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貝貝
(湖北幼兒師范高等專科學校)
楚文化受其覆蓋地域自然環境、民族宗教文化等多方面影響,形成了“周禮樂”的理性和“巫神信仰”的浪漫主義相互糅雜的特殊形態1,并體現在其工藝、紋飾、精神思想等各個層面2。楚文化發祥地湖北省作為我國楚文化研究和保護的重點地域,其近年來受文創消費趨勢影響也開始對于楚地文物進行文化創意開發,以增加楚文化的當代影響力3。
文化創意產業是以文化藝術意象為核心進行創意開發、產品設計和服務工作的新興產業4,其承載著文化、商業等多重價值。在當下我國大力發展文創產業的趨勢下,楚文化地域的文創產品更應當牢牢把握文化特性、結合市場消費趨勢進行產品設計。
英國將文創產品定義為“販賣文化意象、身份認同感和文化歸屬感的商品”5。文創產品主要具有四個價值:第一,文化價值,即產品創意來源對地域、傳統文化的發掘6;第二,藝術價值,即產品的觀賞性;第三,情感價值,情感認可是消費者購買的動力;第四,商業價值,即產品販賣所帶來收益。文化、情感價值是文創設計的核心,也是其在新時期幫助我國社會傳承文化精神的橋梁。
文創產品作為一件“商品”,其不僅要傳承傳統文化,更要能與當代人的生活相匹配,讓文化產品能夠更廣泛地融入群眾生活,讓傳統文化更廣泛的傳播開來7。
1.楚文化中的典型文化意象
(1)建筑:建筑遺跡作為古時群眾居住生活的重要場所,其往往承載著豐富的民俗文化內涵,是地域“文化地標”。目前湖北省作為楚文化核心區,其目前共有3.6萬個不可移動文物登記在冊,其中絕大部分就是建筑遺跡。例如,楚紀南故城(楚國郢都)、潛江龍灣宮殿遺址(楚國皇家園林文化的典型代表)、湖北古民居(包括湖北地區傳統民居以及土家族吊腳樓遺跡)。同時,隨著近現代文旅產業的崛起,重建、仿建建筑也為楚地增加了不少建筑文化意象,這些建筑的建設參考了楚文化內涵,同時也對楚地人文資源(如神話傳說、歷史名人等)進行了整合,例如東湖楚天臺(以楚靈王章華臺為原型建設,融合吊腳樓建筑形態,建筑前設鳳標、墻面有“楚天仙境丹陽朝鳳圖”大理石雕刻,楚文化風格明顯)、黃鶴樓(臨水而建、木構件、飛檐等特性,與楚文化中天人合一、崇尚自然的風格形態相統一)。
(2)器皿、手工藝及其造型:楚地出土的豐富的器皿、漆器、絲織品、玉器等文物構成了楚地的又一文化意象,例如楚地出土青銅器所特有的“細腰”(王子午銅鼎、曾侯乙尊盤等),青銅器樂、漆器等造型上常用的動物形態(如曾侯乙墓青銅編磬造型中的鱉、仙鶴、龍等神獸,虎座鳳架鼓,湖北江陵出土的雙頭鎮墓獸漆器的獨特形象以及楚地巫術文化中的西王母信仰)8。
(3)圖騰:楚文化浪漫幻想風格的來源于其對神明、巫術、宗教的信仰,這一楚文化特色較多地體現在各類青銅器、織錦等文物和非遺制品的“圖騰”上。在楚地出現的各類圖騰中鳳鳥紋是最具有標志性的圖騰紋飾之一(來源于楚地對其先祖祝融的神鳥的崇敬)9,例如東湖楚天臺的鳳標形象設計、錯銀銅罍的飛鳥云氣紋、彩繪鳳鳥紋漆圓奩(漆器)等。同樣的,鳳鳥紋也出現在土家織錦(西蘭卡普)、天門藍印花布等民間紋飾造型中。楚地鳳紋造型靈動,在設計中慣用“S形”形態,且相較于楚國早期漆器上的鳳紋,天門藍印花布和西蘭卡普上的鳳鳥紋線條更為繁復,藝術欣賞價值更高。除了鳳紋外,以虎、蟠螭、龍、鹿等靈獸紋也是極為常見的,楚地所獨有的虎紋形象就是出現在西蘭卡普裝飾紋中的虎紋“臺臺花”10。
