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推力下的電影巡回放映

摘要：民國以后，電影作為一種新型的大眾媒介逐步發展。除了娛樂功能之外，電影的教育功能也漸漸被社會各界所認知。到20 世紀30 年代，南京國民政府出于民眾教化及訓政統治等需求，開始介入教育電影的推廣活動。本文以民國時期的浙江教育電影巡回放映為視點，從政府組織電影巡回放映機構、為電影巡回放映提供財物保障、為電影巡回放映提供人力支持等層面回梳，以此顯示中國電影傳播進路中的一種獨特動力——政府推動下的電影傳播。據此可進一步理解，在近代中國獨特的歷史情境中，政府推動下的組織型電影推廣與市場驅動下的自發型電影需求共同促進了電影事業的生長。

關鍵詞：民國；浙江；電影；巡回放映

中圖分類號：J943.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3180（2023）06-0070-08

民國以后，電影作為一種新型的大眾媒介，不僅扮演著娛樂工具的角色，還應時延伸出宣教功能。到20 世紀二三十年代，專以教育為目的的教育電影也開始得到推廣。在此過程中，政府的推動力量最為直接，也最為重要。南京國民政府成立后，相關行政部門以組織電影巡回放映為路徑，努力發揮電影的宣教功能，也助益了電影這種新型媒介的擴散。浙江歷來就有良好的教育基礎，民眾文化素質相對較高，且又鄰近國民政府首都南京以及遠東第一城市上海，客觀上存在推廣教育電影的便利條件，因此，不僅較早地設立了電影巡回隊，而且成效也比較顯著。［1］那么，教育電影的推廣在當時的中國有怎樣的社會文化背景？浙江省各級政府何以積極介入教育電影的巡回放映？電影巡回隊經歷了哪些組織形式上的變化？電影巡回隊如何運作實施？各級政府如何在電影巡回隊的運作上形成合力？對這些問題的探析，有助于顯現早期中國電影發展的一種特殊路徑——政府推力下的組織型電影推廣。

一、政府對待教育電影的態度

1927 年南京國民政府成立后，社會發展進入相對穩定期。在文化傳播上，由國民黨主導的政府一方面重視大眾傳播事業的發展，利用報紙、廣播、電影等大眾媒介對民眾進行啟智開化、移風易俗。如國民黨要員陳立夫就認為，對于電影來說，教育的成分要占十分之七，娛樂的成分只能占十分之三。［2］另一方面，政府借此加強對大眾媒介的政治控制和滲透，凸顯“三民主義”在意識形態領域的一元地位。基于此，對電影的管控和推動就成為政府的分內職責。管控就是要通過審查制度來抵消每部電影的不利影響，推動則是要通過教育電影來傳播政府意圖，這種特征在教育電影領域尤其明顯。

學者宮浩宇指出，南京國民政府在教育電影的制作與普及的過程中所扮演的角色相當重要，致力于此項事業的官方機構既有教育部，也有一些地方政府及其附屬組織，大有統攝全局之勢。［3］實際情形確實如此。1929 年，國民黨中央宣傳部內設藝術股（1932 年改為電影股），負責電影管理并籌劃攝制教育電影。［4］13-141932 年7 月，南京國民政府黨政界要人聯合文化界、教育界以及電影界名流，共同發起成立中國教育電影協會，其“發揚民族精神、鼓勵生產建設、灌輸科學知識、發揚革命精神、建立國民道德”的宗旨與“三民主義”形成了高度統一的對位。［5］該組織的主導者大多具有官方背景，因此在實際運作中曾得到政府的經濟資助。［6］

鑒于教育電影巡回放映可以取得“以最少的經費、用最好的工具、在最短的時期實施最迫切的教育”［7］的功效，“各國政府與公私立團體，均有此種組織”［8］。1935 年，國民政府教育部下令各省市教育廳組建電影巡回隊，借以啟迪民智而廣為流傳，并認為“際此列強環迫，民心消沉之秋，利用教育電影以訓練民眾，殆為目前切要之企圖”［9］。1936 年國民政府教育部成立電影教育委員會，主持電影巡回放映方面的事務，并制定了《各省市實施電影教育辦法》。［10］該辦法要求全國各地成立專門機構，劃分教育電影巡回放映區。一年之中，全國迅速成立教育電影巡回施教區81 個，遍布20 多個省份。［11］其中，“成績甚優良而尤以浙江、福建、江蘇等省為最著”［12］。1937 年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后，雖然在淪陷地區教育電影推廣受到較大影響，但在其他地區，由于“動員民眾，首重宣傳”，“電影教育，尤為各方所重視”。［13］

