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想起童年的我,覺得那個小女孩仍在鄉下撒野,頭扎兩個“沖天炮”,又自由又孤獨。我想去看她,幫助她,陪她說話,像思念一個過去的親人,時常熱淚盈眶。
人越老,心越赤,以簡單面對復雜,以拙樸回應圓滑。世事沒譜,若非睜眼瞎,便會感覺痛苦。曉得自己是不合時宜的,又做不了堂·吉訶德,平息沸騰,只有采菊東籬下,垂釣水塘邊。
我喜歡釣魚,是受父親影響。小時候父親在城里工作,休假回家總要釣上幾回。挖蚯蚓,穿魚鉤,選釣桿,單這些準備工作也令我著迷。我總是拎了塑料桶跟著,里面是打窩子的誘餌。父親在河邊選好場地,插些柳枝做掩護,我們匍匐在地。父親說刁子魚機靈,有風吹草動就跑,不能說話,連人影兒都不能讓它們察覺。這樣的釣魚充滿儀式感。只聽見父親的鉤線一甩一收,唰唰聲很有節奏,不時帶起一道銀白色的光,那是有魚上鉤。個把鐘頭后我們收工打道回府,午飯時桌上滿滿一碗紅燒刁子魚。
故鄉被點點掩埋,古跡拆修,污水橫流,當歷史消失,故鄉去了天堂,生命仿佛從過去壞死,逐漸半身不遂。現在回鄉每每感覺如獸困在籠,無處可去。寄情小畫兒,大約就是希望過去不死,故鄉鮮活,生命有跡可尋吧。
(龍雅韻薦自《書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