(4)非遺文化及民風民俗:楚文化輻射地區較廣,楚地的少數民族文化與中原精神文明、神話信仰相融合,形成了楚地文化獨有的奇幻瑰麗、浪漫張揚的藝術形態。例如屈原的愛國精神以及《離騷》《九歌》所建立的楚國文學特性,神農氏、夸父、太陽神鳥、蚩尤等神話形象,國家非遺江漢平原皮影戲,《楚辭》《南風》與荊楚民歌等。
2.文創設計中對于楚文化意象的分離和提煉
楚文化體系多元龐大,且起源較早,傳統風格明顯,其與當代流行文化的差異性較大,因此,在近年以博物館為首的歷史文化創意開發進程中,楚文化元素的運用往往是“元素性”的,即將典型文化意象分離出來,并與當代的文化產品特征相互結合,力圖創造出兼具歷史價值和文化創意的產品11。
(1)對于典型文物、建筑等外在造型的標志性形象運用
大眾最常接觸的建筑地標、代表文物往往是文創產品設計的首選元素,設計者多會將文物形象印制在產品上,或是將當代用品中與文物造型間的相似點聯系起來進行設計。例如黃鶴樓造型的擺件、明信片、文具等,以編鐘、曾侯乙谷紋卷龍玉佩等文物為原型的茶具、飾品、工藝品等。
(2)對于文物、圖騰等的細節特征運用
紋飾和圖騰作為承載著楚文化藝術、精神文明的重要元素,其不僅具有文化代表性,更具有裝飾價值,因此,當下不少楚文化文創也會基于圖騰特色進行產品造型設計。例如鎮墓獸圖騰胸針、素縐緞蟠龍飛鳳紋長巾、楚地紋飾漆盤、西蘭卡普虎頭紋絲巾、西蘭卡普鳳紋馬克杯。
(3)對于文化意象、文物、民俗非遺活動精神的轉移
楚國歷史、神話背后承載著眾多優秀價值觀(家國觀、天人合一、崇尚自然、創新突破等),這些價值觀至今還影響著華夏子民12,是楚文化文創產品情感價值的重要來源。例如,楚地恩施西蘭卡普就承載著豐富的精神文化,其紋飾設計大多來自于自然形象(陽雀鳥、牡丹、九朵梅)、土家民俗場景,展現土家族積極向上、重視親友、崇敬自然的生活態度13。在疫情期間,恩施地區就捐贈了不少織有土家象征祥瑞幸福的花卉圖案的西蘭卡普織錦布鞋,傳達了關愛家人、共渡難關的深厚情誼。相似的,湖北博物館也有部分文創產品是基于楚地精神文化的,例如,在疫情期間,楚天書局依據楚地火神(驅疫)和雷神(驅邪魔)的神話傳說設計了平安符文創產品,傳遞了祈求平安、敢于斗爭的楚地精神文化。又例如依據楚國不斷奮進、不甘平凡的價值觀的“一鳴驚人”紙扇,以及承載屈原文學精神的“楚辭”楚香。
(4)對于傳統非遺技藝和當代藝術審美創作對象的融合
除卻將傳統文化或是非遺技術的形象運用在文創產品造型設計上,不少產品也開始思考直接利用傳統技藝來制造當代生活用品,進一步提升文創產品的藝術價值和收藏意義。例如天門藍印花布抱枕、被褥,西蘭卡普編織畫、坐墊等。