從20 世紀30 年代開始，浙江教育行政主管部門開始關注教育電影的宣教功能。1934 年3 月，時任浙江省教育廳廳長陳布雷向浙江省政府建言：“教育電影，各國提倡，尤不遺余力……其功效之宏大，自不待言。”他提議撥款1885 元成立電影巡回隊到全省各縣巡回映演并獲通過。［14］雖然，不久之后他就卸任廳長之職，但續位的葉溯中、許紹棣等人接力此項工作。這樣，經“陳前廳長肇其端，中經葉前廳長之擴衍，最后經現任許廳長之扶植推進”，浙江省的教育電影推廣雖然晚于南京、上海等地，但“事業之普遍、進展之迅速，則未遑多讓”。［15］即便是在抗戰困難時期，浙江政府也還是努力支持該項工作。據1939 年5 月統計，除杭州、嘉興、吳興外，浙江其他地方教育電影推廣仍舊照常進行。［16］

二、政府組織的巡回放映機構

在不同的時期，浙江省教育行政部門組織的電影巡回放映的機構分別有“電影巡回放映隊”“學區教育電影巡回隊”“電影教育巡回施教隊”“電影巡回教育隊”等不同名稱，但其實質工作大體相同。

（一）電影巡回隊。1934 年5 月，浙江省教育廳組建了第一支電影巡回隊到各縣巡回映演。對于電影巡回隊的工作，省教育廳提出要求，如每縣巡回日期以一星期或兩星期為單元，巡回放映計劃確定之后，各地自治機關、公安機關、教育機關要予以協助，電影巡回隊要填寫巡回放映報告表呈報教育廳查核等。［17］電影巡回隊成立之后，“各地教育機關來函歡迎前往開映者，紛紛不絕”［18］。到1935年5 月，又成立了第二支電影巡回隊，但即便如此，全省地域遼闊，“斷非兩隊之力量所能普及”［19］。

（二）教育電影巡回隊。1936 年8 月，教育部頒布的《各省市實施電影教育辦法》規定：“各省并應就全境劃定教育電影巡回放映區，分區設置放映人員，辦理教育電影放映事宜。”［20］浙江省對此反應迅速，將全省各縣按照府屬劃為11 個教育電影巡回區，各區中心縣的民眾教育館負責辦理教育電影巡回隊。這樣，縣市地方政府也開始配合介入教育電影的推廣工作。

為加強對各學區教育電影巡回隊的管理和指導，1936 年12 月，浙江省教育廳專門成立電化教育服務處，下設3 個科室，其中的電影教育科負責組織協調各學區教育電影巡回隊的放映工作。［21］抗日戰爭期間，淪陷區的一些學區教育電影巡回隊難以為繼。但是，鑒于電影、廣播為“宣傳最有效之工具，故教育廳仍于艱難困苦之中設法推進”［22］。1938 年，省教育廳制定了《浙江省教育電影巡回隊暫行辦法》，取消各學區教育電影巡回隊，設立教育廳直接管轄的5 支電影教育巡回隊，由省教育廳隨時指定所屬開展服務的區域。［23］因為打破了原有的學區劃分，每支巡回隊的服務范圍有所擴大，比如第一巡回隊就曾到過蘭溪、龍游、衢縣、江山、開化、遂安、淳安、壽昌、建德、桐廬、分水、常山等縣。［24］

