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強霞 王鶴巖
(東北石油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 黑龍江大慶 163000)
新中國成立之初,全國渴望擁有安定和諧的國內與國際環境。然而,良好的國內環境必須要有良好的國際環境作為支撐才能保障國內擁有和諧發展契機,而良好的國際環境可以為國內創造更優的發展環境和外部機遇,正是這種現實需要成為當時推動中國構建新型外交關系的動力。以毛澤東為核心的黨中央正確分析了戰后國內與國際形勢,先后提出“另起爐灶”“打掃干凈屋子再請客”和“一邊倒”為主的三條外交方針。該時期中國在和平共處的基礎上積極與更多國家建交,推動了戰后世界格局重建,標志著我國外交思想的初步建立,為后來的外交思想奠定了理論和實踐基礎。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后,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逐步建立,經濟要素在國際關系中的地位越發重要。以鄧小平為核心的黨中央指出,對外政策是對內政策的延續,中國的外交思想要建立在國家利益觀之上,調動一切積極因素服務于經濟建設。1982年,在中國的外交對策的講話中,鄧小平明確表示中國的外交政策是具有繼承性的,總結有三:反對霸權主義,維護世界和平,加強同第三世界的團結和合作或者叫聯合和合作。[1]創造性繼承和發展了毛澤東時期的外交思想,明確了改革開放、經濟建設與國際環境的關系,即現代化經濟建設對于解決國際和國內矛盾的重要意義,實現了中國外交從推動世界格局重建到維持和平發展搞經濟建設方針的轉變,推動了中國外交話語體系的不斷完善。
進入20世紀90年代,世界朝多極化方向發展,世界形勢總體上趨于緩和,但是霸權主義與強權政治依然存在。面對國內改革開放形勢的新發展和國際政治經濟形勢的新變化,江澤民在《外交工作要堅定不移地維護國家和民族的最高利益》的講話中明確指出,和平的環境“有利于我國的和平國際環境特別是和平周邊環境,為我國改革開放和經濟建設服務,為祖國統一大業服務”。[2]同時,以江澤民為核心的黨中央在認清世界多極化趨勢帶來的政治、經濟、文化等各方面飛速發展的實際情況基礎上,提出了“新安全觀”[3],即在國際交往中實現互利互惠、平等協作的理念,將中國的外交思想從和平發展與國際經濟新秩序推向了文化與人民交往高度,為中國的外交實踐提供了更為豐富的內容。
進入21世紀以來,以胡錦濤為核心的黨中央在深刻洞察世界局勢基礎上得出“和平與發展仍為時代主題”的論斷。伴隨國際金融危機蔓延、地區性安全局勢緊張的形勢,也給推動全球各國合作提供了新的契機,黨中央瞄準戰略機遇期,高舉和平、發展、合作的旗幟。在針對兩岸關系的談話中,胡錦濤同志首次提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念萌芽,并在十七大后提出的“和諧世界”[4]思想指導下,不斷以理論指導實踐,加強與世界各國的友好關系,密切與中東歐、俄國、新興市場國家等的團結合作。由此,我國全方位外交取得重大進展,國際地位和影響力顯著提高。“和諧世界”的外交理念要求各國共同把握機遇、應對挑戰,堅持多邊主義,實現共同安全,堅持互利合作,實現共同繁榮。以胡錦濤為核心的黨中央在繼承以往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外交思想的基礎上提出奉行互利共贏的開放戰略,努力推進建設持久和平、共同繁榮的和諧世界,使我國全方位外交取得重大成就,規劃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初步藍圖。
進入新時代,以習近平總書記為中心的黨中央將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作為新時代外交思想的核心理念。2013年3月23日,習近平總書記在莫斯科國際關系學院的講話中指出,中國的改革開放是順應中國人民與世界各國人民的發展的極大彰顯。黨的十八大正式將“人類命運共同體”上升到外交視角,更適時推進“人類命運共同體”與“五位一體”戰略布局相結合,努力推進中國與世界各方面的發展。在世界經濟論壇上,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我們要順應歷史大勢,致力于穩定國際秩序,弘揚全人類共同價值,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5]“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構建對于統籌國內國外兩個大局有重大意義,既符合國內美好生活的實現需要,也彰顯國際構建美好世界的需要,凸顯“合和共生”發展模式的意義,突破西方傳統的國際關系話語體系,向世界貢獻具有普遍意義的中國方案。