從目前楚地文化產品的開發情況來看,當下的文創產品更傾向于通過標志性形象等元素的抽離和再設計來將抽象的文化與具象的視覺形象相連接。通過這一形式,數字技術、動畫、插畫等設計技術可以運用于傳統文化形象的造型創新上,創造出更多元化、更符合當代人審美的文創產品。同時還可以將典型的圖騰紋飾抽離出來(如團鳳、虎頭紋),將其作為文創圖案裝飾或是造型設計原型,而不必糾結于文物的原始形態,這樣文創產品的類型就能夠更為豐富(例如同一形象可以用于手機繩、布包、項鏈等多種產品中),設計思路也更加靈活。
設計者要以更加靈活的思維看待傳統文化或文物這類“老物件”,其可以從兩個層面出發:
第一,文創產品的類別、外在形象設計與當代人審美相匹配:即文創產品要更關注于實用價值,以群眾生活中常見的產品為形式即興設計;在外形設計上不能完全地保留古物的形象,而是要將其與當代藝術審美相結合(例如大美敦煌將筆畫和插畫藝術結合進行圖案設計、大英博物館埃及系列安德森貓Q版設計等)。
第二,以更創新的眼光看市場:目前市場上基于文物或古文化的文創產品大多是以博物館或文化街為發售單位的,其售賣途徑和對象較為單一。但當下,隨著互聯網文創商品的崛起,基于傳統文化“IP”的文創設計形態更加多元化,例如《國家寶藏》的“你好歷史”文創店、敦煌研究所的“大美敦煌”文創開發項目等。因此,文創產品在開發設計階段也不能拘泥于博物館一個輸出點,而應該緊密結合市場趨勢,將文創產品設計與網絡平臺線上售賣版本、企業聯名(例如大英博物館與橘朵化妝品聯名、MAC與故宮龍紋聯名)、潮牌開發(李寧與故宮·寶蘊樓聯名、SUBLI及Cabben敦煌博物館聯名)等形式結合,讓文化元素滲入青年人潮流生活中,以更創新的眼光看待傳統文化。
除卻針對文化意象的產品開發外,文創設計者還應該更多地關注于市場需求的差異,并從不同層次消費者的消費需求出發,進行針對性設計。對于消費者群體的劃分可以基于三點:
第一,紀念價值,即針對文旅消費者或是歷史文化愛好者進行設計。其中,游客購買文創產品多處于行程紀念的目的,針對該類群體可著重運用地標建筑、典型文物等形象進行產品設計(如胸針、紀念章、文物造型擺飾等)。而文化愛好者對于產品的購買則較多出于“情感認同”層面,設計者可依據此特性,進一步發掘文物承載的地方文化精神,進行元素抽離和產品設計。
第二,藝術品收藏,即針對傳統工藝收藏愛好者,該類消費者一般兼具較高的藝術審美標準和購買能力。因此,設計者在產品設計和制作環節中可以充分運用非遺技藝(例如西蘭卡普編織掛飾、藍印花布服裝、漆器梳妝盒等),以設計出具備收藏價值的高品質文創藝術品。
第三,生活實用價值,即將傳統文化與生活用品相結合,例如西蘭卡普圖騰抱枕、大美敦煌系列文具、故宮聯名彩妝產品等,這一設計思路可以滿足對傳統文化有興趣,且需要購置生活用品的受眾,讓文創產品脫離“擺飾”的傳統認知,逐漸融入群眾日常生活。
傳統文化、文物和非遺技藝所負載的藝術文化和精神文明內涵使之成為了追求文化消費、倡導文化自信時代背景下文創開發的靈感源泉,文創設計者作為開發文化意象、創新傳播文化的核心人群,其更要以開放的、符合時代潮流的思維去看待“舊事物”,并將傳統文化形象、情感內核、手工技藝與當代的視覺審美文化、生活品需求和藝術收藏市場相結合,設計出更實用、更創新的文創產品,進一步傳承和傳播我國優良的傳統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