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格爾伯格：“機器人之父”的愛情傳奇

2023年2月，人工智能機器人ChatGPT在全世界范圍內大火，它引起了廣泛的關注與熱議。程序員可以利用它進行Debug（調試和排錯），留學生能用它寫文書，員工能用它寫郵件，編劇能用它寫劇本，備考的公務員能用它寫申論……ChatGPT問世僅僅兩個月，在全球就有超過1億的用戶，這不由得讓人想起了世界上第一臺機器人的誕生，它是“機器人之父”約瑟夫·恩格爾伯格。通常人們總是熱衷于贊賞科學家的認真、敬業與執著，強調他們忽視了愛情與家庭。其實科學家也是人，也有屬于他們自己的愛情，恩格爾伯格便是如此。他在事業上成績斐然，愛情也一波三折，演繹了科學界的一段佳話。

愛無對錯，多情總被無情苦

1925年7月26日，約瑟夫·恩格爾伯格（JosephEngelberger）出生于美國紐約布魯克林區的一個德國移民家庭，從小，他的腦袋里就裝滿了各種奇思妙想，即便是在課堂上，他提出的問題也常常讓老師無法應答。無奈之下，老師便讓他多看書，書里總會有他想要的答案。

于是，恩格爾伯格開始廣泛閱讀，他最喜歡看的是一套《世界圖書百科全書》，經常一看就是幾個小時。他常常陷入沉思，冥冥之中強烈地感覺到，在平凡的文字里，竟然蘊藏著一個那么神奇的世界。

1942年，恩格爾伯格畢業于布里奇波特巴西克高中，隨后加入海軍，在馬紹爾群島服役4年，退役后進入哥倫比亞大學，獲得了物理學學士學位和電氣工程碩士學位。

1950年，他偶然讀到了阿西莫夫的小說集《我，機器人》，一下子愛不釋手。這部小說寫了各種類型的機器人，有不會說話的機器人，也有能聽懂人話的，還有會撒謊的機器人，但那時候現實中的機器人還沒誕生，一切都是科幻，可恩格爾伯格看完后，卻產生了制造機器人的念頭。

恩格爾伯格查找了很多資料，還是無從下手，他變得沉默寡言，除了詢問資料之外，他幾乎從不主動開口說話，我行我素，并不在乎別人覺得他是怪人，而在意如何早日把機器人造出來。

一天，朋友海生堡的妹妹克拉蒂來看望哥哥，正好遇見了恩格爾伯格。他那份專注勁一下子就迷住了克拉蒂。或許，愛情有時候就是這么奇妙，雖然恩格爾伯格不善言辭，但他英俊的面容就是最好的述說，克拉蒂就喜歡待在他身邊。

然而，恩格爾伯格一門心思都在機器人的研究上，只是把克拉蒂當妹妹看待。通常，克拉蒂在他的身邊一待就是幾個小時，可他一句話也不說。而克拉蒂，就那么安靜地坐著，像一位伴讀的仙女。

幾天后，克拉蒂回到了老家，回去之后，她開始和恩格爾伯格通信，不過這是一種完全不對等的關系，往往是克拉蒂寫了好幾頁紙的長信，恩格爾伯格卻只不過回幾句話。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了半年，克拉蒂卻一點也不氣餒，仍然按時寫著情意綿綿的長信，可有一天，恩格爾伯格的回信還是讓她絕望了。他說：“你知道我并不愛你，如果我假裝愛你，那就是我的錯，所以你還是離開我吧。”

對于這樣冷酷的人，克拉蒂滾燙的心暗淡下來，心灰意冷的她選擇了不再寫信。然而，世事就是這么奇妙，當克拉蒂轉身之后，從沒談過戀愛的恩格爾伯格卻悵然若失，就像丟了什么東西一樣。思前想后，他主動給克拉蒂寫了一封信：“收不到你信的日子，我覺得很難過，而且我感覺自己仍然非常想念你。”

接到信的克拉蒂百感交集，她馬上回了一封長信，訴說了自己的相思之苦，令她怎么也沒想到的是，恩格爾伯格很快回了信，可這次不再是寥寥數語，而是各種情話信手拈來，簡直是妙語連珠。