對于我國外交思想的歷時性考察,昭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出場邏輯。首先,從建國初期的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到新時代“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的提出,反映了我國的外交思想的不斷深化,也反映出黨在領導革命、建設和改革實踐中取得的偉大成就。其次,“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提出彰顯黨對中國傳統文化中“合和”理念的繼承與發展,印證了黨在實踐過程中對中國文化一貫的價值追求,為中國的外交思想確立了堅實的傳統文化內核。最后,“人類命運共同體”體現了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的維度。唯物史觀作為人類文化的優秀成果,既是理論又是方法,中國共產黨在將其結合具體社會形態基礎上發展出“人類命運共同體”外交思想,無疑符合當代社會發展邏輯,是對唯物史觀的理論的與時俱進的創新。
自“人類命運共同體”外交思想提出之后學界掀起了研究浪潮,學者們從唯物史觀的視角對其進行了多方面的詮釋。有學者從“世界歷史理論”視角出發,認為“世界歷史理論與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在歷史和邏輯具有深刻統一性”[6]。另有學者從“世界交往理論”的視角出發認為“人類命運共同體”在理論特質、實踐主體、實踐方式和理論思維等方面實現了對馬克思世界歷史理論的創造性發展。[7]那么,我們如何對“人類命運共同體”外交思想進行唯物史觀闡釋?這就需要我們基于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基礎,對當今世界進行歷史性分析,準確把握當代坐標下的人類社會,建立一種“自頂至底,再自底至頂”的思維模式。
“人類命運共同體”外交思想正是基于唯物史觀關于世界歷史的理論而提出。馬克思和恩格斯指出,資產階級推動每個文明國家為滿足各個國家的需要而與其他國家交往,這種對于世界的依賴使各國打破了以往自然狀態下形成的相對閉關的狀態,從而開創了世界歷史的形成。[8]隨著各國之間相互影響范圍的不斷擴大,日益完善的生產方式、交往和分工的變化,不斷推動各民族由原始封閉走向世界歷史。在這個全球化的趨勢中,一個國家的變化會引起另一個國家的變化,進而影響其發展的總進程,這是因為,世界市場通過大工業的發展而建立,世界各個文明國家日漸緊密聯結[9](P28),資產階級通過自由貿易和世界市場,逐漸使世界人民的民族分隔和對立被抹去[9](P38),由此指出:“作為世界史的歷史是結果。”[10]因此,在唯物史觀看來,生產方式的變革、生產力的極大發展,促進了世界交往的普遍形成,推動世界歷史的形成并指向全球化的發展,不斷推動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形成。中國共產黨正是基于唯物史觀創造性地提出并實踐“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
那么“人類命運共同體”究竟蘊含著怎樣的唯物史觀原理?又如何推動在新時代的豐富和發展?首先,“人類命運共同體”是社會存在與社會意識的集中體現。隨著全球化的逐步推進,世界各國人民前途命運越來越緊密地聯系在一起,各國認識到推進“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構建已經成為不可忽視的需要。社會意識的產生反映了人類的社會實踐,而社會意識的能動性又推動社會實踐不斷向前發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也是基于實踐而產生的現實需要。其次,“人類命運共同體”是建立在解決生產關系和生產力兩個基本矛盾的基礎之上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五位一體”的社會結構是在馬克思主義三位一體結構基礎之上創新發展起來的,也是立足于兩對基本矛盾之上提出的。新時代,黨中央正是基于兩對矛盾的把握洞悉了全球社會發展的方向,進而提出“人類命運共同體”,彰顯了黨對實現社會結構要素間發展的必然要求。再次,“人類命運共同體”彰顯了人的全面發展理論。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是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關于實現人的全面發展的共產主義目標的重要體現。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思想源于馬克思主義的“自由人聯合體”,即《資本論》中馬克思以人的自由全面發展作為價值旨歸,指出共產主義社會將會是“自由人聯合體”。
綜上所述,“人類命運共同體”是新時代對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的深化,符合馬克思強調的“解釋世界”與“改變世界”的辯證統一,要想實現“自頂至底,再自底至頂”,我們還面臨一個問題,即如何能夠繼續實現“認識—實踐—再認識”的螺旋上升。
