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用黃昏洗臉 [組詩]

青晨

黃昏中的馬

站在河邊的草地上。風浮動尾巴的樣子和流水一樣

絕對靜止

我以為這是一種悖論

好似擁有也是一種虛妄

風停止時，它走出了黃昏

偉大的夢想

阿卡的夢想是開著一輛三輪車在二十公里的路上開來開去

有充足的陽光照亮扶把手

人們嘲笑他，露出一排排大牙齒

很多年過去了，大牙齒變黃了，還提起一輛三輪車的轉動，在荒蕪的

公路上

咔嗒咔嗒

在蘋果內部

在一顆蘋果里，離開

許多年后，終于感覺到水

在肌膚上的柔和

陽光是從下午照進來的

一扇窗戶，裝滿了聲音

很輕柔——

她走進去，是一只鹿來到

一片空曠的草地

嗅到，蘋果的味道

拉卜楞寺

在菩薩、妖怪、護法神身上看到了人們的臉

棱角不是很突出，和巷子里的鄰居一樣

黑頭發，黃皮膚

在高大的紅墻下

我們的身體再次回到一塊久遠的石頭

我們用黃昏洗臉

唱完歌，我們用黃昏洗臉，突出的部分顯露

出來

沒有聽到一聲鳥鳴，樹葉子一點也沒動

和路邊的陌生人擁抱

穿淺藍色大衣的人有明亮的影子

他用黃昏洗臉

明媚而清麗，準備好了

這張皮囊所要見的人，要吹的風

頭發刮得再亂一些

在黃昏里，撩動天邊的一小部分云

遺忘的工廠

蟋蟀不停地叫，在太陽落下去的時候

血紅的果子從車子上滾下來

又回到綠得發光的草地間

是一幅油畫了

不用再撿拾

推車的人坐下來，索性躺在地上

前面是破舊的工廠，生產遺忘

工廠的主人有一雙靈敏的眼睛

收集它們，他還有很多酒

其中也有那些紅果子釀成的

草很柔軟

他望著一朵特別喜歡的云，指責那些天空

雪和塵埃

它們都有重量，落下時使了很大的勁

我們看到，最后的輕盈

讓雪成為雪

塵埃成為塵埃

在阿爾瑪的客廳

松果擺在桌子上，是從很遠的地方帶過來的

風安靜地在杯子里

今天，我見了想見的人

壁燈長久地亮著，在墻上留下光束

阿茲臺克人的舞者與門

巨大的門，外面是裸著膀子跳舞的人，石碑

上刻著兩只被射殺的羚羊

一片廢墟，塵土飛揚

他們會看見那扇門

是神秘的眼神和命令，躺在堆滿瓦礫的地上

呼呼作響的風與大海的聲音相似

那浩瀚的汪洋恣肆流動

天空看得見，門外掛著輕薄的紗

被風吹著，人們的臉上假裝被撫摸過的樣子

粗糙的臉和石頭也會柔軟

那些戴著面具的人就站在門外看著

他們鐵制的臉可能動了一下

門口擺著兩張陳舊的木桌和椅子，從沒有人

坐過

風每天都要刮過來

哦，媽媽

在阿拉法山腳，藍鈴花開到荼糜

我的媽媽穿著長裙，她喜歡讓裙擺輕輕拂過

然后傾聽叮當作響的聲音

媽媽

走慢一點

媽媽，讓我也聽聽

她明媚地笑轉過身

如一只小鹿

擁有少女般的脖頸與天真

流動的臉

透光的羽毛，舉著輕盈

小溪里濺起了水花

他們揚起臉，看著樹葉處的縫隙

年輕具有流動性，身體和臉龐都聽到舒緩的

節奏

波光映在臉上，照見無數個小格子

仿佛一生的光影，星星點點，它原來也這么

生動而炫目

還至本處

早晨，碰到日出。每天都很驚訝

它每日都不一樣，今天是半顆血橙的樣子

不知道它看我時，是不是每日也不同

光 影

坐在海邊的孩童，走在街角的小推車

撿拾垃圾的老人和騎自行車的少年

他們經過路邊的小雛菊

接下來是窗戶后面的那個人，和小鎮上升起

的幾處炊煙

風 聲

樹葉拍打在墻壁上，正午的陽光好到了極致

她坐在角落里，和墻壁有同樣的性質

接受樹葉的凌亂和紛擾

去看一匹馬

我們去看一匹馬，從早晨開始

灑掃房間，每個角落都清洗一遍，給花瓶里

插上小雛菊

傍晚，麥穗從田間鋪展到天邊

再次盛裝出行，天邊的云霞

翻卷著，風里帶著麥香

她的衣裙緊靠著我，連接在一起

是一首小夜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