然而，克拉蒂沒開心多久，恩格爾伯格又退回了原形。原來，當最初的興奮過去之后，恩格爾伯格發現寫長信和談情說愛花費了自己太多的時間，以至于對機器人的研究停滯不前，他決定快刀斬亂麻，果斷結束了這段感情。

一往情深，明知相思無用處

1952年，恩格爾伯格斬斷情絲之后，把所有精力全部投注在機器人的研究上，但事實上，他并非第一個提出機器人概念的人，嚴格來說，機器人的英文名字robot源于捷克語robota，意為奴隸式的強迫勞動，和潛艇有點像，這個詞于1920年第一次出現在科幻文學中。

每一樣新事物在最初，都并非是現實之物，機器人當時就只是一個概念，雖然它們已經悄然興起在科幻文字之中，但要制造出來談何容易？無奈之下，在機器人研究上毫無突破的恩格爾伯格選擇了繼續深造學習。

他的新導師叫瑪麗亞·羅伯恩。她聰明美麗，在專業上造詣極高，雖然已經33歲了，仍待字閨中，倒不是嫁不出去，而是她與恩格爾伯格一樣，把全部心思都放在科研上了。

恩格爾伯格發現，瑪麗亞有著一雙凌厲的眼睛，說不上來與常人有什么不同，但只要看著這雙智慧的眼眸，他的心就怦怦直跳。

瑪麗亞說：“很多人說和我在一起有種害怕的感覺，你不怕嗎？”恩格爾伯格微微一笑：“不怕。”但他雖然不怕，卻還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隨著時間的接觸，他不但被瑪麗亞博學的才學所折服，更是被她的眼睛深深吸引，他明顯感覺體內有一種腎上腺激素攀升的感覺，好像身體里有一簇火苗，止不住地燒，一會兒就全身燥熱。

他覺得自己愛上了瑪麗亞，但她是自己的導師，并且比自己大6歲，怎么能去愛呢？他小心地把那份沖動收藏起來，表面上裝著波瀾不驚，內心卻依然在翻江倒海。

因為工作關系，他們每天都會見面，恩格爾伯格不用找借口，更不用假裝制造偶遇，一切順其自然，他們每天都有很多單獨聊天的時間。那段日子是甜蜜而欣喜的，但恩格爾伯格一直沒有表白，他怕瑪麗亞萬一拒絕，弄失了這份美好。

一個周末，恩格爾伯格應邀參加一場雞尾酒會，沒想到遇到了發明家喬治·德沃爾（GeorgeDevol），而更讓他驚奇的是，通過閑聊得知，德沃爾竟然和他一樣著迷于科幻作家阿西莫夫的機器人故事。

不但如此，作為長者的德沃爾還更有經驗，曾申請過一個叫作“可編程的用于移動物體的設備”（ProgrammedArticleTransfer）的專利。恩格爾伯格一聽，脫口而出：“這不是阿西莫夫筆下的機器人嗎？”兩人仿佛遇到知音一樣，十分興奮，最后一拍即合，決定合作創立一家生產機器人的公司。

回到實驗室，恩格爾伯格興奮地把這個消息告訴了瑪麗亞，但他同時也知道，公司一開張，他就得和瑪麗亞告別了。

時光荏苒，兩年時間一晃而過，可恩格爾伯格想對瑪麗亞說的話一直沒說出口，事到如今，他決定在走之前，親口表白。

臨別那天風很大，似乎在為恩格爾伯格送行，他深情地看著瑪麗亞的眼睛：“瑪麗亞，我其實一直……”

但他的話還沒說出來，瑪麗亞就攔住了：“什么都別說，我什么都明白，就讓我們做永遠的師生朋友，不挺好嗎？”

恩格爾伯格明白了，他把頭抬起來，努力微笑著，可那份笑意剛跑到瑪麗亞身邊，就被嗖嗖冷風卷走，只剩下她那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

恩格爾伯格覺得自己失戀了，但又好像不是，因為似乎一切都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傍晚，他破例去一家餐廳喝酒，他從來沒想到，自己也會有這種買醉的感覺。

