這70年，讓我們的成長，也看了許多戰爭片。

我對父母說：“你們別這樣拼命干革命了吧？得不償失啊！要真是不舍得，我把你們種的東西按豐收價格都全部收購了，但前提條件就是你們什么也別干了。咱就權當是野生的，看花賞花，吃無公害的野生水果。你們可以再把給您的錢，給您需要幫扶的兒子。”

這個方案估計無法實現。他們見了活就上癮；看著東西就要拼老命。自己都是省吃儉用。這樣由著他們，又感覺心里很不是滋味。不順著他們吧，他們又會不高興。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本來是想答應他們回農村老家，有山有水，有老鄰居，他們過得舒心，誰知道他們見了農活又上了癮，看來這個決定事與愿違。

1949年結婚。他們的婚姻和祖國同命運。經歷了合作社、“大躍進”、大煉鋼鐵、三年困難時期。后邊的大集體，“文化大革命”，一直到改革開放。

在那個年代，兩人弄著這么一大群孩子，家庭成分又不好，能一個個都活下來就是個奇跡。其中父母遭了多少罪，估計他們自己也不敢回味。

沒想到吵吵鬧鬧一輩子，卻讓他們變成了長壽老人。看來“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不自在。”

今年是他們的鉆石婚。如果能舉行儀式，到那時我想每人送他們一副拳擊手套，希望他們再打50年。到那時候，我也是百歲老人了，還能看他們的拳擊表演，那該是怎樣的一種享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