（三）電影教育巡回施教隊。1938 年11 月，南京國民政府教育部為突出電影的教育功能，改“放映”為“施教”，要求各省市改辦電影教育巡回施教區。［25］1939 年1 月，浙江省教育廳為推廣戰時民眾教育、激發民眾抗戰情緒、灌輸抗戰知識起見，特制定《浙江省電影教育巡回施教隊辦法》， 將原所屬的5 支教育電影巡回隊改組為電影巡回施教隊。［26］從1941 年開始，省教育廳又在全省范圍內重新劃定8 個電影教育巡回施教區，各區設置電影教育巡回施教隊1 支， 每支施教隊講映時間每年不少于240 天。具體劃分如表1。

由表1 可知，因受到日軍侵占的影響，電影教育巡回施教隊的服務區域已經打破原有的行政隸屬，而只能根據實際情況就近重新編區。在抗戰形勢最困難時期，電影教育巡回施教隊曾一度停辦，直到1943 年5 月才恢復1 支電影施教隊。［28］1943 年10 月，電影教育巡回施教隊改名為電化教育巡回隊，增加了播音教育的內容。［29］

（四）電影巡回教育隊。抗日戰爭勝利后，1946 年浙江省教育廳設有電影巡回教育隊1 支，1947年又增設1 支。其中一支在杭州放映，另外一支赴各縣巡回放映。［30］新中國成立前夕，國民政府主導的電影巡回放映名存實亡。［31］

三、政府提供的財物支持

“實施電影教育的先決問題，便是機件的設備。但是要舉行巡回放映的話，還得有其他必需的雜件購置。”［32］具體來說，一支巡回放映隊需要的設備主要有：放映機、倒片機、變壓器、移動發電機、銀幕、機箱、電線、開關、燈泡、油箱、幻燈放映機、留聲機、唱片等，購買這些設備要花費近800元。［32］當時美國柯達公司出品的司各潑D 型放映機因機身輕巧、操作方便、價格低廉，且又每次可供千人觀看，因而最適合教育電影放映。［33］此外，巡回放映隊開展工作還需要一定的耗材開支。“電影的設備和用具，價值均極昂貴，而燈泡汽油等消耗費，為數亦至巨。”［34］因此，如何籌措這筆不小的資金就成為首要問題。浙江省在推廣教育電影的過程中，除從國民政府教育部獲得少量購買設備的補貼外，主要以省級政府出資或省級政府與地方政府聯合出資的方式來解決經費問題。

1934 年，浙江省教育廳在設立電影巡回隊之初就提出，“電影巡回隊所需一切費用均由省教育經費項下支給，不受地方供應”，“也絕不向觀眾征收參觀費”。［17］為此，當第一支電影巡回隊成立時，省教育廳就專門下撥980 元“開辦費”，用于購買放映機、變壓器、發電機、銀幕等設備，下撥360元“經常費”用于影片購買、汽油消耗、人員薪酬、差旅費用、器具運費等開支。［35］隨著教育電影巡回放映規模的擴大，教育廳的經費投入也不斷增加，1935 年為12000 元，到1936 年在其他各項教育經費有所減少的情況下，教育電影的預算卻提高到18000 元。［36］同年，國民政府教育部為表示對地方推進教育電影的支持，撥出專款51000 元，對各省份的巡回放映隊購買放映機和發電機給予全額補助、二分之一補助或三分之一補助，浙江省被列為獲三分之一補助的省份［37］，共得到撥款2480.80 元，購買了4 架放映機和4 臺發電機［13］。抗戰困難時期，政府部門對電影巡回放映的財力支持也大受影響。1937 年初，浙江省電化教育經費為42000 元，而1938 年半年只有8400 元，1939 年全年為17760元，使電影的巡回放映受到影響。［38］