幾杯酒下肚，他的身體熱起來，臉也變得通紅，眼前有人影晃動，他又看到了瑪麗亞明亮的眼睛，那雙眼睛離自己越來越近，最后停留在桌子對面。他使勁揉了揉眼，看清了，那雙眼睛確實與瑪麗亞幾乎一模一樣，但坐在對面的人，卻分明是另一個女孩。女孩說：“我叫瑪格·托馬斯，這家餐廳是我母親開的，我看你喝得有點多了，少喝點，注意身體。”

恩格爾伯格心頭一震，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讓他覺得很溫馨，但他還不知道，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已經出現。

冥冥之中，天造地設總相逢

瑪格·托馬斯（MargeThomas）于1921年4月27日出生于斯特拉特福德，是羅斯和史蒂夫·托馬斯的女兒，畢業于斯特拉特福德高中，在那里，她的同學一致投票給她，稱她為“最受歡迎的校花”。同時，她還是一名出色的運動員，曾在高中壘球隊打球，也是康涅狄格州的第一位女救生員。

大蕭條期間，她白天當速記員，晚上在母親的餐廳當女主人，在這里，她遇見了恩格爾伯格。恩格爾伯格當時是一名初級工程師，她被他的氣質吸引，并立即對他產生了興趣。每天傍晚，他都會去她的小餐廳坐一坐。

這一坐，就慢慢坐出了感情，他倆很快墜入愛河。雖然徜徉在愛河之中，但瑪格卻非常清醒，她對恩格爾伯格的事業相當支持，鼓勵他趕快把生產機器人的公司開起來。

1957年，恩格爾伯格拉來了第一桶金——300萬美元投資，隨后他立即創立了萬能自動公司（Unimation），這就是世界上第一家機器人公司。

經過兩年研發，一個重達2噸，但卻有著1/10000英寸精確度的機器人誕生了，它就是世界上第一個工業機器人尤尼梅特。雖然，這個產品龐大而笨重，只能完成很簡單的任務，但它卻對機器人有著里程碑式的意義，恩格爾伯格也從此被稱為“機器人之父”。

但是，讓恩格爾伯格始料未及的是，作為公司的首席執行官，他堅信尤尼梅特這樣的技術創新能大大提高效率，于是對自己的“親兒子”寄予厚望，可惜賣不出去，因為當時多數公司對機器人這種新概念并不看好，恩格爾伯格磨破嘴皮子，也沒有人愿意相信。

他有點沮喪，機器人能提高成倍的效率，為什么就沒人相信呢？看著尤尼梅特，他有些恍惚，如果不能應用于市場，機器人就形同虛設。

正當他躊躇間，瑪格走出來說：“其實，推廣機器人和開餐廳是一個道理，得先想好自己的目標客戶，你一開始就很清楚，機器人的研發成本很高，只有大公司才買得起，所以你最初就把研發方向定在重型制造業服務，現在很多公司對機器人排斥，是因為他們還不了解，所以你可以從最大的通用汽車公司做起，把他們當成目標客戶。”

恩格爾伯格一聽，一下子豁然開朗，自己只是記著了機器人研發的成功，居然忽略了自己的初衷。于是，他開始游說通用汽車公司，希望他們買一臺機器人，但由于以前從來沒有這種東西，對方對這個產品也將信將疑。

但恩格爾伯格并沒放棄，他不斷游說，直到1961年，通用汽車公司終于答應，在離紐約最近的新澤西工廠，裝一臺試試看。然而，第一臺Unimation機器人的成本是6萬美元，他們的接收價卻只有2.5萬美元。這等于虧本一半還多，怎么向公司交代呢？瑪格知道后說：“你可以試一試，雖然是虧本的買賣，但只要你的機器人得到大家的認可，就一定可以打開市場。”

恩格爾伯格聽了，心里一下子充滿了力量。最終，他以虧本的價格將第一臺機器人賣給了通用汽車公司。沒想到，機器人的作用一下子顯現出來，它不但動作精準、永不疲倦，還不怕高溫和污染，比如焊接工作處于高溫環境，會產生有害氣體，工人一不小心就會中毒，可機器人就沒有這些問題。

于是，通用汽車公司開始訂購更多的機器人，安裝在各地的工廠，承擔的工作擴展到焊接、油漆、黏合和裝配。很快，機器人的優勢凸顯，它幫助通用汽車公司取得了自動化生產的革命性突破，鞏固和擴大了行業領先地位。

