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第一部長篇報告文學《我的青海 我的雪原》出版了,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1年的光陰,風雨兼顧,那些人、那些事如湖水一樣清澄明亮,令我感嘆。
我從小在青海長大,熱愛青海,也深知在高海拔地區工作生活的苦楚,可為什么仍然有一批又一批的人從氣候條件、生活條件優越的地方來到條件艱苦、空氣含氧量不足內地一半的高寒之地援助我們?他們在這里會有什么樣的感受?究竟做了些什么事?會遇到怎樣的困難?我想通過援青干部的故事,讓更多的人了解青海,了解長期堅守在高海拔地區的當地干部工作生活中的各種不易和艱辛。
2020年4月,我深入青海高原海拔4200米以上的鄉村牧區,踏上了追蹤援青人足跡的采訪之路,試圖以樸實溫暖的筆觸、溫婉動人的故事,描繪這段急劇變化、豐富生動、值得紀念的重要歷程,以表達這個光榮的群體在創造與實踐、努力與奮斗的援青路上體現出的奉獻精神、吃苦精神、犧牲精神、開拓精神。
通過與援青干部和當地干部的接觸,我感到,理解援青不能表象化,不能僅僅看成是物質的援助、基礎設施的改變、生活條件的改善,更重要的是情感的力量,慈悲和友情。我認為我的選擇和立意是正確的,為此,我需要集中力量盡快見到他們,只要有一個線索,就想辦法去州上、縣里、鄉上、學校、醫院尋找。
終于,一個個鮮活生動的人物出現在我的眼前,他們是醫生、教師、律師、專職扶貧干部,也有植樹造林、開發牦牛產業的民營企業家,讓我在傾聽、感動、受益的同時,借助他們珍貴而生動的援青經歷、情感變化、內心世界,用文字記錄了這一群體在積極服務國家重大戰略中,個人的付出與努力,超越物質意義之上的情感力量,精神世界得以豐富、完善、升華的過程。
采訪是艱難的。最難的不是高海拔,不是缺氧,不是路途的艱辛,而是他人的不解,這是我萬萬沒想到的。但是,當我翻越海拔近5000多米的高山埡口,途經貧瘠的草甸、戈壁荒灘,看到生活在三江源頭的牧民,看到捧著新書包、穿著新羽絨服的孩子們臉上天真的笑容,看到重見光明、解除病痛的的老人;看到來自北京、上海、浙江的援青干部變得黝黑通紅的面孔、粗糙的雙手、斑白的鬢角,我的心里就會涌動起一股無形的力量,聚精會神地進入一個又一個氣韻通達、豐韻華美的世界。
去海西大柴旦,是搭高中同學的朋友張發紅的便車。行至新疆與大柴旦的岔路口時,突然一聲巨響,跟在我們后面的一輛越野車急速轉向,把我們撞出了好幾米,坐在副駕駛位上的我,被撞得腦子里像飛進了一窩蜜蜂嗡嗡直叫。右側門嚴重變形,窗玻璃爆裂,張發紅把我從副駕駛位上扶了下來,好在人都沒事,大家也很冷靜。
還有一次去果洛州。一位朋友答應開車陪我,卻不知高原路途的艱險。在拉加峽,左側的后輪胎爆了,在軍工鎮修理店補好,好不容易磨到大武鎮,右側的前輪胎又爆了。這一次沒法修補,修車店答應第二天空運過來一個新輪胎。第二天一早我去醫院采訪上海援青醫生,女朋友去裝新輪胎。下午4點趕到久治縣。一夜后,趕早從久治出發經甘肅碌曲濕地,青海黃南州河南縣、同仁縣,夜里12點回到西寧。第三天一早,我在睡夢中被女朋友打來的電話驚醒,大武鎮換新輪胎的小伙子沒經驗,8個螺絲,只管安裝進去,一個也沒上緊。車店老板一臉驚訝,太懸了。
在玉樹,我見到了在海拔最高、最艱苦的曲麻萊縣、治多縣工作的第四批北京援青干部栗云鵬、王銳、謝智剛、胡希召,見到了援助玉樹州醫院、每晚必吃藥才能入睡的醫生劉翠翠,新婚不久便離開北京的醫生王宏偉,還有一向沉著淡定的北京醫生蘇建偉。
在黃南州,我和農業農村部女援青干部楊林一起去尖扎縣,看她如何檢查、指導工作,見識了黃河上游網箱養殖三文魚的壯觀場面。其中,在自然條件格外艱苦的澤庫縣做法律援助的、京城有名的刑辯律師張青松,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的青海 我的雪原》出版后,我在北京又一次見到了張青松。他依然那么率真、幽默、務實、智慧,至今還在東奔西走,想辦法幫助黃南有志學法律的藏族年輕人。
2021年春,我在北京幸運地見到了先后30多次奔赴青海玉樹的《光明日報》對口幫扶囊謙縣扶貧干部張君華。那天,春色迷人,天空湛藍。她提著裝滿書籍和水果的大袋子,站在地鐵口向我招手,甜甜的笑臉干凈得像個孩子。我想要接過袋子,她不肯,我們就一人一邊提著,慢慢走著。那一刻,京城丁香盛開,濃烈的香味馨香濃烈,我感到很幸福。有人說,來一趟人世要看遍美景;有人說,來一趟人世要吃遍美食??晌矣X得,因為寫作,讓我遇見了這么多優秀的人,也是我此生之幸。他們就像一粒珍珠、一朵小花、一顆星星,把純潔的光艷和芬芳送進了我的心田,讓我永遠沐浴在祥和之中,充滿寧靜和喜悅。那一天,從早上到傍晚,我們顧不得喝水,顧不上吃水果,甚至顧不得吃晚飯,一刻不停地聊囊謙、說囊謙、講囊謙,好似囊謙已經融在她的血液里,奔涌在她全身。
經過1年多的奔波、對近百人的采訪、1年的創作,我終于完成了這部非虛構文學作品《我的青海 我的雪原》。我不敢奢望這本書能夠得到讀者多少青睞,但讓我感到欣慰的是,那些值得記憶和贊美的援青動人故事,真真切切地留在了我的文字里,能夠和讀者們一起感受,共同體會。
(摘自《中國婦女報》)(責任編輯 張宇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