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雪能忍堂

呂亞利

2020年1月5日，落下一場大雪，到處白雪茫茫。想來雪中的老城另具一番風味，收拾起相機，帶著女兒一路公汽，慢慢悠悠地晃到了老城，飛舞的雪花不斷飄灑在身上臉上。踩著松軟的雪走入皮房巷，昔日青磚漫地的巷子里覆了厚厚一層白雪，女兒的鞋子淹沒在雪里，手里已有一捧雪，她用小嘴吹著，潔白的雪如一團柔軟的棉絮，在她的手里隨意撫弄。一路踏著雪趔趄來到五道巷張友清故居，這座宅院我來過多次，夏天冬天，白天黑夜都來過，不同的時間節點，有不同的感受。2017年的夏天，應該是第一次來張友清故居，那時院子里還有樸實的租戶，和他們拉了會兒話，看到空蕩蕩的東房準備出租，之后來到這里，再無煙火氣息，據說是政府出租金，歸文旅局統一管理，南房成了工作人員的辦公室。政府統一管理，便于保護，可是缺少了生活的味道，沒有了暖暖的人情味，只是冷冷的一座空空的宅院，似乎空氣也淡薄了不少。

雪花簌簌飛落，慶幸張友清故居大門敞開著，大紅福字在白雪的映襯下分外醒目，大門石階上有腳步留下的雪跡，靜悄悄的院子里鋪了厚厚的積雪。屋檐上的脊獸專注地凝望著蒼茫的遠方，盡情地感受著這來自蒼穹的清涼。屋頂排列整齊的筒瓦已被白雪覆蓋，一片潔凈，只露出雕花正脊和貓頭滴水。門匾“鹿鳴嘉賓”在飄飄灑灑的雪花中，愈顯凝重。褪色的窗欞，圖案豐富，萬字格、斜方格、正方格交替運用，美觀大方，靈動有趣。兩盞紅色的宮燈懸在門楣的兩旁，愈顯古樸。門上有博古圖案、荷花、花瓶月季等雕刻，寓意美滿。及至進入屋內，滿屋生輝，充滿厚重。神龕木雕工藝講究，各色花卉雕刻豐潤飽滿。木柜木桌木門，被時光氤氳出溫潤的光澤，金色的銅質門環和鎖子，一如剛鍛造出來一般精致，經無數溫暖的手摩挲，變得更加光滑細膩。

2019年11月7日，我也曾來過這所宅院，也踏入過這所房子，那是下午三點，冬日的暖陽投撒了些許光輝到屋子里，這些舊物件在時光里沒有蒙上塵埃，而是愈老愈蹭光瓦亮，愈散發出悠悠的時空味道。我來這所宅院，領略了它的厚重，卻無法感知它的韻味和魅力。

這場雪好大，大片大片的雪花飛舞著，如落花般飄落在院里，雪中的能忍堂愈顯空靈和靜寂。老城雖然破舊，但卻異常安靜，除了偶爾的人語，便沒有聲音。我一個人駐足在靜靜的院子里，賞析著滿院的青灰和雪白，聆聽著落雪的聲音，感悟著生命的飄零?？茨嵌涠溲┗w旋著輕輕落下，旋即化為雪水滲進青磚黛瓦，那磚瓦吸收了多少風霜雨露精華，才積淀了豐厚的氣韻，給庭院愈添深重。

落雪有形卻無聲，來得真切去無影，化為雪水滋養萬物，雪中的能忍堂，如梨花帶雨，楚楚然而素雅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