1936 年，隨著全省11 個教育電影巡回區的組建，每個放映隊的開辦經費統一由省教育廳撥款300元，其余部分由各級地方政府統籌。如在省第六學區教育電影巡回隊900 元開辦經費中，臺州所屬各縣共同承擔了600 元，其中臨海、黃巖、溫嶺各認領17%，天臺、寧海各認領12%，仙居認領8%。巡回隊人員到達各地時的膳宿由當地教育機關供給，此外各地政府還要給每次電影放映補貼5 元，用于經常性的放映耗費。［39］金華地區的省第七學區教育電影巡回隊也有600 元開辦費由地方政府承擔，其中金華114 元、蘭溪108 元、東陽60 元、義烏102 元、永康90 元、武義30 元、浦江54 元、湯溪42 元。［40］至于巡回放映過程中的維持費用，也采用了省政府和地方政府聯合集資的方式。以省第七學區教育電影巡回隊為例，1938 年7 —12 月的收入情況：省政府撥款252 元，金華民眾教育館撥款402 元，地方政府補貼360 元（每放映一場補貼3 元），共計1014 元；支出情況：薪金360 元，辦公費用114 元，材料損耗300 元，差旅費240 元，共計1014 元。［41］收支平衡使電影巡回放映的開展得以維持。

推廣電影除了需要購買放映設備外，還需要大量的電影片源。為此，浙江省教育廳通過向專門機構免費獲取、自行購買、租賃以及自行拍攝等辦法予以解決。1933 年秋，上海成立全國教育電影推廣處，免費向全國各地提供教育影片，浙江省教育機關專門與之訂約。［42］雖然該處免費提供教育電影，但只能接受指定的內容，且滑稽等娛樂影片每一節目要收取45 元租金。鑒于推廣處提供的電影“租費昂貴”“條件苛刻”，從1934 年10 月起，浙江省教育廳就開始出資自行購置影片。［43］至1937 年，浙江省教育廳共購買教育電影達66 卷，涉及內容如表2。

此后，浙江省教育廳繼續從上海、香港等地購買影片，到抗戰后期，共購買影片245 卷。［45］浙江省教育廳要求，各電影巡回隊放映的影片必須從該處統一登記借取，每次最多借取4 卷，娛樂類和教育類可以各自占半，期限為2 — 3 個月。［46］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后，國民政府出于戰爭動員的需要，加強了教育影片的統籌供給，由南京國民政府教育部向各省市教育廳局免費提供，再轉發給各電影巡回隊開展施教。［16］

四、政府給予的人力保障

電影放映是一項專門的技術，因此需要受過訓練的專門人才。每支電影巡回隊需要2 — 4 名隊員方能組成，職位有隊長、助理員、勤工等。其中的隊長和助理員需要接受過專門訓練方可任職。［23］特別是隊長，要承擔工作實施計劃的擬定、電影放映與講解、放映機件的裝配與管理、教育影片的保管和寄遞、教育電影講映方法的研究、編纂教學方案和影片說明書等多項工作，任務相當繁重，要求也比較高。［47］為了讓放映隊隊員有“合法”的身份，他們被納入省教育廳編制并發給工資，同時，每人還發放“浙江省教育廳”圓形徽章一枚，以示按省政府工作人員對待。［48］

在當時，電影作為新興的傳播媒介，有較高的技術含量，能夠操作運用它的人員并不多，所以，要推廣教育電影，由政府組織培養相關人才迫在眉睫。1936 年9 月至11 月，國民政府教育部在南京開設電化教育人員培訓班，由各地選送學員參加電影和播音方面的學習。浙江省教育廳對此極為重視，積極選派人員參加培訓。培訓班電影組92 名學員中，來自浙江的有13 人，人數居全國各省市之首。［13］參培學員的差旅以及服裝費用，均由浙江省教育廳支付。在這次培訓班即將結束之際，鑒于受訓各科偏于理論和技術，在學員們的要求下，浙江省教育廳組織電化教育參觀團，每人撥給10 元津貼，利用4 天的時間考察了鎮江、無錫、上海等地的實踐情況。［49］“回來后，各學員除作參觀報告外，對于電影教育之實施，尤多心得。”［50］1937 年7 月，浙江省教育廳又選送8 名學員參加國民政府教育部組織的第二期培訓。［51］