第一,“人類命運共同體”要堅持世界市場的知識維度。世界市場究其根本是伴隨著機器大工業和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革新而逐漸形成壯大的,世界市場的開辟打破了以往自然形成的各個民族與國家的孤立,取而代之的是國際之間的交換、分工、競爭以及人們之間的廣泛交往。經濟全球化已經與各國間的生產、市場等要素緊密聯結,這對于后疫情時代重振全球經濟來說至關重要。
第二,“人類命運共同體”要堅持普遍交往的知識維度。人類通過生產不斷形成的交往關系打破了地域的束縛,使不同地域群體之間的交往實踐活動成為可能。這種交往關系廣闊,包含著經濟、政治、軍事等領域中各國的相互往來,交往愈發普遍頻繁,使得歷史演變成為全世界的歷史,因此,建設具有世界歷史意義的普遍交往是全球一體化背景下發展生產力、建設共產主義社會的先決條件之一。
第三,“人類命運共同體”要堅持文明交流互鑒的知識維度。文明(文化)最初都是具有特殊性的地方性知識,伴隨全球化發展,物質的生產推動著不同民族之間文化的交融。中國的“人類文明新形態”就是在“兩個結合”中不斷實現與不同文明之間的廣泛交流,進而將外來文化與本土文化融合,推動新的文化創新,又反過來納入到世界文化中推動文化交融,助推民族文化走向世界,推動人類文明的進一步發展,成為人類的共同財富。
第四,“人類命運共同體”要堅持共同價值的知識維度。世界歷史由地域走向整體,人的解放也要從民族逐步走向全人類的解放,這為人類命運共同體提供了堅實的核心價值理念。正如馬克思恩格斯指出的,共產主義只有作為世界歷史性的事業才可能實現。一方面共產主義以生產力的發展作為前提,另一方面只有世界無產階級發展其共同利益才能共同進步。這種價值指向是區別于“普世價值”的“共同價值”,指向現實人們對于美好生活和世界的需要。
正如前文所述,中國共產黨的外交思想是一脈相承又與時俱進的。觀之四重知識維度可以看出,新時代“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實踐推進離不開各個國家的實踐參與,各個國家作為主體如何在共同發展的條件下實現各個參與國家的合作共贏至關重要。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強調:“在追求本國利益時兼顧他國合理關切,在謀求本國發展中促進各國共同發展。”[11]可以看出,這既具有針對國內發展的重要戰略站位,也具有放眼世界共同發展的價值關懷。這一理念下,各國之間可以將“國際利益”作為國內利益的延伸,著眼新型國際關系的構建,超越西方以“個人主義”為核心的自由主義,引領未來人類解放的發展方向。
馬克思曾提出:“舊哲學的立腳點是‘市民’社會,新哲學則是人類社會或社會化人類。”“社會”是指由交往關系整合而形成的人類共同體,而絕不是對個人抽象的直觀。“人類命運共同體”是全球化交往的結果。這就要求我們思考如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問題。縱觀人類主體,無論是處于全球的、還是區域的、抑或是個體的,都是不斷在實踐交往活動中雙重整合、分層進化,整合所形成的國家經濟、政治和文化結構,達到的水平都是主體的能力與水平。交往活動雙向整合是個體主體與共同體主體轉換生成的可能性基礎,就共同體主體而言,它首先是交往關系整合而成的社會主體,在全球化交往結構中,個體主體轉化為全球化主體是一個漫長的交往整合過程,個體實踐質態轉化為全球質態,個體心理轉化為全球心理等,都存在著對應層次的交往整合結構,因此如何處理主體在人類命運共同體中的問題就顯得尤為重要。
面對科技革命的到來,意識形態危機、糧食危機、新冠肺炎等國際社會關心的問題不斷改變著人類未來的生存方式,我們要如何推進“人類命運共同體”變成全球關注的問題,解決的關鍵就在于交往實踐結構的革命當中。然而,全球多元主體交往整合的過程中,多元主體之間相互依賴、不斷整合,逐漸生成“中心—邊緣”關系,與之對應地形成了國際關系中的“單一主體論”,將發達國家歸為中心一級,將邊緣視為受中心控制的客體國家,必然帶來世界范圍內的霸權挑戰。因此,必須變革這一關系并重構國際社會的發展觀,其關鍵就在于如何將單一主體論轉變為多極主體論。拋棄以西方為主體的“西方中心論”的單一主體結構,通過重塑全球發展的多極主體,使其他國家無論其實力如何都應有同樣的主體權與發展權,在主體結構中應當承認差別,求同存異,在多元主體平等交往格局下,在普遍聯系的交往關系當中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這就要求各國之間需要互利合作,在相對開放的全球化結構中不斷發展。堅持特殊性與普遍性的關系,在國際社會的格局中保持一體化和多極化之間交往實踐的雙向整合。一方面它構成了發展的各種共同體,從歐盟到東歐,從非統到北美自由貿易區,無一不是國際交往整合的產物,當然這并不意味著在逐漸整合的過程中,各個主體就要抹去個性成為一種普遍性的存在。另一方面,在多元主體面臨國家機遇和挑戰的共同時代背景下,要不斷參與內化整合,但又彼此之間維持著彼此的個性狀態。因此應該構建一個“主—客—主”的全球發展結構,在全球發展結構的實踐知識框架之中,每一極發展主體都存續在這個結構之中,每個國家面對的物質經濟客體都被置于與其他國家交往的中介關系當中,形成以交往實踐為中心包含多極主體性和雙向整合性的一體化模式,在這個模式下雙方積極展開對話已然成為跨世紀全球發展的基本知識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