接下來，其他汽車公司紛紛跟進，將機器人用于自家的流水線，美國機器人協會后來評價，恩格爾伯格的這項發明，徹底改變了現代工業和汽車制造的流程。

1958年，恩格爾伯格和瑪格完成了愛情長跑，順利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婚后，他們先后生了兩個孩子，一個叫蓋伊·恩格爾伯格，一個叫杰夫·恩格爾伯格。

婚后的生活快樂而融洽，恩格爾伯格專心做他的事業，瑪格則在家相夫教子。在平常的日子里，她擔任女童子軍領袖、主日圣經學校教師、紐敦花園俱樂部成員以及丹伯里醫院眾多籌款活動的委員會成員。

她不但是一個好妻子、好母親，還是一個很棒的廚師，創造了美麗的工藝和復雜的手工藝品。恩格爾伯格總是自豪地說：“她用手鉤了整個房子的每一塊地毯。”

第一臺機器人尤尼梅特的誕生，掀起了自動化生產的革命，生產效率大大提升，但在工業機器人大受歡迎的時候，恩格爾伯格并沒有止步于此。

恩格爾伯格在觀察了年邁的父母后，認為機器人可以應用于醫療領域。1984年，他創立了Transitions研究公司，并制造出了醫用快遞機器人HelpMate，這個機器人在醫院走廊穿行，為病人送飯、送藥、送郵件，并記錄病人的情況。

他希望這類醫用家庭類機器人開創一個新的行業，他于1988年將第一臺HelpMate賣給了丹伯里醫院（DanburyHospital），該醫院位于他的公司所在的康涅狄格州城市。這臺醫療機器人非常成功，以至于醫院最終購買了另一臺。在十年內，全球有100多家醫院運營著HelpMate。

為了向“機器人之父”的前瞻性思維和不懈貢獻致敬，機器人工業協會（RIA）從20世紀70年代就開始舉辦一年一度的“恩格爾伯格獎”。機器人工業協會主席杰夫·伯恩斯坦說：“因為恩格爾伯格，機器人成了一個全球性的行業，徹底改變了制造方式，在機器人如何在工廠內外設計和使用方面，他比他那個時代領先了很多年，他在幾十年前就設想了基于昆蟲和鳥類的機器人，這是我們今天終于看到的發展。”

1995年，恩格爾伯格在接受新加坡《商業時報》采訪時表示：“當你是一名機器人專家時，你最終會對上帝創造的東西產生極大的尊重。”2007年，陪伴恩格爾伯格多年的妻子瑪格不幸離世，他悲痛欲絕。2015年12月1日，恩格爾伯格也因病去世，享年90歲。

遵循著恩格爾伯格的理念，為了防止機器人傷害人類，美國著名科幻作家IsaacAsimov提出了著名的“機器人三原則”：第一，機器人不得傷害人類，或看到人類受到傷害而袖手旁觀;第二，機器人必須服從人類的命令，除非這條命令與第一條相矛盾;第三，機器人必須保護自己，除非這種保護與以上兩條相矛盾。

2023年2月，人工智能機器人ChatGPT火遍全球，追根溯源，還是和恩格爾伯格的理念息息相關，正是第一臺機器人的發明才讓人工智能走到了今天。當然，盡管ChatGPT擁有了海量知識，但不意味著它就是“通用人工智能AGI”（Artificialgeneralintelligence），甚至距離依然遙遠。

通用人工智能是人工智能AI的終極目標！它專指通用人工智能。這一領域主要專注于研制像人一樣思考、像人一樣從事多種用途的全能機器。如今，由于主流AI研究逐漸走向某一領域的智能化，比如現在常見的視覺機器人，統計分析，語音輸入等，早已遠離了一開始制造“全能型”通用人工智能的初衷。

想要制造出科幻小說里的通用人工智能機器人，目前理論上都還沒有突破，ChatGPT的底層理論雖然早已經成熟，但在底層原理上還需要創新。不可否認，ChatGPT是一個非常成功的產品，而恩格爾伯格，是永遠的“機器人之父”。

編輯/征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