為了適應電影巡回放映規模擴大的需求，浙江省教育廳還自行舉辦培訓班。1937 年7 月，首期電化教育訓練班在杭州舉行。參加培訓的學員除差旅膳食費用由選送單位補貼外，其他一切開支均由教育廳承擔。［52］學習內容有放映機構造、放映技術、倒片、維修、接片以及手拉發電機使用、廣播裝置維修等。［53］按照規定，培訓班學員一邊學習知識，一邊要到杭州市各鄉區進行實習講映五六次。［54］經過一個月的學習，共有126 名學員獲得合格證書。［55］1939 年杭州被日軍占領后，浙江省政府往浙南撤退，在非常困難的情況下，省教育廳電化教育服務處還在麗水碧湖舉辦了一期電影技術學習班。［56］這些受過專門培訓的人員都成了電影巡回隊的骨干。根據1939 年的一份工作人員簡歷表顯示，浙江省教育廳直屬的5 支巡回隊的隊長都經過了國民政府教育部電化教育人員訓練班的培訓，助理員都經過省教育廳電化教育訓練班的培訓。［57］

電影巡回放映隊要到各地巡回放映，但所到之處，通常人地生疏，所以還需要地方人力資源的協助。因此，浙江省教育廳在成立放映隊之初就規定，各地方政府要根據巡回路線和放映時間的計劃，指派下屬的自治機關、公安機關、教育機關人員配合開展工作。對此，各地方政府予以積極支持，在接到巡回放映的安排通知后，都會做出相應安排。如1936 年電影巡回隊到金華湯溪放映之前，縣政府就召開了籌備映演教育電影的會議，除了確定放映場所、放映時間之外，明確布置場所由公安局和鎮公所負責，人員招待由教育局負責，對外宣傳由民眾教育館負責，經費開支由教育局負責。［58］為了擴大電影放映效果，各地方政府非常重視宣傳工作。例如：巡回放映隊在到達蘭溪之前，縣政府就已經張貼公告，并且在報刊上詳細登載，到達后又派人口頭宣傳，所以觀者眾多。［45］

結 語

克里斯汀·湯普森和大衛·波德維爾在《世界電影史》中提到，電影史不僅僅是電影的歷史，還蘊藏著政治史、文化史、藝術史的無盡話題。［59］有學者認為，民國時期的教育電影的生產、發行和放映處于行政系統的掌控及規劃之下。［4］5 浙江電影巡回隊的個案，讓這種政治的“掌控”和“規劃”顯現得更加具象、細微，明確了政治力量介入電影發展如何成為可能。此外，就更長的歷史時空來看，新中國成立前的電影巡回隊以及新中國成立后的農村電影放映隊（露天電影院）也有形式和作用上的相似性，這條脈絡的通聯凸顯了中國電影傳播進路中的一種獨特面向——政治推動下的電影傳播與普及。這種組織型的電影推廣與市場驅動下的自發型電影需求一起，共同促進了電影事業在近代中國社會情境中的生長。

同時，就傳播史的視角而言，浙江電影巡回隊的實踐也有其旨趣。本文厘清浙江電影巡回隊的形成與作用，試圖說明若沒有來自政府的力量，類似電影這樣的大眾媒介就不可能在更廣大區域（特別是鄉村地區）得到推廣，也不可能使電影與更多民眾發生聯系。在中國近代化過程中，社會變革催生了大眾媒介的發育發展，大眾媒介的發展又促進了社會變遷，但其中有一點與西方大眾媒介發展史有明顯區別，即政治力量與大眾媒介互動有更高的能見度，政治力量在推動媒介的普及以及大眾媒介對政治情狀的作用上都有更顯著的表征。

如果放寬視域，把電影巡回隊的實踐置于大眾媒介與近代社會變遷的底板上，其意義也值得深掘。對近代社會中的大眾媒介而言，與政治的密切糾葛又意味著什么？學者章清指出，國家政權建設構成近代中國歷史演進的基調，地方被納入政權建設的架構也構成重要一環。現代國家的養成，意味著社會控制和社會動員皆不可避免地深入基層地方社會。［60］循此理路，推動大眾媒介“下沉”，不啻為實現對地方社會控制和社會動員的一條路徑。由此，政治力量與電影的聯結，是否也促進了“公”權下移實現地方治理的“國進民退”，是否“喚醒”了地方并催動地方轉型，從而漸漸導致“地方的消失”，是否實現了民眾動員，促成了民族國家想象共同體的形成？對這些問題的想象和追尋，應該可以進一步拓展近代社會變遷研究的新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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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馮靜芳）